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嬪渾身一震,呆呆地看著蕙蘭,須臾,麵露微笑:“蘭貴妃說的是什麽話呢?”


    蕙蘭不願再與她打機鋒,開門見山道:“雲雀將五行草縫在香囊裏,固然做得巧妙。但她當時的所作所為,就在你和林念瑤的眼皮子底下。若說林念瑤心思單純,看不出破綻,可你卻不同。


    你在後宮浸淫多年,又有過被人暗算的慘痛經曆。若是真的有孕,又怎會毫無防備之心,任由她在你的茶水中加入五行草……


    還有,你若是真的小產,宋太醫又怎會連方子都不給你開……若是本宮所料不錯,你有孕一事也是他診出的,他早已被你收買了,對否?”


    欣嬪愣了片刻,麵露微笑:“娘娘當真是聰慧至極,什麽都瞞不過你!”


    盡管蕙蘭早就懷疑欣嬪是假孕,但此時此刻,當她親口承認後,蕙蘭心中仍是湧起了震驚與恐懼,不禁沉聲道:“你是不是瘋了?竟敢在皇嗣之事上撒謊,這可是欺君之罪……若太後或者皇上另派太醫前來,你該如何收場,你不要命了?”


    欣嬪微微一笑,滿臉不屑道:“臣妾能活到今日,已是僥天之幸,早已看淡生死,何懼之有!”


    稍作停頓,她又語氣平靜道:“別怪臣妾瞞著您,不想讓您知道,隻是怕連累您……臣妾這麽做,並非為了爭寵。隻是提前得知韓貴人和端貴妃密謀,要在太後那兒告您專房之寵,臣妾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好的辦法解圍,就……就幹脆謊稱自己有孕了。


    當時想著,以目前後宮的形勢,以端貴妃的狠辣陰毒,到時候自會有人讓臣妾保不住這個子虛烏有的孩子……如此一來,反而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幫您懲治那個毒婦。


    果然不出所料,該來的還是來了!”


    蕙蘭皺眉道:“所以,雲雀在你的茶水中動手腳,你是心知肚明,不過是將計就計,對嗎?”


    她點點頭,微微一笑:“自然,如果臣妾真的有孕,怎會讓碧霄殿的人靠近清音閣半步!”


    蕙蘭端詳她片刻,站起身責備道:“你也忒大膽了,端貴妃如此精明狡黠,你就不怕她察覺出異樣?”


    欣嬪不以為意道:“還端貴妃呢,現在是端妃……她不會起疑的,她自己不能有孕,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再說了,她要害臣妾,臣妾就給她個機會,順便也替自己解決麻煩……否則……”


    她撫著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語道:“這裏怕是瞞不住了!”


    蕙蘭思忖須臾,欲再盤問一番慕容複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可欣嬪大抵是懼於蕙蘭的斥責,趕忙轉移話題道:“林念瑤,應該不會自殺吧?”


    蕙蘭輕歎一聲,頷首應道,聲色低沉:“你與本宮所想一致,她安然無恙,心中又掛念著溫秋實,怎會自殺呢……本宮揣測,她是被端妃遣去的人推下山崖的!”


    欣嬪愣了片刻,切齒道:“臣妾也作此想……此女,心腸忒毒了,林念瑤可是她的親妹妹……臣妾之見,娘娘理應好生盤問給林念瑤送行的侍衛與宮女,而後再遣人去青岩山,詳查墜崖的現場。


    若能拿捏住林樂瑤謀害其妹的罪證,便可順藤摸瓜,將她徹底擊潰……不然,即便林樂瑤今朝被貶為妃位,但憑她的門第,卷土重來亦非難事。”


    見欣嬪一心為己籌謀,蕙蘭也不忍心再責難她,隻是滿臉肅穆地囑咐道:“你好生歇息吧,這段時間盡量少拋頭露麵。身邊的婢仆,也要嚴加提防……日後,不許你再用這般危險的法子助本宮!”


    她鄭重點頭:“娘娘寬心,絕無下次!”


    出了欣嬪的寢宮,蕙蘭便攜著思冰和思菱,辭別清音閣,欲即刻返回醉心殿,謀劃調查林念瑤跳崖自盡一事。


    方行數步,她便瞥見陳同正立於玉蘭林附近的廊亭旁,靜靜地向清音閣這邊張望。


    一見蕙蘭與思冰思菱,他便匆匆迎上前來。


    觀其模樣,似是專程在此候著蕙蘭。


    方才與欣嬪交談過後,蕙蘭亦正欲尋陳同,詢問至青岩山後所見具體情形。


    蕙蘭快步上前,走進廊亭,思菱扶她於亭子下的美人靠上坐下。


    陳同也跟了進來,四顧無人後,蕙蘭低聲問陳同道:“本宮問你,你趕至青岩山時,念瑤姑娘是否確已跳崖?可有發現異常?”


