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與皇後相視,皇後凝視著如夢的眼睛,心中有鬼,不自覺地移開視線,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放下茶杯後與如夢談論起茶來,“這茶是從醉紅塵帶回來的,與眾不同,帶著蓮香。聽貞瑾說,這茶放置在蓮花中,如夢你也嚐嚐……”


    辰王妃:“多謝皇後姑母。”


    皇後:“覺得味道如何,如夢可還喜歡?”


    辰王妃:“這茶有股淡淡的蓮香,似有若無,縈繞鼻尖。含在口中,仿佛置身蓮池,咽下後,竟有一種輕盈之感。”


    皇後:“此茶得來不易,乃道家珍寶,姑母也是費盡周折才拿到的,稍後給你分一些帶回去品嚐。喝上一兩回,你便知曉它的妙處了。


    如夢,你可有察覺今日殿裏的香氣有何不同?”


    辰王妃:“如夢方才進來時就想詢問了,今日姑母殿中所用的熏香,與平日迥異,聞著恰似蓮香。”


    皇後哈哈笑道:“今日殿中並未使用熏香,這是茶香。此茶飲用一兩回,便可排出體內濁氣,讓身體變得輕盈暢快,宛如少女,並且身體還會自然散發蓮花的清香,經久不散。”


    辰王妃:“這茶竟如此奇妙,如夢年輕,恐無福消受此等福氣,這茶還是姑母自己留著享用吧。”


    皇後心中暗自思忖,這等好東西,本宮怎會舍得送人,隻是……想著自己對如夢有所虧欠,咬咬牙還是決定送一些給她。


    在皇後的執意要求下,辰王妃收下了那茶。辰王妃心中的委屈稍稍減輕了一些,至少姑母對自己心懷愧疚,還想著彌補自己。辰王妃如夢說道:“姑母,今日在醉紅塵,貞瑾還領著如夢與殿下去泛舟遊湖了。”


    皇後:“泛舟遊湖?如今醉紅塵竟有如此新奇的玩法?姑母尚且不知,不知湖中的景色究竟如何,如夢快與姑母講講,待下回姑母去醉紅塵時,也去遊玩一番。”


    辰王妃道:“那景色美極了,湖水清如明鏡,透明見底,水中魚兒歡快嬉戲,甚至還會追逐船兒。各色蓮花嬌豔欲滴,熠熠生輝,還有優雅的天鵝、恩愛的鴛鴦。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水中的魚兒,有時會突然躍出水麵,跳入小船,嚇人一跳……”辰王妃又將魚兒躍出水麵撞擊到時茜的頭,被時茜摁住魚頭,說晚上讓人把魚紅燒,卻因沒摁住,魚逃回水裏,氣的時茜哀嚎又無可奈何的趣事細細講給皇後聽。


    皇後聽後不禁掩嘴大笑,說道:“這果真像貞瑾會說的話,她這灑脫的性子,你父皇曾說酷似已故的鎮國公蕭遠山,也難怪鎮國公已逝,仍要回來護著她。”


    辰王妃說道:“如夢覺得貞瑾言談舉止頗具男子氣概,像貞瑾這般人物,恐怕是不願與他人共享夫君,不會給人做側室的。”


    皇後聽了辰王妃如夢的話,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幾分鍾後才緩緩說道:“如夢,你是個聰明人,這幾日想必也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心中自然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姑母也不瞞你,你所聽到的並非空穴來風,那些話是你父皇與姑母應允的,是姑母對不住你……”


    辰王妃:“如夢起初聽到這些話,心中確實有怨。可今日見過殿下,再見到貞瑾,又聽了姑母方才那番話,如夢已無怨念了,或許這就是如夢的命吧。”


    皇後急忙說道:“如夢啊,姑母真是對不住你啊!但姑母一定不會丟下你不管的。”皇後將皇帝的盤算告知辰王妃後,繼續說道:“姑母也知道讓如夢你假死嫁給燕王做繼妃實在委屈你了。大家都知道燕王貪戀美色,王府中美女如雲。


    不過好在燕王府裏還沒有嫡出的皇子。如今那有孕的如夫人,本是你父皇派去給西貝郡主當侍女,監視西貝郡主的。她卻背著你父皇與燕王勾搭上了,令你父皇厭惡,本來是要將她處死的,可她腹中懷有了燕王的皇嗣,才暫且饒她一命。不過日後等她生下孩子,就是她的死期了。”


