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茜趁著福王等人飲用花露之際,將小歡、小蠱告知自己的消息轉達給福王及福王妃等人,福王妃聞後怒斥道:“虎毒尚不食子,夜慧芳這等蛇蠍心腸之人,竟然連老虎這般畜生都不如,為了篡奪我的肉身,享受榮華富貴,不惜犧牲自己腹中的孩子。”


    時茜回應道:“她若不獻祭自己腹中的孩子,就無法啟動那奪舍的陣法,完成這奪舍的惡行。”


    福王咬牙切齒地說道:“當初夜慧芳離開王府之時,非要當麵與王妃辭別,莫非就是為了啟動那奪舍的陣法?”


    時茜心中暗想,自己對此也並非全然知曉,神識裏的小歡趕忙說道:“小主人,當麵辭別確實是為了啟動陣法,正是因為陣法的啟動,才導致王妃見紅並陷入昏迷,從而使得王妃腹中的孩子出現了那無法挽回的身體缺陷。”


    時茜旋即將小歡所言,一五一十地複述給福王及福王妃聽,福王聽後怒不可遏,又是一陣咒罵,“讓夜慧芳如此輕易地死去,真是太便宜她了。她雖已死,本王無法找她報仇,那就拿她的家人開刀,反正奪舍王妃肉身取代王妃這等惡行,僅憑她夜慧芳一個鄉野村婦斷然無法做到,她的父兄必定從中協助。”


    福王妃微微頷首,此事與她那叔父定然脫不了幹係。


    時茜說道:“王爺欲找誰報仇,本公並無興趣。本公對王妃後來是如何脫險,又如何與王爺您的妾室所生的孩子相聚,此事倒是頗感興趣。”


    福王妃應道:“既然國公爺想知曉,那本妃便詳細道來。


    其實,我也不甚清楚自己是如何逃離那魔窟的,隻記得自己在那裏仿佛被囚禁了許久,有一日,突然就如我分娩那日一般,我的身體變得輕盈無比,輕如鴻毛,整個人宛如一片羽毛般飄然而起,隨後如離弦之箭般嗖地飛了出去,待我恢複意識時,人已在外麵了。”


    話至此處,福王妃戛然而止,輕抿一口花露,往事雖已逝去十餘載,然談及當日之事,仍心有餘悸,猶如驚弓之鳥。福王妃咽下花露,稍作平複,繼續娓娓道來:“當我驚覺自己又能聽聞聲響、嗅到空氣中的氣味,手亦能觸碰物件之時,便毫不猶豫地逃離了那處。


    離開之後,因不知幕後黑手究竟是誰,亦不知是何人欲加害於我,我不敢貿然返回王府尋找王爺,亦不敢歸夜家拜謁爹娘與兄長們。於是,我便前往西門城外五裏地的石頭庵,尋得淨空師太。淨空師太與我娘有師徒之緣,向來視我為晚輩,乃我深信之人。


    在石頭庵中,我將所遇之詭異之事悉數告知於她,淨空師太聞罷,賜我一張符籙,可遮掩夜慧芳之容貌。師太言,除非有人喚出我的真名楊桂枝或夜桂枝,否則無人能識破我的秘密。


    得淨空師太所贈符籙,一日,我便悄悄溜到王府外觀望,卻見那些從我娘家陪嫁入王府的丫鬟、婆子皆被驅逐而出王府。我就上前搭話,那些丫鬟、婆子憤憤不平,咒罵了幾句,然念及我的恩情,僅言數語便緘口不言,反倒將我責罵了一番。


    我遂為她們出謀劃策,讓其回夜家尋我娘。她們回夜家尋我娘後,又重返王府,然,已非在王妃院子中當差,而是去了別處做了粗使的丫鬟、婆子。這些年,著實委屈了她們。


    我尾隨著那些被逐出王府的丫鬟、婆子回到了夜家,遠遠地望了一眼爹娘、兄弟,見他們安然無恙,便匆匆趕回石頭庵。豈料,石頭庵內竟發生了一樁驚天禍事,淨空師太竟然香消玉殞了!


    時茜驚道:“淨空師太是被人謀害的?”


