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大眼身材挺拔,身穿從四品官袍威風凜凜。


    五官端正雙目灼灼,腰杆筆直緊閉雙唇,既是不怒自威,也是不亢不卑。


    俊美算不上俊美,古代對美男子的定義首先就是皮膚白皙。


    當然,不是後世的小鮮肉娘炮之類的,那種是奶白色,太娘化了。


    古人認為的皮膚“白皙”,不是白,也不是嫩,而是幹淨,清爽,看著舒服。


    尤烈的皮膚不白,古銅色,一張偉光正的國字臉要是往朝堂上一站,若是與人辯論,光是這容貌和氣質就已經先行朝著道德製高點邁出了至少三步。


    望著施禮的尤烈,齊燁有些恍惚。


    季元思沒有形容過尤烈的長相,隻說過這家夥幹了什麽。


    出身寒門,為出頭願跟著同窗給禮部官員當孝子賢孫。


    陰差陽錯下見到了當朝王爺,為博王爺一笑,堂堂讀書人竟學飛禽走獸的模樣毫無尊嚴百般討好。


    入朝為官,逢人便說是晉王門下走狗,忠犬中的忠犬,舔狗中的舔狗。


    見到主子要失勢,直接將對他有大恩的晉王給賣了。


    賣了晉王後,為在南地站穩腳跟,讓自己親兒子倒插門。


    改朝換代,為保權位,繼續賣,給親家全家都賣了。


    這樣的一個人,這樣一個恬不知恥以出賣別人為生的人,怎麽能長出這麽一副“正義”的麵孔?


    “哦,哦哦。”


    刹那間恍惚的齊燁微微拱手:“久仰久仰,見過尤大人。”


    見到齊燁挺客氣,尤烈連忙後退做了個請的手勢,身後屬官、軍士迅速退到兩側讓出了一條路。


    “尤大人會騎馬嗎?”


    不等尤烈開口,齊燁翻身上馬:“騎馬入城吧。”


    以前的齊燁,不是很喜歡騎馬。


    入了南地的齊燁,出了馬車一般情況下都會騎馬。


    因為馬,跑的快!


    一旦出了什麽事,一揚馬鞭,百公裏加速二十五秒,越逃…不是,越跑越快。


    齊燁上了馬,旺仔將馬鞭遞向了尤烈。


    尤烈猶豫了一下,動作不是很流暢的上了馬。


    屬官似乎是想要攙扶,被尤烈微微瞪了一眼,屬官麵色一變,連忙低下頭讓到一旁。


    這些“小動作”都被齊燁看在眼裏。


    看屬官的官袍就知是同知,柳州二把手,正常情況來講,一把手和二把手名義上是上下級關係,具體分管的內容也是有些區別的,兩者更應該像是合作無間的夥伴,就如同戶部的尚書贇乘泰和左侍郎喻文州那樣。


    車隊開始入城,齊燁騎著馬走在最前方,右側是肌肉有些繃緊的尤烈。


    由此可見,尤烈會騎馬,但不精通馬術,連齊燁都不如。


    “殿下遠道而來,聽聞是因籌備軍器監一事?”


    “不錯,是因軍器監一事。”齊燁側目:“年關朝廷才定下的這事兒,學生得了令連元日都未慶上,馬不停蹄趕赴南地,尤大人這消息也未免太過靈通了吧。”


    “非是本官消息靈通,而是這南地消息靈通。”


    “也是。”


    齊燁笑了笑,沒當回事。


    不錯,就是南地消息靈通。


    京中多少官員出自世家,更別說很多世家有分支在京中,隻要是京中發生了什麽事,京中就會有人前往四道各地“傳遞消息”。


    實際上很多世家在京中放幾個子弟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打探消息,第一時間傳遞消息。


