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在瀾心小院住過?”施宣鈴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從沒有這樣迫切地想知道過一個答案。


    “鳳樓主人。”


    “鳳樓主人?誰是鳳樓主人?”


    聞晏如搖了搖頭,淡淡道:“記載上隻有這四個字。”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答案,卻偏偏沒頭沒尾的,施宣鈴仿佛被當場澆了一盆冷水,正不知所措時,她旁邊的季織月卻上前道:


    “我知道,我聽說過鳳樓!”


    鳳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其實就位於雲城之中。


    聞晏如之所以不知鳳樓,因為他本就不是島上土生土長之人,而雲城也非他的管轄範圍,他平日大都領兵守在礦區,除此之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鳳樓裏賣的東西,他根本用不著——


    是的,鳳樓正是一處“賣東西”的老字號,賣的也不是尋常物件,而是,嫁衣。


    鳳樓裏的嫁衣出了名的美,也出了名的貴,樓中每一件嫁衣都獨一無二,絕無重複。


    據說鳳樓一共有九層,每往上走一層,客人所見到的嫁衣便要更精致華美一些,價格也要相應地更加高昂一點。


    鳳樓第九層的嫁衣,傳說是每一代鳳樓主人親手所製,件件都稱得上鎮樓之寶,千金難求,而能買得起這第九層嫁衣的客人,顯然也非尋常之輩。


    但即便如此,仍然有不少人心心念念,哪怕花盡畢生積蓄,也想要拿下一件鳳樓的嫁衣,而這份精妙絕倫的手藝,也代代相傳,據說已有數百年的傳承了。


    鳳樓規矩森嚴,每一任鳳樓主人皆是鳳家之人,攜鳳牌執掌鳳樓上下,而這鳳牌,也絕不會傳給外姓之人。


    聽著季織月對鳳樓的介紹,越無咎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又驚又喜,一時間湧起諸多猜測——


    他沒找到“奉”氏一族的消息,卻意外尋到了另一個“鳳”家,而奉祈雲的手腕內側,也正是刻畫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火鳳,一切未免也太過巧合了,這鳳家跟奉氏一族會不會有關係?還是說鳳樓裏麵,根本就隱匿著奉家之人?


    最為奇怪的是,這鳳樓主人,竟然十七年前還在瀾心小院裏住過,那些結顏花會是他種下的嗎?


    隱隱之中,這鳳樓怎還跟施宣鈴的家鄉扯上了關係呢?


    一時之間,有太多疑問充斥在越無咎腦袋裏,而所有謎題的答案,顯然都得找到那位鳳樓主人,方能揭曉了。


    他不由看向身旁的施宣鈴,兩人四目相對,心有靈犀般,竟異口同聲道:


    “我們去雲城,找鳳樓主人!”


    ——


    天蒙蒙亮起,海風掠過長空,繚繞的薄霧間,一身華貴官袍牽著狼匆匆趕來,看著空無一人的瀾心小院,氣得陡然握緊了雙拳。


    “人呢?我讓你們守在這裏,你們是睡大覺去了嗎?這院裏的人怎麽就憑空消失了?”


    來者正是裴世溪,他因為被施宣鈴下藥,狠狠遭了一番腹瀉之苦,此刻臉色還是蒼白若雪,隻是身上那股威儀厲色絲毫不減,他轉身抬起一腳,重重就踹在了門前兩個烏金衛身上。


    “首尊,首尊饒命!”


    這兩人正是奉了裴世溪的命令,悄悄蹲守在瀾心小院外,暗中盯著越無咎的動向,當下也不敢隱瞞,將一切一五一十地都向裴世溪稟報了。


    “首尊明鑒,我們兄弟倆絕不敢掉以輕心,時刻都在盯梢,不曾有過懈怠!”


    “昨日這越世子與他的夫人去了一趟崇明塔,還是那聞將軍領著去的,他們在塔上待了一整天,傍晚時又回到了這瀾心小院,之後就不曾再出來過了,這院門一直都是緊閉的,我們方才也去查看過後院,這裏並沒有後門,也不知他們是怎麽離開這院落的,難道,難道……這越世子還會妖法,能大變活人不成?”


    兩個烏金衛偷偷交流了一下眼神,上島之後,他們首尊大人便古怪地“病”倒了,拉了一宿的肚子,連帶來的雪狼都不能幸免,如今這院裏的兩個大活人,又憑空地消失了,實在由不得他們不胡思亂想。


    “蠢貨,少在這胡扯了,不是人家會妖法,是你們太沒用!”


    裴世溪一張俊美的臉冷得能滴下水來,“既然那越無咎昨日就離開了院子,還上了一趟崇明塔,如此重要之事,怎不第一時間來向本尊稟報?”


    “因,因為那時首尊才歇下不久,我們兄弟倆……不敢去打擾首尊。”


    畢竟裴世溪拉了一夜的肚子,人都虛脫了,好不容易才在早上眯會兒眼,他們怎麽敢去吵醒他呢?


    “原來是這樣啊,那本尊豈不是要謝謝你們,如此‘體諒’本尊,讓本尊難得睡了個好覺?”


    “首尊大人謬讚了,您能休息好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兄弟倆一心為了……”


    “謬讚個屁!”裴世溪忍無可忍,又是一腳狠狠踹去,“聽不懂人話的兩個蠢貨,再有下次,我扒了你們的皮!”


