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票、籌集現金成為黃氏家族的頭等大事。


    對決是實力的較量。如果黃光裕為自由之身,那麽三度問鼎中國首富寶座的黃光裕,自然可以輕鬆搞定陳曉,不僅僅是因為黃光裕比陳曉富有,更重要的是黃光裕曾經親自收編了陳曉創辦的永樂,在陳曉麵前,黃光裕有絕對的自信。


    可是黃光裕現在身陷囹圄,自己的罰款尚且沒有繳納齊全,哪裏有絕對的實力幹掉陳曉呢?如果搞投票,陳曉現在身為董事會主席,可以通過所謂的路演,去自由遊說機構投資者。機構投資者都是逐利的,他們可沒有什麽道德觀,讓道義都見鬼去吧,誰能夠讓國美賺錢,讓股票漲起來,他們就投誰的票。


    黃光裕身為國美的創始人,曾經是無數創業者的榜樣,機構投資者可以信任黃光裕,尤其是當年華平投資進入國美,為了投資安全,綁定了黃光裕,一旦黃光裕出現問題,那麽國美也要承擔責任。盡管貝恩資本也想用這一招,可是無論是陳曉、王俊洲還是魏秋立,他們都不是國美真正的主人。


    黃光裕身陷囹圄,華平投資也迅速淡出國美,因為他們已經無法綁定黃光裕。也就是說,機構投資者這個時候自然無法將希望寄托在黃光裕身上。留給機構投資者富有想象空間的就是三人決策委員會,這三人曾經帶領國美度過了創始人危機。這一點黃氏家族看的非常清楚,盡管以shinningcrownholdingsinc為首的黃氏家族控股公司持有國美33.98%的股權,可是跟眾多機構對決是相當危險的。


    贏得機構的支持,這是黃氏家族最希望看到的局麵。“走之前,黃秀虹還說你能不能多給我找5%到15%的投票權。”華裔女商人見到我的時候回憶說,8月21日黃秀虹在授權書上簽字,在簽字之前,華裔女商人告訴黃秀虹,自己去香港運作,需要組建一個團隊。


    “我要做,她就害怕了,她說你先別走,別走,你坐下來咱倆談談。贏了以後你要多少錢。”華裔女商人在走之前,被黃秀虹攔下來了,因為一旦華裔女商人在香港組建了運作團隊,那就需要一大筆費用。華裔女商人說:“她怕我獅子大開口,她一提醒我,我就想到了這個問題。我說,你跟二哥黃光裕都得確認。三家投行各給800萬,我這邊還有律師多給200萬。”


    事實上,一開始華裔女商人得到的指令是拿到10%的支持,當華裔女商人跟黃秀虹談到費用的時候,華裔女商人擔心黃秀虹不能作主,就讓黃秀虹以及律師跟黃光裕確認。“律師回來說,黃光裕一開始覺得挺貴,不過還是同意了,因為現在他們家是300多億,2600萬對他來說小菜一碟,贏了以後回翻很多倍的。”華裔女商人跟黃秀虹見麵後,“黃秀虹說你去辦吧,我們這麽大的家族說話是算數的。”


    在華裔女商人離京之前,黃秀虹又跟她講,希望再增加5%以上的投票。華裔女商人帶著承諾跟授權書飛抵香港。我一直很好奇一個問題,華裔女商人師如何讓機構投資者投黃氏家族的讚成票呢?這個問題在當時是他們雙方的秘密,也是香港運作的關鍵。


    “黃光裕通過律師傳話出來,這個2600萬給我了,讓我爭取用股票的1%作為傭金買票。”華裔女商人的這句話讓我大吃一驚。


    買票這個詞我相信中國的股民不陌生,在股改期間,我們經常會聽到“買票”一詞,買票的真正意思就是大股東為了拉到機構的讚成票,就給機構投資者商議,隻要投下讚成票,就給機構投資者一定的現金。


    華裔女商人帶著買票這個秘密到了香港,盡管這個地方對於她來說非常的熟悉,可是機構在哪裏?持有國美股票的投資者又在哪裏?


    老朋友陳詠軒是一家大行的財經項目總裁,華裔女商人在這家大銀行中開設有賬戶,是這家銀行的貴賓,陳詠軒身為財經項目總裁,跟華裔女商人自然有諸多的交往。從機場出來,華裔女商人跟助手直奔與陳詠軒約定的地點。


    很快華裔女商人跟陳詠軒見麵了,要想找到10%的機構投資者的投票,那一定要找一個對香港投行界相當熟悉的人才行。到底找誰呢?這又是一個難題。陳詠軒給華裔女商人提供了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尹錦誠,一個地地道道的廣東人,在香港生活了很多年,從1987年開始就混跡於香港金融界。我見到尹錦誠的時候,發現這位黃光裕的廣東老鄉,頭發花白,是典型的香港金融界人士模樣,他有著不菲的身家,依然在為香港與大陸的項目合作牽線搭橋。鼎暉投資這樣的pe大腕,在尹錦誠的牽線搭橋之下,就作成了大為賺錢的項目。


    “在香港呆的時間長了,自然也就認識了一些朋友。”第一次見到尹錦誠是在北京長安街旁的一座茶館之中,盡管深處鬧市,茶館卻有著無可挑剔的私秘。尹錦誠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是保持著微笑,他對國美的內鬥早有耳聞,但是對於陳曉的具體為人,了解卻非常的少。當陳詠軒介紹了華裔女商人之後,他才從華裔女商人的嘴裏了解到陳曉。


