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


    滾燙的肉湯,砸在了幾位老奶奶、老爺爺的身上。


    數十位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好似早有預謀的同時爆發開來,將身旁的數十位老者推倒在地,摁在地上拳打腳踢起來。


    老人們發出沙啞的痛苦喊聲,一位老奶奶爬在雪地上,還想趁著肉湯沒有凍住,吃一口沾滿肉湯的雪,然而一位年輕人,一腳踩在老奶奶的背上,頓時老奶奶痛苦的動不了了。


    “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老人們發出陣陣的哀求聲,換來的卻依舊是這些年輕小夥的拳打腳踢。


    他們好似將全部的怒火發泄在了這些風燭殘年的老人身上,帶頭的一個中年男子,一邊用力踹著老者,一邊憤怒大罵。


    “老不死的!還特麽想喝肉湯!你特麽做什麽貢獻了!”


    “老子每天幫你們這些老不死的拎包、拿幹糧,憑什麽打肉湯也要你們這些老不死的先打!”


    “草你嗎的!老子今天讓你們一個也喝不上!你們的肉湯就該是老子們的!”


    憤怒的青壯年小群體,好似集體來了一場爆發。


    老人們被推搡在地,被踹的在雪天上滾了起來,身旁圍觀的人們,也是敢怒不敢言,大家嚇得隻敢遠遠看著,卻不敢來多管閑事。


    在遊擊軍內部,其實也早已產生了階級劃分。


    身強力壯的戰團要比特種作業團地位高上不少,而擁有一技之長的特種團,又要比大多以孩子、老人和婦女構建而成的後勤團,地位高上不少。


    這樣的階級劃分,並非是遊擊軍內部規定的。


    而是在通過人們長時間的相處後,潛移默化的產生了這樣的潛在的階級劃分。


    可是,這使得問題更加凸顯出來。


    在行軍的過程中,戰團年輕力壯的人,要幫助老人和孩子拿行李,要分擔他們身上的重物,這一天半天還好,長時間便很快引來這些年輕力壯的人們不滿。


    而今晚,除夕夜,一個月以來第一次有肉湯的日子。


    卻還是老人和孩子優先……


    這立馬讓積壓許久憤怒的戰團人員們不滿了,早已憋不住的刺頭兒,鬧起事兒來,他們搶奪了老人、孩子手中的肉湯,對這些不服從的老人,毆打起來。


    隻不過,這樣的局麵並沒持續多久。


    “全部住手!”


    “放肆!給我停手!”


    奉梟帶著墨葉一群人,迅速趕來,這幾個鬧事的年輕人,三下五除二,便被擺平了。


    帶頭鬧事的中年人,名叫詹華,奉梟一腳踹在他膝蓋處,他頓時跪了下來。


    此時,混亂的場麵,方才被華武之人給製止了。


    聞聲趕來的焱陽軍人們,也急忙將雪地裏的老人、孩子給攙扶起來,可是……還是有三個老人,因為身子骨本就弱的原因,倒在雪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這算是遠征一個多月來,第一次爆發的劇烈內亂衝突。


    湛穀等人也都聽聞動靜趕了過來,他看了眼地上跪著的數十位戰團成員,又看了看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幾位老者,好幾位老爺爺、老奶奶被打得血肉模糊,熱乎乎的鮮血,滴答滴答滴落在冰冷的雪地上,印出朵朵鮮豔的血花。


    “給這些老者簡單包紮一下,等秦先生過來。”湛穀平淡道。


    就在這時。


    遠處的人群,漸漸讓開一條道。


    秦墨從風雪的黑夜中走了過來。


    “秦先生!”


    “秦先生!”


    人們見到而來的秦墨,急忙鞠躬問好,而那些被強硬摁在地上,跪在雪地中的鬧事者,卻也不由顫抖了幾下。


    秦墨在整個華夏遊擊軍中,那是‘神’的存在。


    他處理事情的方式,也相當簡單粗暴,之前很多鬧事的人,都直接被他給殺了,根本不給鬧事者留餘地。


    這些人,看到秦墨,自然是害怕的。


    剛才不過頭腦一熱,現在冷靜下來,才知道自己惹了大禍。


    秦墨走了進來,看了看這些傷痕累累的老者,有幾位老爺爺老奶奶眼睛被打瞎了,還有幾個腿腳好像骨折了,而冰冷的雪地上,更是躺了三具蒼老的屍體。


    “死了三個。”湛穀走過來匯報。


    秦墨緩緩點頭。


    他徑直走到這群跪著的人麵前,掃視了眼這幾十號人,“誰帶頭鬧得事!”


    “我!”詹華豁出去了,猛地站了起來。


    秦墨平靜的看向他,“為何鬧事?”


    “這一個月多月來,我們這些人,一直幫那些老人、殘疾人和孩子拿行李,替他們扛著所有的重物!”詹華大聲理直氣壯的說,“這些人一點兒力都不出!憑什麽還有肉湯喝!”