    陳同麵色凝重道:“微臣知曉娘娘所疑,適才又重審了送行的侍衛。那幾名侍衛口供一致,皆言念瑤姑娘朝萬丈崖走去時,身後確實無人跟隨。


    送行的侍衛中,有一人乃微臣舊日屬下,微臣可擔保,他不會說謊!


    據他所言,念瑤姑娘離開一陣後。花如稱不放心,要跟過去看看情況。


    然她剛走幾步,便聞崖邊傳來石頭滾落之聲。幾個侍衛隨於她身後,匆忙奔至萬丈崖邊,可那時念瑤姑娘早已不見蹤跡,唯見懸崖邊有鬆動之石塊。


    微臣至後,亦趕去查看了,萬丈崖邊,確有失足滑落之痕跡。”


    陳同如此說,倒令蕙蘭在震驚之餘,百思不得其解。


    如此說來,隨林念瑤一同至青岩山之人,皆根本無機會推她落崖。


    林念瑤當真乃跳崖自盡?


    昨日傍晚,她分明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不再管姐姐之事,要為自己而活,要重新開始。


    一個對未來懷有期冀的姑娘,怎會突然終結自己的生命?


    莫非她窺得端妃之陰謀,知姐姐要設計害她,傷心絕望之下,索性一死了之?


    不應如此,端妃之狠辣,林念瑤早已領教,怎會為其放棄生命?


    蕙蘭苦思冥想,疑竇叢生。


    事不宜遲,她即刻吩咐陳同道:“本宮總覺此事頗有古怪,念瑤姑娘自殺,於情於理皆難以說通……你速去青岩山一趟,仔細查探萬丈崖周邊,看看能否有所發現!”


    陳同微微一笑,低聲道:“微臣到後,因急於回來向娘娘複命,故而未能認真巡查搜索……但微臣亦想到此點,故留了兩名侍衛,命他們仔細搜查,尤其是念瑤姑娘墜落之處!”


    難怪慕容複重用陳同,其果真心思縝密,智勇雙全。


    蕙蘭欣慰地誇讚他道:“你考慮得甚是周全……他們大約何時能歸來?”


    陳同抬頭看了看太陽,沉凝道:“應是快了……微臣走時,特意交代他們,回來後,徑直至清音閣複命。


    故微臣在此守候,娘娘若不急著回去,可在此稍候,待聽他們如何說!”


    蕙蘭點點頭,鄭重道:“既是如此,本宮自是要等,看看有無新的發現!”


    此時,已近正午,盛夏驕陽,熾熱火辣。


    廊亭下,藤蔓交錯,綠蔭掩映,甚是清涼。


    且身處此地,既可隱匿自身,又能洞察外界動靜,甚為適宜。


    陳同向外張望一眼,輕聲道:“娘娘,微臣出去迎迎,看他們是否回來。”


    蕙蘭知他是為避嫌,遂頷首應許。


    陳同轉身之際,忽然看向思菱,緊張地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思菱連忙將手縮回身後,沉凝道:“無妨,適才尋找香囊時,不慎被樹枝刮傷了!”


    陳同這才稍感安心,仍是一臉關切地說:“還是包紮一下為好!”


    眼看著陳同對思菱如此關懷備至,又聯想到自己平素與慕容複的相處,蕙蘭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


    於是,蕙蘭正色道:“陳同,你與思菱的婚事,既然皇上已經應允,你也該與父母商議下,擇日成婚吧!”


    陳同麵露喜色,趕忙俯身施禮道:“多謝娘娘玉成!”


    思菱卻是滿臉羞紅,囁嚅道:“娘娘,奴婢說了,還想在您身邊多侍奉兩年……”


    蕙蘭看了陳同一眼,忍不住笑道:“你倒是不著急,就不怕有人等不及!”


    陳同頗感難為情地笑了笑,移開目光,忽然神色一變,驚呼道:“娘娘,他們回來了!”


