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飛鴻正色道:“成家立業,水到渠成,你不想成家又是什麽道理?”閻皓宇有口難辯:冒認唐家三公子的身份已是不該,再娶了人家妻子,如此不合情理之事,自己肯定不能為之啊!便說:“這這,不合禮儀,萬萬不能啊!”這時一旁的唐夫人都急了,上前道:“繹兒,你與聶家小姐親事早就訂了,名媒正娶,有什麽不合禮儀?”閻皓宇不禁六神無主起來:“那個,孩兒方才十五,年紀尚幼,還不想成親。”唐飛鴻怒道:“你這逆子,真是滿口糊言,你早已滿一十八歲,還什麽十五?,整天跟著一幫浪蕩子,若不是去鬥蟋蟀就是去玩蹴鞠,真正就是一個膏粱子弟!”


    閻皓宇焦急之下高聲反駁:“反正孩兒堅決不能成親!”


    唐飛鴻一見兒子又是這般模樣,簡直怒火攻心:“逆子,我險些被你騙到!你剛才裝如此這般,痛哭認錯,我隻道你已然悔悟,原來你竟是陽奉陰違,你兩位兄長像你這般大時早已幫為父獨擋一方了,而你!別道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被家業束縛,想要一直這樣不學無術浪蕩無為是吧!”說著便欲上前打他,老夫人與夫人趕緊過來死死拉住,一邊對著跪在地下的閻皓宇叫道:“繹兒還不快逃。”閻皓宇心知無從解釋,便想等唐老爺冷靜下來再想辦法,逮個空便逃了出去。


    唐家家業正是如日中天鼎盛之時,唐府也是遠近第一大宅苑,裏麵園林景觀,亭閣樓台,山水河溪,應有盡有。這閻皓宇猛的衝出來,走著走著竟然迷了方向,抬眼看到前方樹影婆娑處好像露出屋角模樣,便走過去,進前一看,是幾間房子,上書:“藏書閣”,這位唐老爺其實自己年少時特別愛讀書,隻是當時家庭貧苦,沒有條件,所以他小小年紀不得不出來跟人學藝,後來機遇巧合,成為一代鹽商,連生三子,一心想培育個狀元郎,一來彌補他少時的遺憾,二來如果能順利走上仕途,對自己家業也是有幫助的。卻不想前麵兩個兒子對學習是絲毫沒有興趣,好在做生意上還有點天賦,惟有小兒子,少時蒙師就曾誇他有慧根,他心下歡喜,對他寄予厚望,可惜隨著年歲增長,加上家中祖母和母親的溺愛,日益變得貪玩任性,不受控製。唐老爺家中錢財自不必說,時常也愛附庸一下風雅,藏書藏畫頗豐,隻可惜是子孫不孝。


    閻皓宇推門進入,這閣中應當多日不曾來人清掃,但見蛛網灰塵撲麵而來,裏麵書架上也是蒙了厚厚一層灰,閻皓宇朝書架上望去,一排排的書,經史子集,應有盡有,閻皓宇看到一本《新唐史鑒》,心中一動,立即取下,撫去灰塵,看了起來,當他在太宗朝看到閻立本名子時,心中一振,立即翻看起來,剛看了個起句,眼淚便湧出,顫抖不已:“太宗朝,閻立本,精於繪畫,尤擅人物,當世人封為神品,位居刑部侍郎,於貞觀十八年十月初六,抑鬱而卒。”閻皓宇悲痛萬分,不對啊,記得早在幼年時便聽家人說過,言祖父當年帶父親去算命,術士道父親是鮮有的福祿壽齊全之人,有宰相之命,為何史書上記載卻是壯年而卒?再一想,貞觀十八年十月初六,不正是自己與他爭吵後的一個月麽?想到這裏,他心下更是大慟,父親當時一定是畫不出小公主肖像,加上自已失蹤不見,方才抑鬱成疾,撒手人寰!再觀閻立本生平,提到:“立本工於繪畫,但卻常因此於朝堂之上遭同僚取笑,言他並無實材,不過以技藝悅君,與市井戲子樂師無異。”看到這裏閻皓宇淚流滿麵,方才明白父親因何不讓他們兄弟畫畫的真正原由,原是父親大人受別人譏諷,不想他們長大後被人看輕罷了,愛之深,責之切,可惜自己當時不僅不體察父親一番苦心,反而背道而馳,惹父親生氣煩憂。至此,他心中更加堅定,既然自己能來到這裏,就一定可以回去,他一定要想辦法回去,回到與父親爭吵的那一天,拯救父親於危難之中。


    想要回去,就要搞清楚現在究竟身於何處,於是他將書架上史書一一翻看,不知不覺,暮靄漸沉沉,歸雀飛斜影,閻皓宇讀罷史書,如同大病一場,到底是怎樣的原由,竟讓他躲過歲月輪回,逃過朝代更替,來到這大明朝,他現在正如陶公筆下的桃花源人氏,糊裏糊塗,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他曾所處的唐朝,與現在竟相隔千年,正所謂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


