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蘭驚看思冰,滿臉難以置信之色,“端貴妃囚禁己妹……豈有此理?”


    思冰以肯定之語氣,飛速道:“上次花如自奴婢口中套話,此次,奴婢亦如法炮製,自碧霄殿一小宮女口中套得……似是念瑤姑娘偷偷打點行李盤纏,為端貴妃所察覺,嚴加審問之下,念瑤姑娘隻得吐實。


    端貴妃知其欲往襄陽尋溫太醫,幾欲氣瘋,惱羞成怒之下,使人將念瑤姑娘關碧霄殿後堂暖閣,釘死門窗……僅留一小洞口,每日送飯入內……”


    思冰之言,令蕙蘭心頭大震。


    她總覺有所不妥。


    “以端貴妃之精明,豈會有如此糊塗荒唐之舉?即便欲將妹關起,阻其往襄陽尋溫秋實,亦當送妹歸家,由父母嚴加看管。


    她此舉實在荒唐,竟將妹妹囚禁於宮中。囚禁一兩日或十日半月倒還罷了,難道還能囚禁一輩子不成?若太後或皇上問起,她又該如何作答?更為怪異的是,念瑤姑娘竟然毫不反抗,不哭不鬧,也不聲張,就這樣任由姐姐將自己關起來?”


    思冰走後,蕙蘭正滿腹狐疑地思索著,卻見思菱帶著碧霄殿的宮女花如走了進來。


    花如行禮端莊,笑著說道:“蘭貴妃萬安,我家娘娘請您……今日初一,闔宮嬪妃要去給太後請安!”


    蕙蘭心中一動,無事不登三寶殿,來的可真巧!於是她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說道:“本宮記得,正準備過去,倒是端貴妃還勞動姑娘跑一趟!”


    花如話中有話地說:“我家娘娘掌管後宮諸事,自然是事事操心……蘭貴妃若是沒有別的事,這會兒就過去吧,其他嬪妃都在碧霄殿集齊了!”


    蕙蘭沒有再理會她,帶著思菱,很快就走出了醉心殿的門。


    在蕙蘭和端貴妃的帶領下,闔宮嬪妃來到慈寧宮。


    眾嬪妃請安後,太後賜了座,於是大家坐下閑聊,歡聲笑語。


    蕙蘭偷偷打量端貴妃,見她神色自若,沒有絲毫煩惱的跡象。


    她正想著如何在太後麵前提起林念瑤,卻聽太後問她:“蘭貴妃,四皇子近日可好?”


    蕙蘭連忙起身,溫和地回答道:“爍兒一切安好,多謝太後掛念。本來今日想帶他過來,結果臨出門時,爍兒還未睡醒……”


    太後笑著擺了擺手:“無妨……哀家可能是老了,開始喜歡含飴弄孫。如今熙兒和廷兒都長大了,不再喜歡在哀家身邊撒嬌,就隻剩下爍兒了!”


    說罷,她話鋒突轉:“皇上現僅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著實過於單薄了些……各宮嬪妃們,也應早些為皇室開枝散葉才是!”


    她停下話語,目光犀利地看向端貴妃:“端貴妃,哀家上次已然言明,讓你好生調養身子,可曾找太醫診過脈?”


    端貴妃正想得出神,太後如此一問,她心中一驚,回過神來,強作笑顏道:“臣妾身體並無大礙,隻是無福罷了!”


    太後眉頭緊蹙:“休要以無福之事搪塞哀家……”


    太後話未說完,跟在端貴妃身旁,新封的韓嬪韓玉珂,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流:“太後娘娘,有些話,端貴妃身份尊崇,難以啟齒,可臣妾實在看不下去了……皇上……皇上根本不寵幸貴妃娘娘,娘娘又如何能有子嗣!”


    說著,她看向蕙蘭,目光如針般銳利:“如今,蘭貴妃可是專房之寵……就拿臣妾來說,連皇上的麵都見不著,又何來機會開枝散葉!”


    韓嬪話音剛落,端貴妃便怒聲嗬斥:“韓嬪,今日月初,本宮攜闔宮嬪妃來給太後請安,是想讓大家陪著太後說說話,盡盡孝道,讓太後心情愉悅……你卻在此訴苦告狀,爭風吃醋,平白給太後添煩惱!”


