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陽光明媚得仿佛昨晚突然來襲的暴雨是一場夢。


    天剛亮的時候,黎新暉下樓去買早點。


    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黎老師正在逐步調整作息,省得開學不適應。


    剛出單元門,黎老師就看見樓門口碎著一攤子玻璃碴,抬頭望了半天,才發現五樓樓道裏常年關著的窗戶不知道被誰推開了,窗框上空空如也。


    可能那扇窗戶許久未開,嵌在窗框上的玻璃片早就鬆動了,昨晚暴雨來臨前的狂風太猛烈,把一整塊玻璃震了下來,砸個稀碎。


    黎老師心想幸好是夜裏發生的事,這要是白天砸下來,非得傷著人不可。


    心善的黎老師也顧不得買什麽早點了,生怕地上的碎玻璃紮到其他晨練早起的鄰居,急忙跑回五樓去拿笤帚和簸箕‘清理現場’。


    路過五樓樓道的時候,黎老師特意看了看那扇窗戶,心裏納悶兒自己之前試了好幾次都沒打開的窗戶,到底是誰這麽大勁兒呢。


    蘆淑婷是三小的音樂老師,她的作息和丈夫是一樣的。


    黎老師出門沒幾分鍾又跑了回來,在家正打掃衛生的蘆淑婷有點不明所以。


    “落東西了?”


    “沒有,咱樓道的窗戶不知道讓誰打開了,昨兒晚上一刮風把玻璃吹下去了,正好碎在樓門口,我說拿笤帚掃了去,省得紮著別人。”


    蘆淑婷聽了丈夫的話,趕忙走進兒子的屋裏往樓下看,果然在樓下單元門口看見一攤碎玻璃,皺著眉說道:“還真是的,幸虧沒砸著人。”


    黎老師從廚房拿了笤帚和簸箕出來,附和著說:“可不是嘛。”


    “那趕緊的,趁天兒還早掃了去吧,我跟你去。”蘆淑婷說著就從兒子的屋裏往外走。


    黎超睡得正香,蘆淑婷突然的闖入和喧嘩,吵得他睡不踏實。


    他努力地半睜開眼,發現老媽果然沒給自己屋關門,頓時氣得夠嗆,扯著脖子喊:“媽,關門!”


    黎老師一瞅客廳的掛表都快七點半了,平時上學也差不多是這個鍾點,就索性要喊黎超起床。


    蘆淑婷披上件汗衫正準備和丈夫下樓,聽她寶貝兒子在屋裏喊,趕緊跑過去把屋門關上了。


    “還早著呢,再讓兒子睡會兒。”


    “你這是溺愛他,早晚慣壞了!”


    蘆淑婷一聽丈夫不滿自己太嬌慣兒子,反而白了一眼他,指著另一扇關上的屋門懟道:“我也沒見你讓十五早起啊。”


    黎老師一聽她拿閨女說事,便不再接茬了,催促她快點收拾好下樓。


    夫妻倆吵吵鬧鬧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家裏的電話響了。


    “誰啊,大早上的。”


    蘆淑婷一邊嘟囔一邊跑回屋裏接起電話,剛聽了兩句,急忙叫來門口的丈夫:“新暉,快,賓子找你去趟歡迎裏醫院,小天夜裏難受被送過去了,現在剛打完點滴,你管車棚子借輛三輪車去接一下他們。”


    黎老師聽妻子說完,扔下手裏的笤帚,叮囑她別忘了掃玻璃碴就趕緊出了門。


    蘆淑婷:“唉,這都什麽事兒啊!”


    黎超和黎十五經過父母一早上的折騰,都被迫起了個大早。


    不過黎超沒有他姐命好,可以因為傳說中的例假逃過掃玻璃的命運。


    當他睡眼惺忪的和蘆淑婷在單元門口掃著碎玻璃,聽他老媽吐槽是哪個手欠的開了樓道的窗戶,簡直缺德到家了的時候。


    黎超心說可不是嘛,黎十五真是缺德到家了,自己手欠開的窗戶,碎了一地玻璃不說,還讓他趕上了‘擦屁股’!


    費小天睜眼醒來的時候都已經中午了。


    他眨巴著眼睛躺床上試圖回憶起什麽,但是有限的思緒完全被外麵熱鬧的說話聲打斷。


    黎老師早上怕人手不夠,還叫上了萬大成一起去醫院接人。


    裏裏外外折騰完從醫院回來都已經十點來鍾了。


    仨大老爺們兒吊著臉推著躺在三輪車裏不省人事的費小天回來,那架勢就好像費小天已經病入膏肓求醫失敗了。


    也幸虧費小天當時受到點滴的影響沒有醒著,不然他可能接受不了他爸送他去醫院都沒給套上件衣服,導致三輪車接回來的時候身上隻有背心褲衩“遊街示眾”。


    黎老師和萬大成怕費賓再有事需要幫忙,索性就留在費家吃午飯。


    萬一一和黎超自然也是擔心費小天的,各自在家吃了午飯以後著急忙慌的就跑過來了。


    可費小天那時候還沒有醒,費賓就給倆孩子一人掰了一根香蕉在客廳邊吃邊等。


    沒過多久,馮丹也帶著馮佳雨來探病。


    還沒見著費小天,馮佳雨就開始抽噎,連費賓給的香蕉都止不住眼淚。


    費小天不知道自己從半夜暈過去送醫院,到三輪車推回來有多興師動眾,他隻覺得自己一睜眼渾身沒勁兒,身邊還連個人都沒有,簡直可憐死了!


