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宴沉在騙她。


    她把手裏的吸奶器扔在桌上,當他的麵擦拭,穿戴好,手指尖還留著淡淡的甜香。


    “薄宴沉,你當我傻?一次次被你騙,”蘇眠抽回腳,連拖鞋都不要了,直接要走。


    她是下了決心,再不跟他有任何牽扯。


    薄宴沉心裏一緊,“你不信我。”


    “為什麽信你,你是我什麽人?薄先生,兩清了的關係,你拉扯個什麽勁,”蘇眠說完,聽到他手機鈴聲響了。


    是老太太打來的。


    “你還沒解釋清楚嗎?幾句話的事到你那兒怎麽這麽困難,不能把小蘇帶回來,你也別回來了。”


    奶奶下了最後通牒,蘇眠不回去,他連家門也進不去。


    這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她渾身在抗拒他。


    身上輕鬆很多,蘇眠拉開臥室的門,代西婭沒出去,手裏拿著菜刀跟保鏢對峙。


    “薄宴沉,剛是你在屋裏學孩子哭?你變態嗎?那麽大人,還想吃那東西?”代西婭一臉無語加震驚。


    男人臉色鐵青,目光始終落在蘇眠身上。


    “代總監,我東西收拾好了,先走了,”蘇眠難得這麽硬氣,一身刺,攻擊力十足。


    薄宴沉的聲音微啞,“不許走。”


    他臉色發白,嘴唇也跟紙一樣,解開西裝紐扣,把外套往沙發上一扔,上去就握住蘇眠的手。


    那個爆發力,就像要把人按在沙發上。


    代西婭手裏的菜刀差點飛出去,“我還在呢,你不是這麽生猛吧,蘇眠剛出了月子,身體沒恢複好受不住你的狼性。”


    被菜刀逼出去的趙苛,清清嗓子,“代總監,你能別做特大號的電燈泡嗎?有些事,我們老板要跟蘇小姐說清楚,事關人命大事兒!”


    “誰的人命?”代西婭把菜刀放回廚房,挪到門口,揪著趙苛衣領子,“你不說清楚,我讓你這輩子做太監。”


    “……”趙苛。


    跟他有什麽關係,他連女朋友都沒有,女人的滋味都沒吃過。


    ……


    蘇眠聞到血腥味,發現他後背襯衫通紅,血透出紗布,濕了白色襯衫。


    “你受傷了,讓趙苛送你去醫院,”蘇眠推他出去。


    男人山一樣,蹙眉,“我說什麽你不信,別的男人一句話就把你騙走了,蘇眠,你這麽信不過我?真以為你外婆是我害死的,以為這些事都是我的原因。”


    “難道不是嗎?”她一把刀,直接插他心口。


    月前的一顆子彈正中眉心的感覺,這麽酸澀,薄宴沉目光晦暗,“凶手還沒查清楚,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這麽簡單,厲尋資助了舒明鋒,他跟舒家有往來,你這是往別人套上鑽。”


    蘇眠看著他,目光鬆動,“然後呢?之前不說,現在說,你不是在給我下套?”


    “薄總,別把我當傻子,我沒那麽蠢。”


    她就跟看破世俗要絞了頭發做尼姑一樣,拖著行李箱出門。


    薄宴沉冷著臉,想看她到底要做什麽。


    出門後,蘇眠照舊看向公寓樓下的小花園,密密層層的綠化樹,幾道黑色影子跟老鼠似的躲起來。


    她手掌心冒汗,不動聲色地跟代西婭說,“代總監,我要去找厲總,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我,以後我會想辦法報答你。”


    代西婭幫她把行李放在後備箱,回道,“真想報答的話,咱們倆可以湊一對,我都準備在網上看搖搖椅了。”


    身後不遠,英挺俊美的男人繃著五官,上下牙互相磨著,“附近有蟑螂老鼠,去找安保過來抓。”


    趙苛四處看,瞧到樹影晃動,很快明白,去找安保拿著電棍叉子去“抓老鼠”。


    老鼠精明,之前一直藏在下水道,輕易不露麵,一個月了,總算逮著機會。


    蘇眠坐在車裏,不讓代西婭發動引擎,隻說,“等一會。”


    半小時後,薄宴沉拉開車門,坐進來,問她,“已經抓到,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半個月前,”蘇眠坐在角落,肩膀靠著車門。


    兩人中間隔著一片海。


    代西婭聽天書般,“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蘇眠,“抱歉,代總監,這件事好像把你牽扯進來了,等我走後,這些人就不會來了,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但絕不會是薄家安排的。”


    趙苛的人,她都認識,反倒是這波監控她的,很眼生。


    “我在窗戶邊,看到他們用煙灰燙流浪貓,有幾天,公寓附近的流浪貓無故被踩死,就是他們幹的。”蘇眠道。


    代西婭暈頭,“你到底在說誰?”


    她怎麽一句都聽不懂。


    但是薄宴沉連標點符號都聽明白了。


    他目光灼亮,異常攝人,“你剛才是在做戲?做給那些人看,讓他們好奇出麵想看看我們之間到底怎麽回事。”


    “可以這麽說,顯然,薄總沒接住我的戲,”蘇眠冷眼。


    他問,“信我沒害你外婆嗎?”