    福王妃頷首輕點,聲音略帶哽咽:“正是。淨空師太的遺體被發現時,幹癟得如同枯木,一絲血肉也無存。庵裏出了這等駭人的事,又不敢聲張,隻能將淨空師太的屍首付之一炬。”


    見此慘狀,我哪還敢在石頭庵逗留,隻得淪為乞丐婆子。幸而天無絕人之路,時隔一日,福王府突然要尋覓幾位使喚的婆子供姨娘差遣,因姨娘尚無品階,使喚不得王府裏的那些宮女奴婢。


    我便憑借自己對王府一些管事及婆子的了解,投其所好,如願以償地被選入府,繼而前往我曾是大丫鬟的姨娘處侍奉。


    這才侍奉沒幾日,我那大丫鬟就遭遇不測,我也被發配到夥房去做了燒火的婆子。


    又過了十數日,我那大丫鬟重獲自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那丫頭是個心地善良、知恩圖報的人,她被關押的那十幾日,皆是我偷偷給她送去吃食,故而她回來後,又將我喚了回去,並偷偷塞給我一些珍貴的物件。她是個聰慧的,似乎早已料到自己會有劫難,便勸我盡早離開,不要惹禍上身丟了性命。


    可那丫頭又怎會知曉,王府於我而言,就是家的所在,除了此處,我已別無他處可去。


    三五天後,她果真出事了。她出事的那天傍晚,雨勢滂沱,大得仿若要將天地淹沒,伸手難見五指。可偏偏那夜慧芳要吃丫頭做的酒釀丸子,還執意要她親自去送,唯恐那丫頭不肯去,還派遣了她院子裏新來的嬤嬤前來催促。丫頭自知無法推脫,隻得帶著一個小丫頭出門了。


    我心中始終難以踏實下來,於是便鬼鬼祟祟地跟隨著她們。那日天空陰沉沉的,傾盆大雨瓢潑而下,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了一片迷蒙之中。雨水如注,視線變得模糊不清,她們自然無法察覺到我的存在,而我也隻能隱隱約約望見她們手中提著的琉璃燈籠所散發出來的微弱光芒。


    當她們行至池塘旁邊時,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約三五分鍾之後,她們方才再次邁開腳步,但步伐顯得異常倉促與慌亂。我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她們剛剛停留之處,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摔倒在地的食盒。刹那間,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我原本以為她們企圖設計陷害我那位大丫鬟,對尊貴無比的王妃心懷不軌,蓄意打翻王妃渴望品嚐的酒釀丸子,以此來表達對王妃的不敬之意,拒絕讓王妃享用這美味佳肴。


    可萬萬沒有料到的是,事實遠比我想象得更為殘忍和可怕!原來,她們竟然妄圖將那個可憐的丫頭溺死在水中,然後推卸責任,謊稱丫頭是不慎失足落入池塘導致身亡。


    正當我心急如焚地思考著該如何告知王爺此事,好讓王爺能夠及時趕到並拯救下那命懸一線的丫頭時,突然間,我驚異地看到我那大丫鬟竟從水中猛地冒出了頭!”福王妃敘述完畢後,仍然不停地用手輕輕拍打自己的胸脯,顯然那時的她著實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福王見此情景,趕忙伸出手,輕柔地摩挲著福王妃的後背,宛如春風拂麵般溫柔地哄著。福王妃對著福王嫣然一笑後,繼續說道:“我那大丫鬟聰慧機敏,自幼便跟隨在我身旁。


    我幼時習武時,她也跟著學了幾招,雖是些花拳繡腿,打人不成,但比常人更能憋氣。她瞧著那晚的情形有異,料想夜慧芳要對她不利,故而早有防備。


    那丫頭婆子將她摁入水中時,她深吸一口氣,隨後掙紮幾下便佯裝不動了。所幸那婆子丫頭殺人害命自己也心慌意亂,未曾將她拉上來查看死活後再推入水中,這才讓她僥幸逃過一劫。


    那丫頭見到我時也是驚詫萬分,好在我反應迅速,見她安然無恙,趕忙帶著她逃離了那個是非之地。”


    時茜:“王妃,你們是如何避開王府裏那些巡查的兵士的?”


    福王聽了時茜的話,突然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福王妃瞥了一眼心虛的福王,輕聲笑道:“這還多虧了王爺。這王爺偶爾也會另辟蹊徑。尤其是我尚未嫁入王府之時,王爺為了見我,翻牆、鑽狗洞的事情可沒少做。


    我嫁入王府後,那狗洞,王爺雖不再鑽了,卻也沒讓人將其堵上,隻是裝了門鎖還做了隱藏,而那門鎖,王爺則藏在了他自認為安全的狗洞旁。


    我與王爺自幼相識,他藏的東西,我豈會找不到?於是我與丫鬟便從那個狗洞離開了王府。在外頭安置好那丫頭後,我便又回到王府當差。


    王爺為了行事方便,去狗洞的一路上,都設置了可供藏身、不被發現的地方,所以我也就能安然無恙地回到王府,未被人察覺我曾離開過。


    丫頭的死果然被夜慧芳說成是意外失足落水,而那個跟著的小丫頭,成了替罪羊,說成是自己撞死了。


    緊接著,我們這些人就被打發了,而我找到我那大丫鬟,告訴了她,我的身份及我被奪舍肉身的事,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對夜慧芳才起了一些疑心。