    齊燁一行人再是趕,也不可能比人家幾人騎著快馬快。


    軍器監的事又不是什麽秘密,大家一談論,一傳十十傳百,用不了幾天就傳開了,別說柳州了,南關那邊都已經知道了。


    事實上齊燁的終點站就是南關。


    按照董孝通的提議,在南地籌備軍器監是為了打造軍器供應各處折衝府和南地將士們。


    南關軍伍,優先於各地折衝府,各地折衝府,又優先於兵備府,兵備府,優先於屯兵衛。


    所以說就算要成立軍器監,那麽至少要有一處是建在南關那邊的。


    隨著一行人入了城,尤烈開始講述著柳州的風土人情。


    柳州並不是一座富裕的城,整座城可以說是一個巨大的中轉站,物資中轉站,並且這個中轉站是為了南關而服務的。


    前朝四地戰事都多,不算規模隻算次數的話,南關最多,南關外的番蠻部落也是最不老實的。


    那時的朝廷以文抑武的風氣達到了頂峰,武將和軍伍也是最不受待見的,加之處於一些其他因素的考慮,朝廷不會將大量物資一次性送到南關,隻保證南關將士三個月的供給就好。


    如果遇到戰事,朝廷會酌情將物資送過來,途經柳州,柳州組織人手再送去南關。


    這也是當年晉王什麽將尤烈安插到柳州的緣故,補給物資存放之地。


    可以理解柳州是個貨運站,中轉站,或者分發站,這也就導致了這座城沒有太多的“經濟前景”。


    但是,隻是城內,並非城外。


    城外有著大量豐沃的土地,都是良田。


    地勢呢,又是平原為主,有著數十處大大小小由世家把持的馬場、草場、養殖場。


    不過這些和柳州沒多大關係,馬場、草場的位置,在名義上歸下縣管,下縣名義上又歸柳州管,可名義終究是名義,但凡和世家牽扯到一起的事,尤其是關乎利益,名義這玩意隻是名義,名義罷了。


    尤烈也毫不遮掩他治下這座城的貧窮,提起來滿麵苦笑。


    他遮掩也沒用,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這座城要多破有多窮,要多窮有多蒼涼,要多蒼涼有多落後。


    入了城,主路街道倒是寬闊,滿地泥漿,兩側商鋪也有,門可羅雀,好多民居穿插其中,這也就罷了,還有好多廢棄的屋子,年久失修,布滿裂紋的磚石,垮塌的牆壁,破損的屋頂,無一不訴說著這座城的破敗。


    都說南地富裕,事實上南地相比東海、西地、北地,是很富裕,隻是來的太趕了,除了扈城外,大家沒有去過其他城池。


    南地的富裕,在於南地腹地,越是靠近邊關,越是貧窮,柳州就是如此。


    齊燁一邊聽,一邊四下打量著。


    尤烈入了城後每說幾句就苦笑一聲,城中破敗不堪,百姓大多與“軍伍”有關,要麽是南關將士們的親族,要麽是卸甲的老卒。


    眼看著快到府衙了,齊燁猛然看向南側,這一看,臉上的神情就有些莫名了。


    自北城門而入,府衙居於城中位置,一路行來走的是北城區,到了府衙外向南而看,柳州,似乎並不窮苦,窮苦的,應是百姓居住的北城區。


    再看南側,商鋪不多,宅院卻是林立,一家家府邸,一戶戶宅子,修的可謂美輪美奐金碧輝煌,不用深入其中,隻是看著那高牆大院,隻是看著那虎虎生風的石獅子,隻是看著那煜煜生輝的牌匾,單單隻是看著這些,恍惚之間會以為這座城被徹底“隔離”開來,城南與城北,劃分成了兩個區域,形成鮮明的對比。


    見到齊燁看向南側,尤烈輕聲道:“世家、豪族、名門,聚集之地。”


    “即便是在京中…”


    齊燁抬起手指,指向南側:“便是王府,怕是也不敢建這麽高的院牆。”


    說完後,齊燁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似是隨口閑談。


    “比之京中的泰隆坊,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聽這話,一眾府衙官員神情微變。


    隻有旺仔注意到了一件事,注意到了尤烈,尤烈的嘴角,近乎沒有弧度的微微上揚了一下,緊接著,便流露出和其他官員一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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