    端貴妃向來待人和氣溫柔,甚少如此厲色。


    眾人聞言,皆是心中一緊。


    韓嬪卻不以為忤,她抹了把眼淚,毫無畏懼地爭辯道:“娘娘,臣妾並非爭風吃醋?皇上讓您掌管後宮,您賢良淑德,卻也不能一味隱忍……同為皇上的嬪妃,理應雨露均沾。


    上次皇上陪蘭貴妃出宮許久,回宮的首日,太後親自下令,讓皇上至碧霄殿陪您……然而,臣妾聽聞,皇上半夜仍去了醉心殿……臣妾認為,此事不應瞞著太後,應讓太後評評理……”


    太後沉默不語,犀利的目光,深深地凝視韓嬪片刻。


    韓嬪微微一顫,迅速緘默。


    太後移開視線,看似不經意間,又淡淡地掃視了蕙蘭一眼。


    殿內鴉雀無聲,在場的嬪妃們麵麵相覷,各自心懷鬼胎。有的用複雜的眼神瞄著蕙蘭,有的用驚愕的眼神看著韓嬪。


    蕙蘭穩穩地坐著,麵色雖平靜,心中卻泛起異樣的情緒。


    “韓嬪,新封嬪位,素無恩寵,竟敢如此尖刻激憤地當眾指責我,公然與我為敵?她的背後,顯然是端貴妃!顯然,她今日這番話,並非心血來潮,而是早已與端貴妃私下達成共識,故意演這出雙簧罷了。”


    平心而論,韓嬪這番激烈言辭,不無真實。


    回宮後的這些日子,慕容複要麽留宿醉心殿,要麽接蕙蘭去崇明殿過夜。此外,再未讓任何嬪妃侍寢。


    身為女子,蕙蘭何嚐不期待夫君對自己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雙人。但身為嬪妃,她又何嚐不明白,皇上的萬千寵愛於一身,便是其他女子的萬千怨恨於一身。


    隻是讓蕙蘭不解的是,端貴妃如此精明,竟會唆使韓嬪,毫不避諱地將宮闈之事呈報太後。以她的心機,不會想不到,慕容複若是知曉,隻會更加反感。


    畢竟,慕容複寵幸哪個嬪妃,由他自己做主,誰又能逼迫他呢?


    蕙蘭正想著,隻聽端貴妃突然嚴肅地對太後道:“韓嬪妹妹所言不假,但也不能怪皇上。想來,皇上登基後,也就五年前選過一次秀,統共進了六名嬪妃……算起來,在座的姐妹,可都是入宮多年了……


    依臣妾之見,是時候為後宮增添幾位姐妹了,即便不舉行大規模選秀,添一兩個新人也是好的。臣妾聽聞,蘭貴妃這次從宮外回宮,帶了一個民女,長得很是秀麗溫婉……六宮嬪妃,皆是名門淑女,或許來個小門小戶的女子,更得皇上青睞呢!”


    太後銳利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蕙蘭,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民女?什麽民女……後宮是什麽地方?豈是什麽人都能住進來的,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蕙蘭忍不住在心裏冷笑。


    果然,靜貴妃的目的,並不單純。


    “不過,她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自己把妹妹留在宮裏,費盡心機想讓妹妹為嬪為妃,便以為我帶秋苓進宮,也是為了把她獻給皇上,以此鞏固自己的地位。”


    想到這裏,蕙蘭遂站起身,緩緩說道:“回稟太後,那民女是臣妾的救命恩人。前段時間臣妾和皇上出行時,在江上遭遇危險,幸得她出手相助,臣妾才得以死裏逃生……


    這姑娘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靠給人洗衣為生,臣妾見她可憐,便想把她帶回京城,讓臣妾的父母,認她做義女,以此報答她的救命之恩,並無他意。


    目前,臣妾將她留在宮中,是因臣妾父母去外祖家省親,尚未回京。待父母歸來,臣妾會即刻派人將她送至鄧府……臣妾帶她到醉心殿,是經皇上準許,絕非擅自作主!”


    太後沉思片刻,語氣和緩下來:“哦,皇帝跟哀家提過,是哀家一時糊塗,竟忘了此事……”


    稍作停頓,她轉頭問端貴妃道:“端貴妃的妹妹,還在宮中吧?”


    端貴妃趕忙起身,用沉穩的聲音回答道:“還在呢,妹妹自幼體弱,前兩年更是大病一場,臣妾想讓她在宮裏好生調養一段……宮裏有太後和皇上,福澤深厚,最是宜人!”


