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輕笑一聲:“盡管你們二人極力否認,但本宮並不相信。試想,一名前程似錦的太醫,為何突然辭官,還千裏迢迢從京城跑到襄陽,必定是做了見不得人之事,心中有鬼,才會如此匆忙逃離......”


    蕙蘭心中一驚,麵上卻未露絲毫破綻,她冷靜問道:“那敢問皇後,要如何才能相信?總不能一直將溫秋實關押在此吧?”


    皇後轉頭看向蕙蘭,目光犀利而冰冷:“自然不會,本宮早已言明,你們若承認,此事便罷。若不認,待你腹中胎兒降生,與溫秋實滴血驗親......


    如此,溫秋實便在此處待上幾月。待日後驗親結果證明他與你確無瓜葛,本宮自會放他走......”


    “還有何事比皇後再三羞辱我,以及羞辱我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更讓我心痛悲憤?但此刻身不由己,人在矮簷下,哪能不低頭。


    皇上遠在西南,太後又病倒,她是手握實權統領六宮的皇後,我此時與她硬拚,隻會讓自己吃虧。就讓她驗親吧!我腹中胎兒,乃皇上親生骨肉,我無懼驗親。暫且忍下這口氣,看她到時如何收場。”


    蕙蘭沉默許久,竭力壓製心中洶湧的怒與恨,點頭道:“也好,臣妾與溫秋實問心無愧......就等幾月後,孩子降生,讓他們滴血驗親吧......但願屆時,皇後能心服口服,放了溫秋實,也能兌現諾言!”


    蕙蘭言罷,徹骨仇恨如疽蟲般再次湧出,爬滿全身。


    她暗自咬牙,心忖待到皇上自西南歸來,定會還自己一個公道。


    “皇後,且等著,今日你施加於我的屈辱,他日,我必加倍奉還。”


    皇後雙眉微挑,端莊麵容上閃過一絲令人恐懼的陰冷笑容:“滴血驗親?非也,本宮近日遍閱史籍,深知滴血驗親並不可靠,極易出錯!”


    蕙蘭先是一怔,繼而滿心驚懼地問道:“那皇後打算如何驗親?”


    皇後戲弄地看著蕙蘭,字斟句酌地說道:“滴骨驗親!”


    蕙蘭攥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何為滴骨驗親?這可是給死人驗親之法!”


    皇後逼視著蕙蘭,目光冷峻,語氣卻如閑談般輕巧:“梅妃果然博學多聞,沒錯,此乃給死者驗親之法,將生者之血滴於死者骨上,若血珠能滲入骨內,則表明有血緣關係,若血珠僅浮於表麵,則說明二人並無關聯……相較於滴血驗親,本宮認為此方法更為可靠。


    當然,溫秋實乃活生生之人,本宮自不能為了驗親而殺之。不過,本宮可以砍下他的手臂或小腿,取一截骨頭出來驗親!”


    蕙蘭呆立原地,與皇後靜靜對視。她萬難料到,眼前此女竟如此狠毒。


    她心中的憤恨幾近噴湧而出,若此時手中有一把利劍,必會毫不猶豫地刺向皇後那顆陰險狠辣的心髒。


    “難怪皇後敢如此信誓旦旦,以其性命與鳳冠為賭注,賭我是否有私情,賭我腹中胎兒的身世。她並非懷疑我與溫秋實有奸情,亦非懷疑我腹中胎兒的血統。


    事實恰好相反,她知曉我與溫秋實清清白白,也明確我腹中胎兒無疑是皇上的骨肉。她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為在溫秋實從太醫院離職後,她察覺到了異樣,對我的真實身份產生了懷疑。


    她懷疑我與姐姐互換了身份,懷疑我其實是溫秋實的未婚妻鄧蕙蘭。但她沒有確鑿的證據,又深知我懷有龍嗣,即使公然指認我的身份,我也可能憑借腹中孩子轉危為安。


    而她的最終目的,不僅是除掉我,更要謀害我與皇上的孩子,以絕後患,不給她的大皇子留下隱患。所以,皇後在一計不成之後,才想出此等方法。所謂滴骨驗親,不過是她想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折磨溫秋實,從而試探我的真心。”


    當初,皇後亦是如此對待杜青芙及其青梅竹馬的戀人。當時,皇後假借杜青芙寫給戀人的信箋,下了懿旨,將杜青芙關進離宮。而後,又故意將此消息散布出去,讓杜青芙宮外的戀人得知。