    我便去監視我叔父那一家子,可我發現夜慧芳與他們往來並不密切,而且還發現王爺派去監視夜慧芳家人的人,當時我不知那是王爺派去的人,還以為是幕後之人派去的,是要抓我的,我就不敢貿然行動,就打消了監視。


    我怕不知真相的王爺、爹娘及哥哥們像淨空師太那樣死的不明不白。”


    聽完福王妃的講述,眾人便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福王很是心疼的福王妃,握住福王妃的手,深情的注視著福王妃,一切盡在不言中。


    時茜看著這一幕,如果是在現代,自己大概會起哄說親一下吧!時茜輕咳一聲,福王妃不好意思的推了福王一下,再順勢把自己的手從福王手中抽回。


    而一旁的紫涵為緩解父母的尷尬,難得大膽一回說道:“母妃,你是怎麽知道父王鑽狗洞出去見你的事情。”


    福王輕笑道:“愛妃,在孩子麵前給本王留著麵子。”


    福王妃輕笑:“王爺覺得鑽狗洞出去見我是件丟臉的事,那當時為何又親口告訴我知道呢。”然後轉頭告訴紫涵,說福王精明著呢,為了離開王府跑去見自己,鑽狗洞,犧牲這麽大,當然要在自己麵前表白表白了,不然他做的這事不就沒意思了嗎?


    福王妃語重心長地說道:“紫涵,日後你若有心愛之人,當如你父王一般,為自己所愛之人做出些許犧牲,這並非丟人之事。當然,前提是你心中所愛之人,亦對你心懷愛意,值得你為之傾心付出。倘若不然,便毫無價值,為不愛你之人犧牲,那才是真正的丟人現眼。”


    聽了福王妃這番話,紫涵的臉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宛如那凋零的花瓣,黯然失色。她不禁暗自思忖,自己是否能夠有心儀的所愛之人呢?畢竟自己的身體有著致命的缺陷,如今連自己究竟算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尚未可知。


    福王妃瞥見紫涵臉上的落寞,心疼之情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緊緊地將紫涵擁入懷中。而一旁坐著的福王,心中突然泛起一陣酸溜溜的醋意。鎮國公可說了紫涵是男兒身,王妃怎能如此親昵地擁抱他呢?雖說紫涵是王妃親生的,但兒大避娘,這也是人之常情啊。


    一兩分鍾後,福王妃緩緩鬆開紫涵,輕聲說道:“國公爺。”


    時茜回應道:“王妃有何吩咐,但說無妨,本公在呢。”


    福王妃麵露憂色,說道:“國公爺,做了那個手術,紫涵真的能夠如常人一般生活嗎?”


    時茜語氣堅定地回答:“自然。如今隻看紫涵是想成為男子,還是想成為女子。”


    福王妃仍心有疑慮,喃喃自語道:“鎮國公,我終究還是信不過那鎮魂石,說不定紫涵就是石女,並非什麽男兒身。”


    福王突然靈機一動,提議道:“要不我們用七彩琉璃盞來鑒別一下紫涵的性別吧。”


    時茜解釋道:“此法可行,不過這七彩琉璃簪如今在聖上手中,為確保 dna 親子鑒定公正透明,沒有任何造假行為,貞瑾她已經將七彩琉璃簪交由聖上妥善保管,封存起來了,待到做 dna 親子鑒定之時,再行取出。”


    福王麵露難色,歎氣道:“那可如何是好?”


    紫涵深吸一口氣,她一直堅信自己並非女子,而是男子,此刻聽了鬼仙鎮國公的話語,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於是朗聲道:“父王,母妃,若讓紫涵做選擇,紫涵願做男子。”


    時茜聽了紫涵的話,肯定地說道:“這再正常不過了,因為你本就應是男子之身。”


    福王和福王妃對視一眼後,異口同聲地說道:“既然如此,還望國公爺不吝賜教,除了貞瑾妹妹之外,究竟還有何人能夠施行這等手術呢?”