    “一定要回去救父親”!這是他現在全部信念所在,自己既然來到千年之後,想那原本是坐在考場之上的唐三公子,又到了何朝何代何處呢?真是無從知曉!到底是什麽個神秘的力量,是一開始他想到的東瀛幻術麽?想到此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那塊白玉硯!明明原本是黑石忽然變成白玉,自己也就是研磨幾下便來到這裏,也許找到它便能再次回去了。他又想起那個美麗少女,事實上,他一直都沒有忘記這個少女,她的清亮明眸,她的燦然一笑,也許她也與他一起經曆了這無從解釋的穿梭,他倘若能在此朝此地再見那少女一麵,一定問清名字,若是同樣境遇,他定要帶著她一起回去。如此這般的思來想去,他明白如今之際,一切都是漫無頭緒,隻能先以唐三公子的身份安身立命了。


    閻皓宇在閣中一瞬千年的思考著,卻不知外麵唐家所有的家丁家用早已找翻了天,一個個打著燈籠,大到每一座屋子,小到每一片山石,全都尋遍了,就是不見三公子的下落,慕賢閣中老夫人與夫人早已急得泣不成聲,而唐老爺也隻是故作鎮定的坐在那裏,這時一個家丁進來匯報:“稟告老夫人,老爺,夫人,全宅大大小小的能去的去處都已搜遍,還是不見少爺下落。”唐老爺起身拍桌子:“混帳,這麽大人,又不見他出去,隻在家中,還能消失不見不成,肯定還有沒找的地方!”家丁唯唯諾諾著說:“隻有樂釣池一處……”唐夫人聞言大驚:“繹兒不會遊泳,莫不是真的掉入池中了?”說畢與老夫人哭成一團。唐老爺也急道:“還不快去搜尋!”這時另一位家丁來報:“老爺夫人,小少爺找到了!”


    原來閻皓宇回過神後,聽到外麵囂鬧,便推門而出,見天色已黑,看到前方石路上有幾個家丁打著燈籠正慌成一團的尋著什麽,便走上前詢問:“你們何事驚慌。”家丁看到他,如獲至寶,其中一位健壯的,立馬將那燈籠一扔,上前抱住閻皓宇,隻恐他又不見了一般,隨即大家忙著互相轉告:“小少爺找到了,小少爺找到了”!閻皓宇直被勒到透不過氣,方才明白,他在藏書閣中呆了整整一個下午,唐家人找不到他,以為他出了什麽意外,故而慌做一團,想想自已,無故失蹤,家人一定也是慌亂不已,父親因而才抑鬱成的吧,這千年一瞬,親情卻是一樣的。


    閻皓宇來到父親麵前,再次跪倒:“孩兒不孝,讓祖母父親母親擔心了。”唐飛鴻見他找到了,氣也消了一半,隻坐那連聲歎息。祖母與母親見找到他了,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當下止住哭泣,過來扶他起身。閻皓宇沒有起來,繼續跪那麵對著唐飛鴻道:“父親大人,孩兒不孝,一直未能明白你的苦心,經曆這一番變故,孩兒已徹底明白,孩兒今後再不違背父親,一切但憑父親做主。”閻皓宇隻把自己想與閻立本說的一番話說了出來,心中難忍悲傷,不由滴下淚來。唐飛鴻見他說的懇切,但因為先前他變化多端,如今這番,卻還是搞不清是幡然悔悟還是又在逢場作戲。便道:“如此,那便先成家,擇日迎娶聶家小姐過門。”閻皓宇頓了一下,跪拜道:“全憑爹爹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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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府三少爺將要成親了,上上下下好一番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仿佛每個角落都透著喜氣。街頭巷尾更是議論紛紛,有說唐府的每顆樹上都係上了金絲帶,又說親家來曆非凡,江南大布商聶榮添的女兒聶媛,聶媛雖養深閨中,但秀名遠揚,據說是個知書達禮又蘭心惠質的美人。提到這個唐家三公子,唐繹唐廣如,大家則都紛紛搖頭,這個紈絝子弟,仗著老子的錢,整天是嘻笑逗樂,不學無術,據說前段時間參加鄉試竟然不著一字胡亂塗了一個女子在白卷之上,把個主考官都氣倒了,簡直是荒唐透頂,年輕的後生們都是憤憤不已,如此美人盡嫁於這樣的混帳,真是天道不公啊!


    此時,也隻有閻皓宇一人心中苦悶,這晚,他抬眼望月,不禁長歎道:“唐繹啊,廣如兄,不知你到了何處?是否也遇到我這般境遇,我如今並非有意要冒你身份,娶你妻室,實在情非得已,想我這般複雜的遭遇,說出來隻能被人笑瘋笑傻。隻待我安身下來,尋到白玉硯,唯有此方能使我倆各歸各位,請你放心,至於嫂夫人,我一定想辦法做到克已守禮,到時定會完璧與你!”說罷,但見月影悠悠,這千年不變的也惟有這一片月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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