    皇後拉著辰王妃如夢的手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等你進了府,如果不喜歡那個孩子,就把他打發到遠處。給他找個奶媽照顧他的日常飲食就行,隻要他能活著就好。他不過是個妾室所生,自然比不上嫡出的。你隻是他的嫡母,又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他隻要不死,活著別人就挑不出你的錯來。


    而且那燕王對你恐怕還有幾分情意呢,當年他還曾向你父皇求娶過你,隻是被姑母攔下了。如夢啊,你可別怨姑母,姑母隻有辰兒這一個兒子,他的身體又不好。姑母是想著,萬一哪天姑母不在了,還有誰能照顧他呢?姑母知道你心地善良,所以……”


    辰王妃說道:“姑母不必如此說,如夢的婚事,本就由不得如夢自己做主,能做主的是父親。父親當初也是一心想讓如夢嫁給殿下,所以即是沒有姑母的阻攔,如夢大概也會嫁給殿下的。”


    皇後說:“如夢,你放心,隻要姑母和你父皇還在,燕王就絕對不敢欺負你。”


    辰王妃答道:“如夢在此謝過姑母。”言語中滿是誠摯,仿佛晨露滴落於花瓣。皇後聽了如夢的話,心中對辰王妃如夢的愧疚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愈發深沉厚重。而辰王妃見皇後如此,心中亦如釋重負,仿佛清風吹散了陰霾。


    皇帝作為西周最具權勢的男人,他的決定如泰山般不可撼動。辰王妃如夢深知,自己不過是深閨中的一介女子,無力與皇帝、皇後抗爭。既如此,倒不如讓他們對自己心存愧疚,日後或能多加關照。


    嫁給辰王並非如夢所願,亦非辰王所求。況且,自己也早已厭倦,又何必苦苦強求,繼續做這個辰王妃,惹人厭棄呢?


    今日在醉紅塵,目睹辰王的笑容,以及貞瑾伯爵之後,如夢更加確信,留下做辰王妃實乃最愚蠢的決定。離開醉紅塵後,她便直接入宮拜見皇後,她要親手捅破那層皇後姑母不敢觸碰的窗戶紙。


    辰王妃緩緩說道:“今日如夢見過貞瑾及殿下的笑靨後,便已明白父皇和皇後姑母對殿下及如夢的一片苦心。


    殿下想必也是對貞瑾心儀有加吧?如夢自慚形穢,貞瑾之容貌,猶如春花之嬌美,更勝如夢一籌;其才情品性,隻怕亦不遜於如夢,或許更勝一籌。”


    皇後:“如夢你真這麽想?姑母跟你說實話,當初聖上和姑母商議讓辰兒與你和離,另娶貞瑾為王妃時,姑母是萬般不情願的。


    若單從容貌上比較,貞瑾與你可謂旗鼓相當,難分高下。然而,娶妻當娶賢,納妾才重色。若論身份,貞瑾確實家世顯赫,四世三公,在西周,除了皇家公主,無人能出其右。


    但有一點,她被奶娘蹉跎耽誤了十幾年,這十幾年間一無所學,這樣的人又怎能與如夢你相提並論呢?又怎配得上辰兒呢?”


    辰王妃:“姑母,若這般想,便是小瞧了貞瑾。在見到貞瑾本人之前,如夢聽下人說貞瑾粗俗無禮,不通文墨,脾氣暴躁,總之沒一句好話。當然如夢當時並未全信下人的話,畢竟咱們是什麽身份是主子,下人因懼怕我們生氣,自然不敢誇讚我們以外的或我們不喜歡的人。”


    皇後聽了如夢的這番話,露出讚許的神情,點頭稱讚。如夢實在是善良寬厚,有母儀天下的度量與智慧,如果可以讓如夢與貞瑾同時陪伴在辰兒身邊,那該有多好啊!隻可惜貞瑾伯爵背後有鎮國公的鬼魂撐腰。那鎮國公活著的時候就說一不二,如今成了鬼魂更是難以對付……而且皇帝也對鎮國公鬼魂無可奈何。