    “他們說陳曉不忠誠,背叛了國美大股東黃光裕,是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為啥陳曉背信棄義,是因為黃光裕已經身陷牢獄,陳曉欺負黃家留在外麵的全是女人。當時我一聽,心底大怒,這也太欺負人了。”尹錦誠聽聞華裔女商人的話,心底火苗直往上竄,他覺得陳曉這樣的人實在太不仗義了,欺人太甚,一定要好好運作運作,把陳曉趕出國美。


    尹錦誠的義氣讓華裔女商人一下子找到了方向,兩人在簡單的商議之後,決定給美林香港副總裁皮特打個電話,希望美林能夠麵組建一個投行團隊,幫助黃氏家族運作,跟國美的機構投資者進行溝通。


    皮特跟尹錦誠一樣都是中國人,姓陳,隻是在美林上班,為了方便跟外國人打交道,取了一個英文名字。皮特接到電話,同意跟華裔女商人一行談談。當皮特聽到華裔女商人說,如果機構支持黃氏家族,隻要投票,黃家可以支付一定的報酬時,皮特當時就搖頭,說這個可不行,這在香港是違法的。


    2008年的金融危機席卷全球,華爾街成為重災區,美林在當年的9月14日不得不賣身給美國銀行,這樣一家擁有94年曆史的大投行,就這樣成為了美國銀行的一個子公司。這是美林的悲哀,也是美國金融界的悲哀。賣身他人的美林,在管理上已經近乎苛刻。


    皮特非常清楚,美林的法務部現在有著無上的權力,盡管管理層可能認為某一項業務有著豐厚的利潤,但如果在法規方麵通不過,這項業務依然沒法操作。更為敏感的是,黃光裕以及他的家人在5月18日已經被宣判,在法律意義上他們就是罪犯,為罪犯服務是律師的事情,對於金融機構來說,難度有點兒大。


    華裔女商人提出,難不能為黃氏家族募集一筆資金,皮特自然對這項業務也很感興趣。華裔女商人細說了黃氏家族希望用股權作抵押進行融資,融資額度在25億港元以上,黃氏家族將用這筆錢去購買股票等事情。


    皮特卻告訴華裔女商人,用股票抵押的資金去進行關聯交易是不可以的,黃氏家族如果拿這部分資金去二級市場增持股份,在貝恩資本未轉股之前,隻能增持2%,用不了25億港元,如果是用於增發,那麽這筆錢到底安全不安全呢?這在法律方麵也存在一定的問題。


    香港《銀行業條理》規定,對銀行的任何控製人或董事,或該任何控製人或董事的任何親屬以董事、合夥人、經理或代理人身份而有利益關係的任何商號、合夥經營或非上市公司的抵押貸款有著嚴格的限製,不能超過資本基礎的10%。黃氏家族要想抵押借款25億港元以上,在香港注冊的大行們看來,這是很難達到的,更何況國美的股票存在諸多的不確定性。


    華裔女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股票抵押也在法律方麵存在諸多問題,那麽買票在香港更是屬於違法的行為。按照香港反商業賄賂“零容忍”(zerotolerance)的標準,無論黃氏家族向機構提供多少的報酬,都會觸犯商業賄賂律條。


    尹錦誠跟華裔女商人對這樣的結果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不過皮特告訴他們,黃氏家族本來已有多位成員是罪犯,那麽董事會控製權的爭奪就不能再去冒險,可以通過合法的路徑去運作,自己可以在幕後幫忙組建一個運作團隊。


    盡管皮特答應幫忙,可是美林卻不能成為黃氏家族香港運作團隊的投行代表,那麽誰能出麵成立一個投行團隊呢?尹錦誠非常清楚,一定要找一家知名的國際大行來撐門麵,否則其他的國際大行根本就不會買賬。尹錦誠快速地在腦子裏搜索,他決定跟華裔女商人一起去拜訪國際一流大行,希望能夠找到一個撐得起門麵的大行。


    在皮特的幫助下,華裔女商人一行拿到一份票倉名單:匯豐31%、渣打10.05%、交通銀行1%。其中摩根斯丹利、摩根大通等持倉大戶都在匯豐等銀行托管,而摩根斯丹利這樣的大行除了自己持股,還可代客戶持有股票。


    尹錦誠跟“票倉之王”匯豐銀行資本市場部中國及香港主管彭偉源是多年的老朋友,如果能夠拿下匯豐銀行票倉的一般,那麽華裔女商人就可以向黃氏家族交差,這樣一來也就不用再東奔西走。華裔女商人一行看重彭偉源手上的資源,當然更希望匯豐銀行能夠出麵組建一個投行團隊,那樣無論是美國還是歐洲的大行,都會給黃氏家族幾分薄麵。


    有了票倉明細,就這樣,摩根斯丹利、摩根大通、澳新銀行、皇家蘇格蘭銀行等等一大批投行、銀行進入了華裔女商人一行的聯係名單,他們或去敲門拜訪,或電話溝通,得到的回複都是先向上級部門匯報,等候答複吧。兩天之內,華裔女商人一行得到的答案驚人的一致,那就是由於黃氏家族有多名成員是罪犯,國際投行們不能為罪犯服務。


    華裔女商人一行頓感壓力巨大,就在這個時候,陳曉跟竺稼一行已經抵達香港。8月23日是國美公布半年度業績的時候,這份財報一直被視為內鬥以來的最高機密,隻要財報數據漂亮,機構投資者自會有判斷。一切都讓數據來說話吧,華裔女商人突然想到,與其讓陳曉牽著鼻子走,為何不讓黃氏家族牽著陳曉的鼻子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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