    那位情深義重的男子,果然中了皇後的計,竟偷偷潛入宮中,欲救杜青芙出宮,與其一同遠走高飛,隱姓埋名度日。結果自然是被皇後逮個正著,皇後當著杜青芙的麵,下令將那男子亂棍打死,同時,也坐實了杜青芙與人有私的罪名。


    “若我如杜青芙之戀人般,在知曉溫秋實身陷險境後,不顧一切地救他,便會落入皇後的陷阱,被她一舉殲滅。我、腹中胎兒,乃至我背後整個鄧家,都將……


    唯有……唯有我佯裝漠不關心,對溫秋實的生死置之不理,任她以殘忍手段折磨他、摧殘他,方能逃過此劫。然而,我怎能坐視不管?


    他並非與我毫無關係的外人,他是溫秋實,是與我自幼相伴的實哥哥,是差點與我結為夫妻的未婚夫,是這世上唯一深愛我的男人。即便陰差陽錯,我們無法終成眷屬、白頭偕老,但在我心中,永遠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為了我,先是承受了生離死別的痛苦,而後又舍棄了大好前程。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皇後囚禁在這不見天日的廡房,還要慘遭斷手斷腳、挖骨剔肉之刑。”


    光是想想,蕙蘭便如萬箭穿心,痛不欲生。


    “皇後這個陰險狠辣、不擇手段的女人,她既然如此說,就必然會如此做。我不能為了自身安危,對溫秋實的安危和生死坐視不理!”


    蕙蘭大腦飛速運轉,她冷靜地分析了一番,強壓著刺骨的恨意,冷眼看著皇後,語氣平靜地問她:“您這般肆意妄為,就不怕皇上回來……”


    皇後打斷蕙蘭,脫口而出:“他不會回來……”


    蕙蘭心中一陣轟鳴,她僵直地立在原地。


    皇後警覺地看了蕙蘭一眼,語氣稍有緩和,找補道:“皇上回來又如何?本宮為六宮之主,若懷疑嬪妃與人有私,自然要采取手段查證……好了梅妃,你且去吧,本宮行事坦蕩,今晚叫你來,便是提前告知你本宮的計劃,以免事到臨頭,你反誣本宮暗中耍手段!”


    蕙蘭站在原地,嘴唇微顫,皇後的那句“他不會回來”,讓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突然,她想起,西南那邊,確實許久沒有消息了。自上次白河之戰後,重創章威和緬族,她便再未收到過皇上的隻字片語。


    “難道……皇上遭遇了不測?而皇後如此囂張,就是因為她知曉實情?所以才有恃無恐?”


    蕙蘭正驚恐地思索著,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她轉頭看去,竟是被綁在柱子上的溫秋實蘇醒了過來。


    在看到蕙蘭的瞬間,溫秋實先是驚愕,繼而眼睛一亮。


    蕙蘭急忙皺眉,用淩厲的眼神,止住了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蘭兒”。


    溫秋實滿臉疑惑地抬頭,這才看到蕙蘭身後不遠處的皇後。


    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他,似乎此刻才完全想起自己的遭遇。隻見他憤怒地掙紮著,怒斥道:“放開我,我溫某隻是平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皇後娘娘為何要將我關押在此等暗無天日之地?”


    皇後走過去,臉上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該說的話,本宮已經說過了,是你自討苦吃,不肯承認……”


    溫秋實怒不可遏地打斷她:“溫某與……與梅妃,清清白白,何來私情之說?未做之事,溫某為何要承認?”


    皇後輕笑一聲,審視著溫秋實,語氣溫和:“那本宮隻能滴血認親了,是砍斷你的手臂呢?還是砍斷你的小腿呢?聽聞你在襄陽已開醫館……郎中需用手為人診脈,也需用手開方子取藥。本宮仁慈,那……就砍斷你的腿吧,平日裏坐著為人看病,也無甚影響!”