    辰王妃:“如夢與貞瑾接觸後,才知道那些下人所言皆是無稽之談。貞瑾說話、行事皆落落大方,甚為得體,那裏粗鄙了。


    遊湖時,貞瑾能脫口而出諸多優美的詩詞歌賦,雖並非其自創,而是自一本中華詩集所學,但運用得恰到好處,足見她對詩詞歌賦有所領悟,隻是不精於此道罷了。此等坦誠,令如夢欽佩不已。


    如夢深以為然,貞瑾所言甚是。令和尚與道士比抓鬼,或讓道士與和尚比誦經,無異於以己之長比人之短,實無意義。


    如夢細思之,貞瑾所言不無道理。上京城中的貴女,自幼便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禮儀規矩,而貞瑾則是在逃離奶娘魔爪後,僅學習了短短三月,卻已與自幼學習的貴女相差無幾。”


    皇後:“你父皇亦如此評價,貞瑾伯爵與其已故先父英國公一般,有著過目不忘之能。如夢,你可曾聽聞阜城孔府書院收集排版的中華詩集?那詩集正是貞瑾所背誦出來的。”


    辰王妃:“貞瑾遊湖時言詩句源於中華詩集,如夢當時便覺耳熟,不想竟是如今文人墨客爭相傳閱購買的那本中華詩集!早知此詩集乃貞瑾所背,如夢定當向她討要一本。姑母有所不知,那詩集至上京後便被搶購一空了。”


    皇後:“姑母也是知曉這些事後,才對她有所改觀。況且,唯有她貞瑾才能醫好辰兒的病,讓辰兒如常人般生活,所以姑母才會心動啊,隻能委屈如夢你了。


    姑母也曾想讓貞瑾與如夢你共事一夫,平起平坐,可那鎮國公蕭遠山的鬼魂,卻用鹽方與你父皇交易,不許貞瑾與人共侍一夫。


    你父皇已然應下,不便出爾反爾。


    如夢啊,鎮國公的鬼魂不僅交出了製海鹽的方子,還將他購置的上京附近可做鹽田的良田,盡數交予你父皇製鹽,伯爵府僅取兩成半利,而伯爵府留下的那兩塊鹽田,則以平價將鹽售與西周百姓。


    現下,伯爵府已然開始平價售鹽了,且伯爵府行事低調,向來購鹽的百姓宣稱是奉旨平價售鹽,如此行事,令你父皇也無從挑剔。”


    ……


    宮門即將關閉時,辰王妃如夢乘著與車緩緩離開皇宮。鳳儀宮裏的太監宮女們默默目送著與車離去,心中不禁暗想:能在宮中乘坐與車離開的,除了貞瑾伯爵曾有過一兩次這樣的殊榮,便隻有這辰王妃了。然而,日後恐怕隻有貞瑾伯爵才會有此待遇了,辰王妃恐怕再也無法享受這種待遇了吧。


    回到辰王府後,辰王妃對仍在為自己抱屈憤憤不平的邱震廷說道:“邱侍衛,若你對貞瑾伯爵仍是今日這般態度,那本妃這裏也無法留你了。”


    邱震廷聽到辰王妃的話,慌忙跪下,口中說道:“屬下……”


    辰王妃在心中暗自思量:看在邱震廷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份上,自己就多提醒他幾句吧。畢竟,自己日後若嫁到燕王府,著實需要像邱震廷這樣武藝高強且忠心耿耿之人。於是,辰王妃說道:“邱侍衛,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這件事情,貞瑾和本妃一樣,都是身不由己,無法自主。真正能做主的,是聖上和皇後娘娘。而且,貞瑾她的言談舉止如男子般自信灑脫,驕傲不羈。像她這樣的人,想必根本不屑於做那種事情。所以,貞瑾她恐怕從未想過要與殿下在一起,若她有此心思,聖上、皇後娘娘和殿下又豈會是現在看到那副表情?


