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勇麵容嚴峻,直挺挺的跪在堂前,麵上堅定。


    “大人,沈氏年邁,且腿疾未愈,若受五十大板,隻怕會殞命刑堂。”


    劉通判怕沈氏全身而退會再次攀咬出他和錢家的勾結。


    無論如何也不會給蘇勇機會求情。


    一個眼神看向沈如金。


    這次要是再領會不到,他就可以去死了!


    好在沈如金立馬會意。


    冷冷看向蘇勇,再無剛才所演的半點溫情。


    “蘇勇,你是想替沈氏求情?”


    劉通判拍著驚堂木,怒喝一聲!


    “沈氏罪大惡極,還不快拉下去!”


    蘇勇急了,慌忙阻止。


    “大人,大人容稟!我並非是為了他求情,我……我隻是想……替她受罰……”


    蘇勇此言一出,蘇九月眼睛一跳。


    沈氏被架著,原本低垂著的頭顱突然昂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蘇勇!


    她怎麽也想不到,在眾叛親離的時候,蘇勇會站出來替她受罰!


    他知道自己傷害他傷害的有多深。


    卻不曾想最後能幫他說話的人,竟然是自己傷害最深的那個兒子!


    但是劉通判想除掉沈氏,又怎會讓蘇勇攪和。


    他麵色不善,內心微擰,怒喝道。


    “大膽!你當府衙是什麽地方!受刑豈是說替就替的!”


    “速速退下!不然治你個擾亂公堂之罪!”


    蘇九月急忙上前,用手扶住蘇勇。


    “勇哥哥,這……”


    蘇勇寬慰似的拍了拍蘇九月的肩膀,嘴角輕揚,溫柔的對蘇九月說道。


    “月兒妹妹,我雖與她斷親,但她畢竟生我,養我。”


    “深恩難報,養恩必償。受了這五十杖,就當是命還給她了。”


    “從今往後若再遇她之事,我便可心無旁騖,不會再因為她做出對不起蘇家,對不起你的事情了。”


    蘇九月搖搖頭,不讚同的開口。


    “勇哥哥,償還生恩的辦法有很多,但何須以命換命?”


    “杖責二十都很難有人能活命下來,杖責五十幾乎毫無生還的可能,你確定要因為她葬送自己的性命嗎?”


    蘇九月知道蘇勇一直都十分有孝心,也常常因為虧欠了沈氏而內疚。


    可她不願蘇勇為了一個沈氏而白白送掉了性命,這是沈氏自己做錯的事情,她應該自己承擔。


    蘇勇卻苦澀的笑了笑。


    他怎會不知?他豈能不知?沈氏從未對他有過母親的關愛。


    沈氏愛的隻有他自己,他從來都知道。


    可無論如何她是自己的娘親,讓自己看著娘親去死,他做不到。


    就當是成全了自己心底最後一點孝道,在不影響任何人的情況下,讓他了卻了這一份恩情。


    蘇勇重重的對著案台前磕了三個響頭,定定的看著劉通判,字字泣血。


    “大人,她畢竟是我的生母,我雖與她斷親,可這生養之恩卻斷不了,若眼睜睜看著他被杖責而死,我與禽獸又有何分別?”


    “沈氏,雖做錯許多事情,可終歸是因為我的心軟才給了她機會,我也有錯,還請大人網開一麵,成全我最後這份孝心。”


    沈氏說不出話,已經淚流滿麵,痛苦的看著蘇勇搖頭。


    可能是人之將死,她也看透了許多事情。


    她知道,哪怕蘇勇替他受罰,她終究難逃一死。


    她不想蘇勇做這無謂的犧牲。


    沈氏真情流露,想要拚命掙脫開官差的束縛。


    她想攔著蘇勇,他想讓蘇勇不要再做傻事。


    她想告訴蘇勇帶著弟弟們好好的活下去。


    然而她睜不開說不了,隻能瞪著眼睛幹著急。


    蘇九月看到這一幕卻有些發笑。


    有些人就是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會知道真正在意你的人,真正愛你的人是誰?


    每每臨了悔悟,卻已經晚了。


    沈氏雖然對蘇勇和蘇武兩兄弟不好,把他們當成掙錢的工具。


    可兩兄弟的孝心是十裏八鄉都傳開了的。


    她不相信沈氏看不見他們的好,可那會兒她在幹嘛呢?


    如今不過是知道自己是必死的結局,才這般要死要活,何必呢?


    蘇九月看了看蘇勇,蘇勇把頭撇向一邊,根本不看沈氏。


    眼裏沒有絲毫的掙紮和痛苦,反而是一種了然。


    一種發自心底的釋懷。


    她知道勇哥哥是下定決心了,他不是為了沈氏,而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內心的那一份安寧。


    倘若他死在今天,就當是還給沈氏一條賤命。


    若他不死,以後與沈氏將再無瓜葛。


    不是字麵意義上的斷情,而是發自心底的將她割舍。


    劉通判看著堂前這一幕,心底有些動容。


    但想到了自己的仕途,想到了錢家的交代。


    他怎敢有半分心軟?


    就在他要吩咐官差把沈氏拖下去的時候,蘇九月突然雙膝跪地,對著他重重磕了兩個響頭。


    劉通判頭疼的看著她,知道是謝老夫人護著的人,也不敢說重話。


    “蘇才女,你莫要替沈氏和蘇勇求情,法不容情,我萬不會答應的。”


    劉通判率先開口,想堵住蘇九月的話。


    豈料蘇九月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義正言辭的說道。


    “大人,陛下曾說,百善孝為先,孝為德之本。”


    “沈氏罪大惡極,無可脫罪,然其子銘記陛下天旨,感懷親恩,願替母受刑。”


    “這是一個孩子的孝心,還望大人成全。”


    蘇九月原本語氣就有些稚嫩,說這些話更是讓人動容。


    尤其是看到沈氏悔悟的眼神,看到沈氏拚命阻止。


    蘇勇倔強的不去看她,隻等著劉通判發話。


    圍觀群眾再也忍不住,有的甚至抹起了眼淚。


    “這沈氏何德何能?居然能有一個這麽好的兒子,她糊塗啊。”


    “是啊,我家不孝子能趕上蘇勇半分,我就謝天謝地了。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把自己作死。”


    “蘇勇一片孝心,還請大人成全。”


    “請大人成全。”


    圍觀群眾自發的行禮,向劉通判求情。


    劉通判沒想到沈氏居然會有這麽多人相幫,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


    說到底沈氏犯的罪者根本就判不了五十大板。


    若他真激起民憤,把這事兒捅到上邊兒,自己也討不得好。


    罷了,罷了,蘇勇要替就讓他替吧。


    要讓沈氏永遠閉嘴,不一定非要在人前給他定罪。


    人後,千種百種的辦法能讓她消失!


    “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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