    溫秋實驚恐地看著皇後,又茫然地看向蕙蘭。


    皇後愈發得意:“看梅妃作甚?你們倆不是無情無義,你不是痛恨梅妃嗎?梅妃自然不會救你了。別怕,本宮並非現在就要砍斷你的腿,在梅妃的孩子降生之前,再動手也不遲……好好珍惜你四肢健全的日子吧。


    好了梅妃,時候不早了,本宮也乏了,你退下吧……來人,給溫太醫……哦,不,給溫郎中鬆綁,在地上鋪些稻草,讓他歇息吧。晚上鎖好門,莫讓他逃了……”


    蕙蘭麵無表情,毅然轉身,離開了這間陰冷昏暗的廡房,留下孤獨無助的溫秋實。


    然而,她心知肚明,皇後這些話,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翊坤宮外,是無邊無際的黑夜。


    縱然今日是九月十八,天上有一輪不甚圓滿的月亮,正灑下淡淡的光輝。


    但是,月光無法照亮蕙蘭心中濃厚的黑暗,也無法驅散她心中徹骨的寒意。


    “皇上究竟怎麽了?我又該如何拯救溫秋實?”


    蕙蘭腳步匆忙,仿佛走得快些,就能擺脫惡魔的追逐與迫害。


    思冰與彩蝶隨於其後,連聲問道:“娘娘,娘娘,您究竟怎麽了?何事發生?”


    蕙蘭沉默不語,隻是自顧自地前行。


    待她停下腳步,方知已至慈寧宮後牆外。


    此時此刻,她似乎唯有尋太後,即便知曉太後病重臥床。


    蕙蘭抬頭望了一眼牆內寂靜無聲的慈寧宮,猶豫片刻,還是邁著沉重的步伐,繞至正門。


    門口侍衛見是蕙蘭,迅速放行。


    她帶著思冰和彩蝶剛進去,便有一小太監迎出。


    小太監甚是機靈,他應知曉蕙蘭深夜來訪,必有急事,故而並未多問,而是乖巧說道:“梅妃娘娘稍等,奴才這就去通傳太後!”


    蕙蘭點頭,站立不動,於庭院等候。


    她環顧四周,紅色的宮燈懸掛於廊下,與清冷的月光交相輝映,不見熱鬧與喜慶,反倒增添了一份落寞與蕭條。


    地上枯黃的落葉,被蕭瑟的秋風卷起,在空中無助地飛舞,又無助地飄落。


    正在此時,蕙蘭無意中瞥見不遠處的長廊下,突然閃出一個人影。


    她定睛一看,是一名小宮女,正端著一個痰盂,將某物傾倒於牆角的一棵桂花樹下。傾倒完畢後,又用腳踢了幾下,似在以土掩埋。


    蕙蘭心中一動,快步走了過去。


    那小宮女聽到腳步聲,猛地回頭看見蕙蘭,似是嚇了一跳,急忙俯身請安。


    蕙蘭認出是在太後寢殿侍奉的琉璃,讓她起身,不動聲色地問道:“太後現下如何了?”


    琉璃愣了一下,麵帶悲色:“回稟梅妃娘娘,今日太後未曾進食,身子……愈發虛弱了……”


    正說著,先前那小太監現身,麵露難色:“梅妃娘娘,太後適才服藥,已然歇息……槿汐姑姑有言,請您明日再來!”


    蕙蘭無奈,隻得辭別。


    行數步,她又禁不住回首,見琉璃手持痰盂,朝太後寢宮疾行。


    她低聲問思冰:“可有嗅到什麽?”


    思冰略作遲疑,答道:“藥味……適才琉璃所倒,似是藥!”


    “的確是藥!且那獨特的酸苦之味,與太後那日所飲一般無二。”


    蕙蘭心下暗忖,“既言太後剛服了藥,那被倒掉的又是何物?”


    回醉心殿後,蕙蘭輾轉難眠。


    皇上吉凶難測,溫秋實遭皇後監禁,太後病體未愈……如今局勢,於她而言,可謂四麵受敵,舉步維艱。


    適才所見,亦令她滿腹狐疑。


    “太後……莫非遭人暗算?莫非是琉璃換藥?”


    這般想著,蕙蘭心中登時緊張起來,決意翌日清晨速往慈寧宮,讓槿汐姑姑暗中探查。


    數月以來,蕙蘭對太後漸生孺慕之情。


    “此前,因皇後誣陷,太後誤以為我苛待二皇子,對我多有指責和誤會。但真相大白後,太後待我,委實親厚。尤其皇上出征西南,托她照看我腹中胎兒,太後更是盡心盡力。


    而上次我與她合謀探出皇後本意後,太後對我,更添信任與親昵。近來,一直是我依賴仰仗她,如今太後久病不愈,我須振作精神,絕不能讓她遭人算計……”


    夜闌人靜,蕙蘭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中默默祈禱著黎明早日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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