    他一拂袖,又在院裏轉了一圈,的確沒有其他的門通向外頭,可卻有著一麵牆,隔壁就是另一處院落。


    裴世溪腳尖點地,掠飛至了牆頭,微眯了眼眸,掃視著那處院落,那兩個烏金衛在下方仰頭看著他,忽然聽到那冷冷的聲音自牆上傳來——


    “人家沒有妖術,隻是會翻牆罷了,這瀾心小院沒有後門,可是隔壁這個院子有啊,你們連盯個人都做不到,就這不知變通的榆木腦袋,趁早別在鎮撫司幹了!”


    那兩個烏金衛被這冷聲喝得一哆嗦,齊齊又跪了下去,頭頂卻又傳來一記厲喝:“還愣著做什麽,快去屋裏找兩件貼身衣物,讓雪狼嗅一嗅,循著氣息追去,不管上天入地,本尊都得找到他們!”


    瀾心小院裏,裴世溪火急火燎領著一行人離去後,院落又重新變得靜悄悄的,而旁邊的玉竹居也是空蕩蕩的,不見季織月的人影。


    她此番並未跟越無咎與施宣鈴去到雲城,而是一大早,便被聞晏如叫去了兵器庫裏。


    是的,島上有一處兵器庫,存放著各種武器軍需,聞晏如早上操練士兵時,派人去兵器庫裏取一批新的弓弩,卻發現了一件晴天霹靂的事——


    兵器庫裏的一批新裝備,竟然大都損壞了!


    海島上本就潮濕,而前不久還連日大雨,有過幾場大風暴,海水不知不覺漫進了兵器庫中,看管之人卻玩忽職守,根本沒有察看兵器庫的情況。


    裏麵存放的一批新裝備,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海水之中,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蝕,若隻是生了鐵鏽還好,尚能想些法子解決,但更要命的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潮濕的庫房裏竟還悄無聲息地爬進了一批海蜈蚣!


    它們身上分泌的毒液遍布著庫房各個角落,腐蝕著那一批新裝備,使其損壞程度愈發嚴重,用雪上加霜來形容也不為過。


    原本兵器庫需一直保持幹燥整潔,還得不時燃香驅蟲,可就因為看守的疏忽瀆職,竟毀了整整一批新裝備,哪怕以最嚴厲的軍法處置看守,也挽不回這一番巨大的損失了!


    其他的兵器軍需暫且不論,最令聞晏如心痛的,卻是那兩門旋風火炮——


    這火炮威力無比,造價高昂,極為珍貴,聞晏如也是想盡辦法,好不容易才弄來了兩門,這可是雲洲島上的“鎮島之寶”,對付隨時可能來進攻的赤奴大軍,可是一定少不了這兩個“大家夥”!


    但如今,它們卻徹底損壞了,聞晏如簡直心急如焚,往嚴重了說,這甚至是關乎雲洲島“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一刻也不敢耽誤,緊急向朝廷遞了折子,自領了責罰,又言辭懇切,請求朝廷鍛造一批新的武器,火速運來雲洲島。


    隻是路途遙遠,若在這期間,赤奴人大舉進攻,島上軍備不足,可如何是好?


    況且,就算其他的武器能夠重新鍛造,那旋風火炮呢?當初他就是頂著自己“銀雪戰神”的名頭,好不容易才讓允帝鬆口,給島上弄來了這兩個大家夥,如今說壞就壞了,想再弄來兩門新的火炮,怕是比登天還難吧?


    絕境之下,聞晏如想到了一個人,不得已敲開了玉竹居的門,哪怕又要多欠她一筆,他也沒辦法了。


    季織月被請到了兵器庫,圍著那兩門旋風火炮轉了好幾圈,兩眼都放著光,有生之年她做夢都沒想到,從前隻在書裏看到過的圖紙模型,有朝一日,自己不僅能親眼見到實物,竟然還能伸手摸上幾把,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比起季織月的又驚又喜,聞晏如卻是愁眉不展,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在旁邊開口問道:


    “怎麽樣,季姑娘,這兩門旋風火炮,還能……修好嗎?”


    ——


    雲城,鳳樓。


    正如裴世溪所預料的那般,早在昨夜,越無咎便與施宣鈴快馬加鞭,趕到了雲城。


    鳳樓是城裏出名的老字號,並不難找,隻是三更半夜的,人家早已閉門休息。


    正好施宣鈴也帶了一些調配好的新藥,要送到宛夫人那,她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給宛夫人送一次藥,來壓製她體內蠱蟲的毒性。


    於是兩人駕馬,這便來到了青林苑,在宛夫人那住了一夜。


    破曉時分,越無咎與施宣鈴就迫不及待地出發了,兩人硬是守著那座鳳樓開了門,一進去,便見到了各式各樣的精美嫁衣,其做工之驚豔,簡直令人大飽眼福,歎為觀止。


    而這,還僅僅是第一層陳列出來的“普通貨色”。


    前方櫃台前,一個穿著儒雅的老人家正站在那裏,一邊撥著算盤,一邊整理著賬本。


    施宣鈴內心激動不已,按捺住萬般情緒,慢慢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問道:“您是這兒的掌櫃嗎?我們有要事,想求見鳳樓主人一麵,不知您能否幫我們通傳一聲?”


    鳳樓主人平日都待在第九層,從來隻接待貴客,不輕易見外人。


    施宣鈴也不懂鳳樓的具體規矩,不過是試探性地開口,卻沒想到那位老人家抬起頭來,斜著一雙眼,將她與身旁的越無咎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後,冷冷一哼,嗤之以鼻道:


    “哪來的兩個黃毛小兒,好大的口氣,一上來就要見我們的當家人?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呢,菜市場挑葉子啊,能隨心所欲,任你們提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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