    悲從中來的費小天隱約聽見屋外邊有女人的說話聲,以為是他那親愛的老媽回來了,立馬帶著哭腔嚎叫:“媽!媽!”


    屋外的一群人終於發現費小天醒了,一窩蜂湧了進來。


    萬一一和黎超衝在最前麵,一進來就看見費小天躺在床上哭得傷心欲絕。


    馮佳雨好不容易擠進來,看見費小天哭也跟著又哭了起來。


    費小天本來是以為巧姐回來了想哭個氣氛,讓他媽看看自己多可憐,為了守護這個家付出了多少。


    沒想到他看了一圈,發現巧姐居然沒在!


    這個姓馮的怎麽在自己家呢?!


    費小天的哭瞬間變了味兒,十歲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何為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萬一一和黎超看著四眼淚汪汪的費小天和馮佳雨有點摸不著頭腦。


    大人們明明說費小天隻是積食了沒有大礙啊,怎麽他哭得這麽傷心呢?!


    馮佳雨就更誇張了,光看她哭還以為要給費小天送喪呢!


    其實費小天一邊哭也一邊納悶兒,你馮佳雨哭個什麽勁兒?還不是你媽害得我受罪!


    到底還是黎老師能顧全大局,看費小天醒了沒什麽大事,招呼著大家各回各家,讓費小天好好休息。


    費小天哭累了實在說不出話,隻能在心裏感激黎老師,感歎他才是自己的親爸。


    馮丹也算有眼力見兒,帶著馮佳雨就先回了家。


    馮氏母女一出門,費小天其實就舒坦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爬起來和鐵三角說說自己的一夜心事。


    結果沒想到黎老師真是一碗水端平,拉著說是來探病其實吃了人家兩根香蕉的萬一一和黎超也打道回府了。


    臨走前萬一一不舍地拉著費小天的手,約定等他好了再一起吃冰棍兒。


    費小天心想好你個萬一一,竟然趁人之危饞自己,氣得小臉兒都鼓了。


    黎超懂事地扒拉開萬一一的手,安撫費小天道:“別聽她瞎說,你爸說你最近都吃不了冰棍兒了。”


    萬一一一聽黎超這麽說,看向費小天的眼神變了變。


    費小天看得很清楚,那眼神裏三分是同情,三分是遺憾,還有四分是幸災樂禍。


    大家都離開之後,屋裏就剩下費小天和他爸了。


    昨天晚上聽見客廳動靜出來查看的費賓,見兒子栽在地上雙眼緊閉差點嚇沒了魂兒。


    以前都是巧姐掌家照顧兒子,費賓安心當個甩手掌櫃。


    突然遇到這緊急情況,費賓像是白活了三十幾年,急得隻會幹瞪眼瞎轉圈。


    好在電話那頭還通著,巧姐臨危不亂地遠程指揮費賓,讓他帶好病曆本和錢,出門打上車直奔醫院。


    慌亂中費賓是忘了給兒子套上件衣服,可自己也隻穿著睡衣褲就出了門。一路上,傘都給兒子打著,自己全身被澆了個透。


    後來還是急診的大夫好心給了他塊毛巾,費賓才把自己和兒子身上的雨水都擦幹了。


    現在費小天醒了,費賓按照巧姐的吩咐喂了兒子小半碗白米粥。


    費小天吃了東西有了勁兒就開始來勁了,他想起來自己昨天看了什麽驚天大秘密才嚇暈的,所以半碗粥下肚就不好好讓他爸喂了。


    費賓以為兒子生病吃不下了鬧覺,配合得不再硬喂,話都沒說一句就帶上屋門讓他睡覺。


    還沒吃飽的費小天幹脆直接被氣暈了,又一覺睡到了晚飯的點兒。


    再次睜眼醒來的費小天見床邊坐著的馮丹和馮佳雨,一時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如果是夢,怎麽這個夢這麽長,睡了兩起兒她們還在呢!


    如果是現實,怎麽她們又在自己家!


    馮丹見費小天醒了,急忙端起放在一邊晾著的白豆腐湯要喂他喝。


    費小天扭著身子掙紮,生怕她毒死自己。


    馮佳雨以為費小天害怕喝藥,急忙安慰他:“小天,這是白豆腐湯不是藥,可好喝了,我生病的時候媽媽才給我熬,喝了我就病好了。”


    費小天一聽更不樂意了。


    又是豆腐!要不是吃了豆腐,自己才不會被送進醫院呢!


    費小天用了十足的勁兒推開馮丹已經送到自己嘴邊的湯勺。


    馮丹一個沒攥住,鐵勺子“啪唧”一聲掉到了地上,還帶撒了點碗裏的湯。


    “怎麽了怎麽了?”正在廚房做飯的費賓聽見動靜拿著鏟子就跑進了屋。


    馮丹還來不及反應,費家的大門就被人‘踹’開了。


    費賓父子看清了走進家裏的熟悉身影,二人臉上皆是兩行熱淚。


    費賓哭,是喜悅,因為救星回來了!


    費小天哭,也是喜悅,看誰還敢給他吃豆腐,想當他後媽!


    沒錯,巧姐回來了。


    昨晚接到兒子的電話,巧姐連夜趕火車回了北京。


    整整一天一夜,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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