    “而且,他們這些不出力的人,竟然還特麽先喝肉湯!憑什麽!”


    “他們那份兒,就應該我們這些幫拿行李的人喝!”


    “他們就不配喝肉湯,老子們一人拿兩人的行李,甚至有人拿三人的,把他們那份兒肉湯給我們,有錯嗎?”


    “他們但凡有半毛錢用處,我絕對一句話也不說!”


    “他們的肉湯,就該是我們的!”


    隨著詹華理直氣壯的發言,跪著的數十位壯年男子,也都大聲嚷嚷起來。


    “對!詹華大哥說得沒錯!”


    “老不死的憑什麽有肉湯喝!平常行李都是我們拿的,對遊擊軍一點兒貢獻也沒有!他們那份兒,就應該屬於出力最多的!”


    “對啊!這才公平啊!”


    秦墨靜靜的聽著這些人憤怒的抱怨聲。


    直到他們全都安靜下來後,一個個看向秦墨。


    他方才淡淡道,“你們說得確實沒錯。”


    “但如果一切按照道理來生存,連一絲一毫的人性都沒有,那麽……華夏文明的延續,又有何必要呢?”


    “你們也總有老的一天。”


    “如果到那天,你們也被如此待遇,又將作何感想?”


    “若泱泱華夏,因末日到來,而丟失了全部的中華美德,那麽……”


    “我為什麽要救你們這些人?”


    秦墨冷冷的質問,令跪著的人們全部安靜的閉上了嘴。


    詹華卻還在不服氣的嘶聲力竭怒吼著,哭喊著,“我母親在焱陽,都特麽不知道被誰給踩死了!”


    “我連我母親的命都保不住!”


    “我見到她屍體時,她全身上下全都是踐踏的腳印,就為了擠上你們那輛末世戰卡!”


    “你特麽現在給我講中華美德,誰又對我那年邁的母親有過美德?”


    “我詹華又憑什麽對陌生老人要有美德!!”


    詹華憤怒的哭喊聲,在大雪滂沱的夜晚中響著,連綿的山脈中,好似還回蕩著他那顫抖憤怒的聲音,整個群山都在這雪夜中寂靜無聲,唯有他的聲音,刺耳而又突出。


    人們安靜的看著他,全都靜的出奇。


    秦墨咽了咽口水。


    他張了張嘴,又合上,又張了張嘴,又合上。


    最終,也隻是擠出幾個字來,“殺人償命,把這些人都殺了吧!”


    華武人們一個個衝上來,將這些鬧事的人摁在雪地中,終於有些鬧事者還是怕了,拚命的朝秦墨求饒,說自己錯了,說自己一時衝動,請求著秦墨寬恕。


    唯有詹華刺耳的聲音,突出的在雪夜中大聲響著。


    他憤怒掙紮,憤怒嘶吼,“給我個說法啊!什麽叫特麽美德!老子連自己媽都保不住,憑什麽要對別的老人有美德!草你嗎的!給個說法啊!”


    圍觀的人們急忙轉過頭去。


    接下來的場麵,人們不忍心再看了。


    就連秦墨也閉上了眼。


    噗嗵!


    突然,一個人跌跌撞撞的爬了過來,跪在了秦墨身前,抓住了秦墨的褲腿。


    秦墨驚愣的睜開眼。


    這位老奶奶臉上,全都是鮮血,嘴都被打歪了,蒼老的臉頰膀腫起來,寒冷的冬天,使得她臉上的鮮血,都凝固了。


    “劉大娘。”秦墨下意識的想將她攙扶起來。


    劉大娘在遊擊軍中,也算出了名的好老人,她本名為劉瑛,身為後勤部,一到夜晚眾人停軍休息時,她就為眾人的衣服縫縫補補,借著月色,不知多少個夜晚,幫了多少人縫補過衣裳。


    她那隻滿是老繭的蒼老手上,還能清晰看到密密麻麻的針孔。


    全都是針紮的。


    而詹華,便是幫劉大娘拿行李的人。


    “這孩子說得對。”劉大娘跪在地上不起來,“秦先生,放過他們吧!這末世中,都是苦命的孩子,他們好多人的母親,都死在了焱陽了。”


    “我們又不是養育人家孩子的父母,這些孩子們沒理由幫我們拿行李。”


    “秦先生,我自己也有兒,我兒死在外地了,我連屍骨都見不到,看到這些正值年壯孩子,我就想到我那……我那死在外鄉的兒,這些孩子活著都不容易啊!”


    說著說著,劉大娘忍不住哽咽抽泣起來。


    而先前那些被打的老者,也都紛紛跪了下來。


    秦墨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他猶豫再三,輕輕歎了口氣,擺手道,“把這些人都放走吧!讓他們從此離開遊擊軍,自生自滅吧!”


    跪在地上的人們,掙脫開了華武人們的掙紮。


    他們如獲大赦的四散逃離開來。


    詹華跑了兩步後,停下腳步,用力的看了眼劉大娘,便快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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