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寶在戰場上溜達了一圈,發現黃巾軍已經失去了抵抗之力,他們如待宰的羔羊一樣,蜷縮在一處,已經無處可逃了。


    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實力不對等的單方麵的屠殺,十幾萬人的生命都將被終結。


    相信我,無人可逃。


    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幻想隻會出現在童話裏,而這裏,是戰場。


    戰場是殘酷的,除了殺戮,沒有仁慈可言。


    泯滅的人性,隻有在砍下敵人的腦袋之後才會死灰複燃,然而當你麵對敵人的屠刀時,你不需要人性,你需要的,僅僅是活著的渴望。


    隻有活下來的人才有人性。


    這就是戰場,你不適應戰場的法則,就要被戰場所淘汰。


    “哎,就這樣吧,早死早投胎,爭取下輩子做個好人。”趙大寶早已見慣了這種生死,也早已收起了自己原本就可憐的那點憐憫之心。


    你去憐憫他人,誰又來憐憫你呢?


    憐憫能讓人活著嗎?


    不能。


    隻有強者才有資格活著,隻有強者才能活得更好。


    所以,膽小怕死的趙大寶都能活到現在,絕對不是個意外,他已經適應了戰場的法則。


    現在,既然已經知道這些黃巾軍的下場了,那麽也就沒必要再去理會他們了,任他們自生自滅吧,對他們來說,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趙大寶輕輕歎息一聲,決定進入廣宗城中去找皇甫嵩。


    他不想再在城外逗留,因為他不喜歡血腥的味道,也不想再看到那些無助的黃巾軍最後的掙紮,縱然於心不忍,也是無可奈何。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眼不見心不煩。


    等趙大寶進入城中,卻發現皇甫嵩正在焚燒黃巾軍的輜重。


    “真是暴殄天物啊。”趙大寶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情不自禁發了一聲驚歎。


    數千輛輜重車被集中放在一塊處理,現場濃煙四起,火焰滔天,頃刻間化為烏有,不隻是趙大寶,誰看了也得心疼啊。


    “你是土豪,可我是貧民啊,你用不到的東西,我能用到啊,何必燒掉呢,送給我,它不香嗎?”趙大寶忍不住想大罵皇甫嵩一頓,真是個敗家玩意。


    寧可把牛奶倒掉也不送給百姓,說的就是他嗎?


    像皇甫嵩這種從京城裏出來的大人物,平日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喝不愁,衣食無憂,可能體會不到底層老百姓的苦楚,所以他可能認為這些輜重並不重要,燒了就燒了,同時也能彰顯他的功績。


    但趙大寶可是從底層老百姓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自然知道老百姓的苦楚,這些東西在老百姓眼裏,可全都是價值連城,就這麽白白燒掉了,浪費啊,這不是糟蹋東西嗎?


    雖然土豪的世界趙大寶一時之間難以理解,但是這麽明目張膽的鋪張浪費實在有點太過分了吧,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趙大寶忍不了,上前勸阻道:“我聞古人言,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則能造福於民;這些輜重原本是蛾賊劫掠而來,數量如此寵大,不知可以造福多少百姓,與其焚毀,何不還之於民;民心所向,才是眾望所歸,此乃天子之幸,望左中郎三思。”


    ‘天子之幸’這個詞還是趙大寶跟皇甫嵩學的,算是現學現用,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剛學會一個詞這不就用上了,一點毛病都沒有。


    而且趙大寶因為心疼這些物資,心裏比較著急,所以說話時語氣裏可能也有點激進,顯得跟質問皇甫嵩似的。


    其實這還是看在皇甫嵩是朝廷命官的份上,趙大寶有所忍讓,盡量克製自己的不滿,要不然換個人試試,估計趙大寶早就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了。


    不對,罵他都是輕的,估計早就動手打人了。


    但是麵對皇甫嵩,他不敢啊,所以剛一說完趙大寶就有些後悔了:“完了,說話太急了,他不會生我的氣吧?”


    哎,這個趙大寶,還真是看人下菜,也太會做人了吧。


    好在皇甫嵩麵色平淡,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但是明顯沒有指責趙大寶的意思。


    趙大寶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暗中舒了一口氣,心裏尋思:“很好,隻要他不生氣,自己的前途就算是保住了。”


    噫?


    不是在聊焚燒物資的事嗎?


    怎麽又扯到他的前途上了?


    真是搞不懂趙大寶這家夥的腦袋裏整天都在想什麽,正常人沒法跟他正常交流啊,他這思維跳躍的也太大了吧,步子邁的太大,就不怕扯到蛋嗎?


    皇甫嵩自然不知道趙大寶的腦袋裏在想什麽,隻是平靜的給他解釋:“錢糧布帛及貴重之物自然都已留下,待擊破張梁之後自當發還於民;而這些輜重,不過是蛾賊所用的衣甲旗幟等物資,此乃造反之物,留之不吉,故而不得不焚毀。”


    這麽一解釋,不就明白了嗎?


    這些東西確實該燒,而且必須得燒,總不能繼續留著送給以後的青州黃巾吧,那不得落個‘資敵’的罪名啊。


    趙大寶有些後悔剛才太衝動了,幸好皇甫嵩不跟他一般見識,要不然他這輩子就算完了,皇甫嵩就是他的命中貴人啊。


    有時候,一個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小動作,就比如,一個表情,或者是說話的語氣,或者是某些細微的小變化,往往就能看出一個人內在的素養。


    不管多麽善於偽裝的人,無意間流露出來的這種變化才是最真實的內心想法,這些變化是裝不出來的,而趙大寶就善於捕捉這些細微的變化。


    所以,現在趙大寶終於可以確定一件事了,那就是:“皇甫嵩真的是個好人,這回我是真的信了,我也服了。”


    你看,他又服了。


    過不了多長時間,他肯定還得再服一次,這家夥說話就沒個準頭。


    同時趙大寶也明白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並不是所有從京城裏出來的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甚至是藐視一切的惡人,其實還是有好人的,就好比眼前的這位皇甫嵩。


    所以,不管什麽時候都要對生活抱有希望,內心充滿希望的人才能遇到生命中的貴人,也就是能給予你希望的那個好人。


    心存希望才能看到希望,擁有夢想才能懷抱夢想。


    這回,趙大寶是真的信了。


    至於服不服,那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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