    蕙蘭聞言趕忙向外望去,透過藤蔓的縫隙,隻見兩個小侍衛,步履匆忙地過了木橋,朝清音閣這邊走來。


    陳同立刻迎了出去,將他們引到了廊亭。


    兩個小侍衛都是一臉風塵,麵色通紅,額頭滿是汗水,見到蕙蘭,急忙俯身請安,“見過貴妃娘娘!”


    蕙蘭讓他們起身,陳同打量著兩個小侍衛,迫不及待地問道:“如何?可有什麽異樣?”


    其中一個小侍衛,微喘著氣,定了定神,答道:“謹遵大人之命,我等在萬丈崖四周搜尋良久,均無所獲。正欲下山時,無意間看到了這個……”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一物,然後對著蕙蘭和陳同,緩緩攤開掌心。


    蕙蘭定睛望去,朱紅一點,竟是一隻晶瑩剔透的紅瑪瑙耳墜,宛如紅色的水滴,又似一滴淚珠。


    她心頭一驚,這耳墜,她再熟悉不過,正是林念瑤平日所戴。


    沉默許久,她極力壓抑住心中洶湧的震驚與疑惑,緩緩說道:“這耳墜乃是念瑤姑娘之物,你們是在何處尋得?可是崖邊念姝姑娘墜落之地?”


    那小侍衛搖了搖頭:“回娘娘,是在萬丈崖的另一側,一條下山的小道旁……草叢中!”


    “小道?這如何可能?”陳同不禁驚問。


    另一個小侍衛以為陳同懷疑他們,趕忙解釋道:“確實如此,在崖邊找尋良久,並未發現異常……於是決定走小道下山,結果,在路邊的草叢中發現了這個……也是因為紅色在綠草間太過顯眼,不然真的很難察覺!”


    蕙蘭接過耳墜,仔細端詳,確認是林念瑤的無誤。


    昨日黃昏,她們在禦花園相見時,林念瑤所戴正是這副耳墜。


    耳墜完好無損,並不像是在掙紮逃命時不慎掉落的。


    紅色的耳墜,掉落在綠色的草叢裏……


    倒像是有意為之,期望被人發現!


    陳同站在一旁,看著蕙蘭手中的耳墜,輕聲提醒道:“娘娘,據微臣所知,念瑤姑娘他們上山時,走的是唯一的官道,並未經過小道!”


    蕙蘭看向陳同,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說,林念瑤一行在上青岩山時,並未走那條小道。


    那麽,她的耳墜怎會出現在小道旁的草叢裏?


    唯有一種可能,她偽造了自盡的現場,迷惑眾人後,借機脫身,從小道下山。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會在萬丈崖邊設下陷阱?又如何能在送行侍衛和宮女的眼皮底下逃走?


    必定有人相助,有人接應!


    想到此處,蕙蘭揮手屏退那兩個小侍衛,用沉穩冷靜的聲音,對陳同說:“如此看來,林念瑤既沒有被人推下懸崖,也沒有跳崖自盡……而是有人助她逃離青岩山,下山時,走的正是掉落耳墜的這條小路!”


    陳同深思片刻,頷首道:“微臣與娘娘所想一致!”


    蕙蘭站起身,凝重地交代陳同道:“這幾日,你密切留意溫秋實,看他是否有回襄陽的打算,一旦發現他要離京,立刻來稟報!”


    陳同應著,剛要轉身離開,蕙蘭又叫住他,沉凝道:“還有榮威將軍林鴻飛……他最為疼愛小妹林念瑤,難保他不會插手……本宮推斷,能助林念瑤逃脫的人,無非溫秋實和林鴻飛了!”


    陳同領命而去,蕙蘭和思冰思菱直接回了醉心殿。


    一路上,蕙蘭都在思考林念瑤的事,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醉心殿的門口。


    剛要邁步進門,隻見田青步履匆匆地迎了出來,急切地說:“娘娘,皇上來了,已經等了很久了!”


    蕙蘭一驚,忙加快腳步向正殿走去,卻見慕容複已經在廊前負手而立。


    他看到蕙蘭,用嚴肅的語氣,沉聲道:“回來了?案子斷完了?”


    他這鄭重其事的樣子,讓蕙蘭的心中一沉。


    慕容複既然這麽問,想必是已經知道欣嬪被人算計,導致“小產”的事。


    “得知欣嬪出事,他不是應該心急如焚嗎?怎麽不過去看看情況,反而守在醉心殿,一臉肅然地等著我回來?難道……欣嬪假孕的事,皇上竟然也知曉?不然,怎麽可能是眼前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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