    聖上、皇後娘娘、殿下或許正在苦惱,貞瑾的心思與他們迥異,而他們現今有求於貞瑾,故而不敢觸怒貞瑾。


    如此一來,隻能先解決本妃這個棘手的問題,若本妃仍在,聖上、皇後娘娘、殿下的盤算皆不可能得逞。


    本妃若是繼續留在辰王府做辰王妃,勢必會得罪聖上、皇後娘娘以及殿下,那倒不如本妃主動請辭,讓他們虧欠本妃一份人情,對本妃心存愧疚,日後也會對本妃多加照拂。


    倘若貞瑾日後果真如聖上、皇後娘娘、殿下所期望的那樣,嫁與殿下為妃,那她也會感念本妃的恩德。即便貞瑾不記本妃的恩情,也不至於與本妃結怨,如此這般,不管怎樣都是不錯的結局。”


    辰王妃心想,至少比自己原先預想的要好上許多,本以為與辰王和離後,自己隻能獨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卻不想聖上竟會為自己籌謀,讓自己假死換個身份賜婚燕王。


    辰王妃念及燕王時,麵頰不禁泛起一抹可疑的紅暈,不知他心中是否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邱震廷驚訝地抬頭望向辰王妃,心中暗自忖度,原來王妃是如此作想的。邱震廷低頭沉思良久,憶起在醉紅塵時茜說的那番話,究竟什麽是好,什麽是壞?若是所給並非主子心中所想所求,那麽好事也會變成壞事;反之,壞事亦能變成好事。


    自己一直以為殿下和王妃受盡了委屈,遭受了貞瑾伯爵的欺淩,受了貞瑾伯爵的蒙蔽,卻未曾察覺,當殿下去做貞瑾伯爵吩咐的那些事時,臉上始終洋溢著笑容。殿下並不認為那是貞瑾伯爵在刁難他,反而覺得貞瑾伯爵信任他,並且認可他。


    聖上、皇後娘娘和殿下皆對貞瑾伯爵青睞有加,欲娶其為辰王妃。在此情形下,王妃若繼續留在殿下身邊,必將成為眾矢之的,恐有性命之憂,難道還要讓她執意如此嗎?


    自己一直認為王妃乃世間至善至美的女子,與殿下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理應相伴相隨。然而,事實卻是王妃與殿下在一起後,兩人都鬱鬱寡歡。


    王妃嫁與殿下數年,相聚之時寥寥無幾,累加起來都不及今日。往昔,因殿下心髒有恙,王妃每次拜見都需隔著帷幔,甚至連一言都不得說。


    而今日,托貞瑾伯爵的福,王妃與殿下得以相見,無需帷幔相隔,還能一同泛舟遊湖、賞荷采蓮。且王妃與殿下皆心情愉悅,如此說來,貞瑾伯爵於王妃和殿下而言,無疑是大善之人。


    邱震廷深思熟慮後,向辰王妃認錯道:“明日屬下便向貞瑾伯爵負荊請罪,還望王妃饒恕屬下這一回,切莫將屬下逐出。”


    辰王妃道:“既然邱侍衛已知錯,本妃便暫且留你在身邊,但切不可再有下次。”


    次日,邱震廷果然言出必行,前往醉紅塵向時茜負荊請罪。時茜對邱震廷此舉頗感訝異,便詢問邱震廷緣由。邱震廷想要貞瑾伯爵記得辰王妃的好,便告知時茜,是辰王妃如夢讓自己前來,同時也表示此前是自己誤會了時茜的好意。


    時茜望著邱震廷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想:邱震廷,你真該好好感謝辰王妃。若你的請罪再晚來一些,我便要送上“烏鴉嘴”的“吉言”了。


    邱震廷來到醉紅塵向時茜負荊請罪之後,辰王妃竟然接二連三地光顧醉紅塵數次之多!而且每一次都是挑選時茜去拜見辰王之時前來。若非辰王妃的言行舉止並無異常之處,情緒亦未見明顯波動,時茜恐怕早就開始懷疑這位辰王妃是否有意前來監視她和辰王之間有無不當行徑了。


    此時此刻,時茜忍不住瞥了一眼正坐在自己對麵的辰王,心中暗自思忖:“想必不僅僅是我如此作想罷了,恐怕自己眼前這個家夥也是這般念頭吧……”


    時茜在內心默默告訴自己,她可是個品行端正之人,絕不會做出任何違背道德倫理之事。


    她不屑於參與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糾葛,更不願成為破壞他人家庭、涉足他人婚姻的第三者。這世間男子眾多,其中必定還有許多單身且出色者,何必非得將目光鎖定在別人家的男人身上呢?難道隻有通過爭搶得來的愛情才會顯得珍貴嗎?真是搶來的才香嗎?這種想法實在荒謬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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