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沉寂了無數歲月的荒界,絕無可能存在著人畜無害的小小童子。


    在眼下這種局麵出現,更加引人懷疑。


    這不得不讓常綾多加揣測,因為實在太超出常理了。


    以至於她開始考慮該如何退走。


    看到她不說話,趴在青牛背上的小童子忽然坐直了身形,一雙烏黑水亮的眼睛直視著常綾,“你在害怕我?”


    她繼續啞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而就在這是,一道壓製不住慍怒的聲音響起,“給本座滾開!”


    常綾大驚失色,這才想起自己還壓著小帝君,急忙起身退後。


    “對,對不起……”她麵色漲紅,羞愧開口。


    小帝君猛然坐起,看向她的目光中迸射出森冷殺意,“再有下一次,我要你命!”


    常綾自知理虧,也不好置辯,隻能暗自生悶氣。


    然後他撐起身形,艱難而又勉強的站了起來,幾乎搖搖欲墜。


    而直到這時,小帝君才看到身後,竟然有著一個騎著青牛的童子。


    他下意識的摸向腰間,卻驚覺護身軟劍早在先前,就遺留在了巨獸的眼瞳中。


    “你是誰?”


    小帝君緩緩後退,緊盯著青牛背上的童子。


    “這都看不出來嗎,我是放牛的。”小童子脆生生的說道。


    他一怔,放牛?在這萬古沉寂的荒界中放牛?


    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怎麽,你們不信?”小童子又開口。


    生性謹慎多疑的小帝君並沒多言,而是在思索著該如何離開。


    這時,常綾開口,“信,當然信,隻不過這裏那麽凶險,你是怎麽安穩到現在的?”


    小童子聞言,將頭上的鬥笠取下,“沒有啊,這裏一直隻有我一個人,還有一頭牛,我們一直是這麽過來的,怎麽可能會有危險。”


    常綾和小帝君都是微微一怔,顯然有些開始懷疑。


    僅僅是先前險些將他們置於死地的天穹巨獸,都能夠說明,這荒界絕不可能簡單。


    但看著小童子一臉認真的模樣,又讓她心生疑惑。


    而就在這時,小帝君則拖著還沒有恢複的仙體,徑直離開了。


    看到這一幕,常綾也下意識的想要跟上,卻又停下了腳步,有些無所適從。


    “你們來到這裏,要找誰?”


    童子從青牛背上一躍而下,穩穩的落在地麵,抬頭真摯的看著常綾。


    她猶豫了片刻,最終輕聲道,“你有沒有在這裏見過一個青年衍仙,氣韻很獨特的那種,一眼難忘。”


    童子聞言,咧嘴一笑,“不曾見過,我說過從我有靈識以來,這裏就隻有我和一頭青牛,再沒有其他衍仙。”


    常綾無言,她很想反駁,證明這裏根本不止青牛童子,但又覺得沒必要。


    她勉強一笑,“如此一來的話,那就打擾了,我獨去尋覓一番。”


    常綾說完,微微頷首之後,便繼續前行。


    童子轉頭,看著遠去的身形,開口道,“我和你一起尋找吧。”


    常綾剛想婉拒,卻發現青牛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抬頭發出了沉重的聲音,像是在催促她前行。


    “哞——”


    她無奈,但看青牛童子並無惡意,便決定結伴前行。


    莽蒼大界,望古雲煙揮散不開,一切都被荒蕪,亙古孤寂所占據,歲月早已沒有了任何意義。


    身處其中,唯孤獨作伴。


    “哞——”


    渾身染血,一身素白常服都被浸染,那偏瘦弱的身形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並不在起來。


    但是,他卻堅韌無比,雖搖搖欲墜,依舊堅定前行。


    常綾緊隨其後,保持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她既想上前攙扶,卻又有些畏懼。


    看著那堅定的身形,她心底深處的固有印象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同時她心中也存下了不少疑惑,小帝君似乎並不似外界傳聞的那般乖張暴戾,不近人情,雖然是輕薄好色了一點,卻也是能夠接觸的。


    常綾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不緊不慢的隨行,向著荒界深處走去。


    寂靜無聲,唯有青牛低鳴。


    不知過了多久,一條天河攔住前行去路。


    這天河之寬,幾乎將荒界位麵都由此一分為二了。


    混黑無光的天河,如同沉寂萬載的虛空,足以將一切都吞噬。


    常綾也隨之來到了這無邊無沿的天河邊,目光有些凝重。


    而就在她思索如何橫跨這天河時,小帝君卻沒有絲毫猶豫的縱身飛升,掠向天河上空。


    然後仙體傷勢遠沒有恢複的他,加上頭腦昏沉的緣由,橫跨了不足百裏的距離之後,便直接幹脆的一頭栽進了天河之中。


    沒有水花迸濺,就像是直接融入其中一般,詭譎到了極點。


    看到這一幕,常綾仙體一顫,大驚之下,來不及思考,也縱身掠向天河。


    但更加詭譎的一幕出現,她幾乎是踏在天河上空的同時,仙體直接失控,經絡中的衍力連一絲一毫都無法施展。


    而身下的天河有種無法言說,無法拒絕的吸力,讓身為大衍仙的她都做不到橫跨。


    轉瞬間,她也步入小帝君的後塵,直墜入天河之中,連一絲一毫水花都不見。


    岸邊傳來一聲幽幽歎息,騎坐在青牛背上的小童子,搖了搖頭,眼中有著與他容貌大不相符的老成。


    而後,麵對著無邊無沿的天河,他騎牛而下。


    青牛仰頭哞叫,然後碩大的身軀遊亙在水麵之上,竟然沒有沉下去。


    它如同一葉孤舟,在天河中前行。


    騎坐在青牛背部的小童子似乎早習以為常,驅趕著身下青牛,緩緩橫渡。


    而在經過他們落下的位置時,青牛腦袋下潛,然後拱出了一道昏迷的身形。


    小童子伸手接過,然後將昏死過去的常綾放在牛背,繼續前行。


    數十息後,小帝君的身形也被找到,被放在了青牛背上。


    如坐孤舟,孤獨前行。


    天河臨盡,盡頭是高聳直入天穹的座座荒山,充滿荒蕪,滄然的氣息。


    青牛浮出水麵,然後站上了岸邊。


    小童子拍了拍它的牛角,轉身輕輕一揮手,便將小帝君與常綾置放在了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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