    太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沉吟道:“嗯,哀家見過你妹妹,那姑娘機敏聰慧,模樣又好,哀家很是喜歡!”


    到了這一刻,蕙蘭終於明白,端貴妃今日如此大費周章,先是讓韓嬪當眾指責她專房之寵,又拐彎抹角暗示她讓秋苓進宮別有用心……依舊是賊心不死,想讓妹妹林念瑤留在皇上身邊。


    於太後而言,最忌諱的,便是後宮一人獨大。所以,她定然會對端貴妃剛才的提議心動,想要選幾個新人,侍奉皇上左右。然而短期內,何處能尋得合適的人選?


    端貴妃故意怪聲怪氣地提起秋苓,讓太後對蕙蘭生疑,太後一聽這麽個不明來曆的姑娘,必然心生反感——她怎會同意皇上納出身低微的女子?


    因此,她從秋苓,聯想到同樣暫居宮中的林念瑤,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而林念瑤,無疑是太後眼中最合適的人選。家世顯赫,容貌清麗,知書達理……更重要的是,她是端貴妃的親妹妹。


    此刻,端貴妃麵色凝重,兩頰的梨渦若隱若現,笑中帶著幾分深沉。


    是啊,隻要得到太後的首肯,親自將林念瑤指婚給皇上,便可大功告成。別說林念瑤自己無法抗拒,隻怕是皇上,也難以回絕太後的好意。


    端貴妃,如此迂回曲折地使出了這一招釜底抽薪,確實耗費了不少心力。


    蕙蘭一邊想著,一邊緊張地看著太後,心中自然是萬分抵觸,絕不想讓林念瑤被納為嬪妃。


    “她對溫秋實一往情深,而我對溫秋實,則心存歉疚,所以,實在希望他們倆能結為連理。況且,林念瑤留在宮中,萬一將來她和端貴妃姐妹倆聯手,對我也極為不利。


    眼下的情形,我若說出林念瑤鍾情於溫秋實的事,或許可以阻止。可是,就在剛剛,韓嬪直言不諱,端貴妃話中有話,皆在指責皇上專寵於我。太後雖然沒有明言,但看得出來,她對我已心存不滿。


    我若此時站出來,豈不是坐實了自己嫉妒心重、妄圖專寵的事實!而且,也難保端貴妃不會反咬一口,說是溫秋實對林念姝心懷不軌?”


    就在蕙蘭這般左右為難的思索中,太後笑容滿麵地問端貴妃道:“念瑤姑娘,尚未許配人家吧?”


    端貴妃立刻應聲回答:“沒有呢……妹妹心氣高,尋常男子,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蕙蘭的心猛地一沉,難道,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這時,忽見不遠處的欣嬪杜青芙,突然艱難地彎下腰,劇烈地幹嘔了幾聲。


    當眾失態,她似乎很是窘迫,匆忙取下腰間的帕子,掩住口鼻。


    但看得出來,她是極力忍耐,且忍得頗為艱辛。


    她眉頭緊蹙,連額頭的青筋,都盡數顯現。


    身邊的宮女彤雲,神色惶恐地輕撫著她的後背,連聲問道:“娘娘,您還好吧?”


    端貴妃向來不將欣嬪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在她和太後商議妹妹終身大事的關鍵時刻,欣嬪的這番舉動,讓她臉上不由露出厭惡的神情。


    當著太後的麵,她自是不好發作,隻得強忍著心頭的不滿,微微蹙眉問道:“欣嬪這是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欣嬪忙站起身,低眉順眼道:“娘娘恕罪,臣妾失態……”


    話沒說完,卻又是一陣幹嘔,她大口喘著氣,麵色蒼白,看起來痛苦不堪。


    蕙蘭緊緊盯著杜青芙,一瞬間,呼吸幾乎停滯。


    這一幕,對她來說太過熟悉,分明是……


    蕙蘭來不及細想,就見欣嬪的宮女彤雲,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然後,便往前走了幾步,跪在地上,喜笑顏開地說:“稟太後,欣嬪娘娘並非身子不適,而是有喜了!”


    一言既出,滿座皆驚。


    這個消息,猶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層層漣漪。


    冷眼旁觀,在座的嬪妃,幾乎人人色變。


    誰都知道,此時此刻,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麽。


    就連蕙蘭,剛剛已經有所懷疑,但是,心中的猜測真正得到證實後,一時之間,依然無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杜青芙,竟然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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