    蘇眠答,“將信將疑,等待證據。”


    “那麽,信小寶還活著嗎?”


    一粒石子兒,激起千層浪。


    代西婭不小心按了喇叭,驚跳了路邊的小狗。


    這是什麽勁爆驚雷的絕世大消息!


    ……


    蘇眠在月嫂偷偷拿走儲奶袋的時候就開始懷疑。


    後來先發現了另一波監視她的陌生人,再發現月嫂常常偷拍她的視頻,發給薄宴沉。


    匯報她的一日三餐,每天情況。


    連她一天上幾次廁所都說得清清楚楚。


    他沒出現,卻填滿她二十四小時,擠滿她的生存空間。


    霸道,專橫。


    跟那三年一樣,恨不得實時看到她。


    但她沒想過,小寶活著。


    老宅裏,薄明禮的書房改建成嬰兒房,一麵書櫃,塞滿了育兒書,地上鋪了厚墊子,走路都沒聲兒。


    老太太精神抖擻,用過一次解藥,狀態越來越好。


    她抱著相冊,打開,指著上麵秀氣漂亮的女人,“媽媽,這是媽媽,還有爸爸,你爸有點慢啊,嘴皮子不太利索。”


    躺在嬰兒床上的男嬰,踢騰著胖胖的小短腿,嫩白的藕節胳膊在半空胡亂抓著。


    急起來,吐奶了。


    弄的毯子上都是。


    薄明禮一進來,差點蹦起來,“怎麽又吐了,胃也太淺了。”


    “你以為跟你一樣,牛筋胃,老牛倒沫都不帶轉彎的,”老太太說完,催促他去拿小毛巾,接點溫水。


    男嬰的哭聲嘹亮,小哨子似的,極具穿透力,但老宅的門窗都做了隔音處理,隻有進門,才能聽到。


    ……


    衝擊天靈蓋的聲音,就這麽撞進蘇眠耳朵裏。


    她手腳僵硬,站在客廳,眼裏噙滿淚水,說不出來話,腦子裏亂糟糟。


    薄宴沉握著她的手,帶她上樓,“聽到了嗎?很健康,很壯實,你把他養得很好。”


    沒有親自喂,但每次,都會由傭人把儲奶袋帶給保鏢,送到宅裏。


    她淚流滿麵,等站在嬰兒房前,卻不敢進去。


    “去看看他,”薄宴沉把門推開。


    薄明禮手忙腳亂地拿著尿不濕,眼底烏色,這個月差點把他老命熬沒了。


    育兒師哄不好,他今天很奇怪,隔三岔五哭幾聲,嗓子都啞了。


    奶瓶不吃,玩具不看,星空頂也不喜歡。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包著一圈淚花,聽到開門聲,轉頭看過來。


    紅紅的小嘴癟下去,嗚哇嗚哇的又開始了。


    薄老太太看著蘇眠,哽咽得說不出話。


    半晌,她走過去,遊魂一樣,似乎在確認什麽。


    視線對上,就不再懷疑。


    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也是她盼了整個孕期的小寶,因為母子連心,小寶也認出她,哭得驚天動地。


    薄宴沉熟練的接過孩子,放在她懷裏,“小名起了元元,你不喜歡的話可以重取,正名沒定,老薄翻了幾遍新華字典,找大師算了十幾個,等會兒你看看。”


    蘇眠就是哭,抱著肉乎乎的小東西,跟抱著炸彈似的,姿勢奇怪。


    但小寶卻不哭了。


    腦袋在她胸前一拱一拱,像個小豬崽子找食吃。


    不知道過去多久,蘇眠喂了孩子,把他哄睡,洗了把臉去找薄宴沉。


    “我需要個解釋,”她恢複情緒,聲音嘶啞。


    薄宴沉看她,“你生元元那天,收到個郵件,你母親車子事故,都是有人計劃好,要讓你知道。”


    “至於你外婆,是舒明鋒身邊的保鏢喬裝成我的人,潛進了重症室。”


    “你信不信?”


    蘇眠用了幾分鍾消化這個消息。


    “為什麽瞞著我?外婆和小寶,對我來說有多重要,還有我母親,我的親人,成了你跟舒家對弈的棋子嗎?”


    “不是。”


    “那你想過,我可能會受不了打擊,去跳樓,去割腕,陪外婆和我的孩子?”


    薄宴沉,“你不會,你的母親,還在申城,剛蘇醒。”


    蘇眠心裏澀味侵占,“你那麽精明,有沒有想過,我就算知道小寶活著,又能怎麽樣,我們結束了。”


    她起身,要走。


    薄宴沉拉住她,帶到懷裏,扣住她下巴,“還要走?跟著厲尋去京都?”


    “對,學好本領,對付你。”


    他磨著牙,“怎麽對付我,商場上,厲尋不是我的對手,或者,你多學點床上功夫,我或許更願意接招。”


    一個多月,不能見麵,不能擁抱,現在一點肢體碰觸,讓他荷爾蒙爆棚。


    蘇眠,“嗬,我有那功夫也不用在你身上……”


    他騙了她,傷心那麽久,差點哭死,就憋著股勁兒,狠戳他心窩。


    薄宴沉低頭,望著她,冷笑,“你他媽試試看。”


    吻得猝不及防,吮出腦髓一樣的力度,強悍的差點弄破她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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