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竹是挺尷尬的,因為他也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沒想到在南軍威望無二的自己,豪言壯語許下高管俸祿,竟然沒人附和。


    南軍勇字營步卒,隻是仰著頭,沒人認為自己真的能破了拋車後領上這破天的先登功勞,最多就是南軍內部嘉獎獎賞,朝廷,怎麽會讓一個大頭兵當勳爵呢。


    至於騎卒們,他們是負責掩護和接應的,遊走外圍,切割穿插敵軍軍陣,就不是奔著拋車去的。


    山卒,更沒人吱聲了,他們人數最少,死關外的幾率也是最高的,沒什麽歸屬感。


    城下安靜的和個鬼蜮似的,白修竹老臉通紅。


    如李蠻虎所說,這是白修竹第一次戰前動員說出這種話。


    先登之功,從未提及過,畢竟以前南軍打的都是順風順水的守城戰。


    “就不知道整點實在的。”


    齊燁打了個響指,旺仔直接從懷裏掏出了一把銀票。


    “兄弟們!”


    齊燁抓過銀票,高吼道:“我叫齊燁,幽王府世子,你們誰破了拋車,賞銀票十萬貫,一架十萬貫,戰死者,予親族百貫撫恤,軍中無戲言,本世子要是騙你們,你們回來的時候砍死我!”


    話音落,齊燁一把將銀票撒了下去。


    城下,依舊沉默。


    大家仰著頭看向齊燁,如同看著一個傻子。


    當數十張銀票掉在地上後,終於有軍伍動彈了,撿了起來,然後大家竊竊私語著。


    足足半晌後,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山呼海嘯。


    軍伍們確定了,傳開了,銀票,是真的,幾十張,最小的麵值都是一千貫,最大的是十萬貫!


    “殺!”


    “殺殺殺!”


    “世子威武!”


    “殿下一言,我等必破拋車!”


    白修竹又罵上了,這次罵的不是齊燁,而是李蠻虎,怪人家李蠻虎沒有在齊燁胡咧咧之前抽刀砍死他。


    李蠻虎裝作沒聽到,也裝作沒看見,他都想跳下去一會出城參戰了。


    山呼海嘯嗷嗷叫,獵獵作響旗飄揚,齊燁用一把銀票,將即將出關作戰的將士們的鬥誌,推到了從未有過的程度!


    白修竹都徹底服了,齊燁,走出了一條他從未想過的道路,這條道路,可以直接將軍心,鬥誌,提升到了頂點,可惜,這個法子沒有富可敵國的家財根本做不到。


    “以後,本世子就是兄弟們的榜一大哥!”


    齊燁揮著手,高吼著:“朝廷怎麽說,本世子不管,你們為國朝拋頭顱灑熱血,就是英雄,就是我齊燁眼中的大英…”


    就在此時,轟隆一聲,城牆上的軍伍們無不色變。


    馬台,塌了,城門正上方的馬台,塌了,正好將正門堵上了,堵的死死的,騎卒,肯定是出不去了,步卒,得擠出去。


    白修竹低頭一看,險些背過氣去。


    李蠻虎等親隨先是一愣,緊接著齊齊看向白修竹,又看了看鬥誌昂揚不知道城門被堵了的軍伍們,麵色古怪。


    因為就在前一日的夜裏,有個老農似的家夥告誡過白修竹,馬台若塌會堵住城門,結果被白修竹給罵走了。


    不得不說,白修竹的點子可謂是背到家了。


    這一刻他甚至懷疑有人克他,在邊關十多年,從來沒這麽倒黴過。


    不由得,完全是下意識的,白修竹突然看向伸著腦袋撓著後腦勺和看熱鬧似的齊燁。


    “不出城了。”


    白修竹如同瞬間老了一百多歲似的,有氣無力:“除弓、盾二營守城軍事,其他人,回營吧。”


    鬧心扒拉的除了白修竹,還有齊燁。


    本來齊燁還在那看熱鬧,阿卓不解的問道:“既是回關後給賞錢,為何你剛剛就將銀票扔了下去?”


    齊燁愣了一下。


    季元思哈哈笑道:“我姐夫有錢,就是如此闊氣,如何。”


    南軍這邊暫時是無法出城了,光讓步卒衝出去沒什麽意義,一個是速度太慢,出城之後結陣需要一定的時間,騎卒不出城也沒什麽意義。


    誰知南軍不出,敵軍迎上來了,除去山林中的那一萬人,五萬敵軍依舊一字排開似的,緩慢逼近。


    真正的攻城戰,終於拉開了序幕。


    同樣是山呼海嘯,來自敵軍大陣,戰鼓聲聲。


    又是一顆顆被點燃了的巨石開始砸向城關,濃煙滾滾,正是北風,弓卒們強忍著不適,準備挽弓拉弦。


    “拋車,拋車,拋車!”


    白修竹咬牙切齒,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敵陣之中一劍劈碎那些拋車。


    射,射不到,夠,夠不著,這麽砸下去,弓卒戰力大打折扣,怕是敵軍靠近城關隻是眨眼之間。


    “備矛!”


    白修竹喊了一聲,傳令兵四散跑開。


    所謂備矛,就是外城牆內側的步卒進入備戰狀態,一旦敵軍靠近攀牆,就利用那些小孔小洞將長矛刺出去。


    “餘思彤!”


    “末將在。”


    “今日午時前定會鏖戰城牆之上,待擊潰敵軍時,本帥要你親率步卒追敵,勢必破了那些拋車。”


    “唯。”


    餘思彤是弓騎營主將,也是南關有數的金牌打手之一,可謂是德藝雙馨,有馬無馬都能上陣。


    敵軍大陣前進的速度並不快,因為拋車也開始被緩緩推向前方了。


    城牆上別說白修竹了,就連普通軍伍也知道,拋車最多推進百步,不可能太靠近,沒人指望拋車能夠進入城駑的射程內。


    帶著司空朗和幾名東宮衛的小二跑上城牆了,望向一眼正麵戰場。


    “孤已修書派人送至各道官府,募各地青壯、民夫入輔兵營匯於越州抗敵。”


    白修竹微微點了點頭,意義不大,聊勝於無,目前階段缺的不是人,而是軍器,能夠毀掉拋車的軍器。


    戰鼓聲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則是號角聲。


    敵軍,終於動了,排開的陣型開始突進,那些拿著五花八門武器的異族大軍,衝跑向了城牆。


    “看來是要嚐試用衝車撞門了。”


    小二可不是齊燁那種癟三,一眼就看出了敵方的意圖:“外城殘破,弓卒首尾難顧,應叫弓卒射殺敵軍,而非衝車…”


    說到一半,小二愣住了:“馬台怎地塌了?”


    白修竹沒吭聲,老臉通紅,自己想過馬台會塌,但是沒想過拋車砸了一天沒塌,眼瞅著準備出城作戰的時候塌了。


    小二奇怪的問道:“既是馬台亂石擋著城門,為何還要推動衝車。”


    “莫非是要衝牆?”


    白修竹花白的眉毛皺的和七老八十的蠟筆老新似的:“這衝車看著…似乎有著極大不同。”


    “八成是。”小二猛然想起一件事:“敵軍通稟將領沈菁忠是公輸之後,善攻城器。”


    “果然不是凡品,看。”


    白修竹指向緩緩逼近的衝車:“矢難傷分毫。”


    “壞了,是奔著齊燁那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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