    時茜輕聲回應道:“據本公所知,唯有那隱居於昆侖山巔的昆侖老祖,方有這般能耐。聖上已然派遣天城道長折返昆侖,誠邀昆侖老祖蒞臨上京,共商要事。


    趁此良機,你們大可前去懇請昆侖老祖施以援手。不過嘛……”說到此處,時茜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說道,“本公自然也會竭盡全力,替你們在昆侖老祖跟前美言幾句,力促這場手術順利完成。”


    時茜暗自思忖著,哥哥明令禁止自己親自為紫涵操刀手術,如此一來,唯一有能力擔此重任之人,便非辰寶師哥莫屬了。念及自身與福王乃是親屬關係,時茜決定盡力相助,不僅要在辰寶師哥麵前多多進言,更要全力為這場手術創造有利條件,並籌備所需之工具等物。


    福王、福王妃以及紫涵三人聞得此言,趕忙站起身來,先是朝著眼前空蕩蕩的虛空恭敬地躬身施禮,緊接著又轉身麵向鎮國公的牌位方位,再次深深下拜,齊聲言道:“多謝國公爺大恩大德!”其言辭懇切,滿含感激之情。


    確定了做手術的事宜,福王、福王妃和紫涵輕推祠堂的門,如三隻輕盈的蝴蝶,飄然而出。


    守在祠堂外頭的喜公公等人,聽到開門聲,如觸電般迅速回頭,看到福王及福王妃、紫涵郡主從祠堂中走出,趕忙如疾風般朝福王奔去。


    福王等喜公公來到近前,開口問道:“小喜子,貞瑾伯爵她人呢?”


    喜公公連忙回道:“爵爺,她離開院子喝茶去了。”


    返回的時茜聽到喜公公這話,忙道:“喜公公,你可莫要說本爵的壞話哦!本爵的耳朵可是靈得很呢!”


    喜公公聽了,賠笑道:“本爵,莫拿奴才說笑。國公爺這會可能還在呢,就算給奴才一百個水缸做膽,奴才也不敢說爵爺您的不是。”


    時茜輕笑一聲:“喜公公,人的膽子若如水缸那麽大,那人就離死不遠咯。”說完這話,時茜朝福王施禮道:“表哥與祖父他談完了。”


    福王點頭應是,時茜便繼續道:“表哥,你看這時間也不早了,既然事情談完了,那咱們就去用晚膳吧。”


    福王再次點頭應是,時茜道:“表哥、表嫂,紫涵,這邊請。”


    ……


    用了晚膳,時茜與福王、福王妃、紫涵在花廳稍作休息。福王用杯蓋輕輕拂了拂茶水,如一位深思熟慮的智者,終於下定決心般停下動作,滿懷歉意地說道:“貞瑾妹妹,表哥承蒙了你祖父國公爺的大恩大德,還沒來得及報答,就要離開了,真是慚愧至極啊。”福王心中暗想,自己答應過鎮國公的鬼魂,要幫忙照顧一下貞瑾的,可如今怕是有心無力了。


    時茜聽了福王的話,滿臉疑惑,不解地問道:“走?表哥是要離開上京嗎?”


    福王微微頷首,沉聲道:“嗯,雖說今日在禦書房,貞瑾你幫表哥解釋了,你表嫂她是遭人奪舍了肉身,才會犯下那些錯事,實則犯事的並非你表嫂,父皇他雖信了,可被奪舍肉身這般詭異之事,著實無法與外人道也,故而即便不是你表嫂的過錯,也隻能算作她的罪責了。”


    時茜眉頭緊蹙:“聖上要處罰表嫂。”


    福王歎息一聲:“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呢,若不處罰,皇家的威嚴何存?而且我那些皇弟及其王妃們,也會紛紛效仿。更為重要的是,被奪舍之事絕不可說,否則必會引發恐慌。”


    時茜焦急地追問:“那聖上打算如何處罰表嫂?”


    福王無奈地搖搖頭:“如何處罰?趕去皇家家廟裏祈福,永生永世不得踏出廟門。”


    時茜憤憤不平:“聖上也太狠了,此事表嫂她分明也是受害者呀!”


    福王亦是滿臉愁容:“是啊,貞瑾,你也這般認為。其實父皇此舉還有一層深意,便是妄圖算計嶽父手中先皇所賜的金牌。我既不想你表嫂去家廟祈福,又不願讓嶽父吃虧,所以我隻得自請去封地,帶著你表嫂和嶽父一家去封地生活,此生都不再返回上京城了。


    父皇他這才勉強同意不讓你表嫂去家廟祈福,我則永遠不得回上京,等同於被驅逐出京,如此一來,此事也算有了個了斷,隻是這樣一來,表哥我可就愧對國公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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