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迎向羅南的目光,嘴角上揚,展露出一個笑容,竭盡全力保持著笑容的弧度,但眼神還是暴露了內心深處的累累傷痕,然後一點一點地慢慢崩塌。


    “我,我不想……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我不知道怎麽辦……羅南,我應該怎麽辦?我還能怎麽辦?”


    滾燙的淚水衝破眼眶的束縛掉落下來,但嘴角的笑容依舊在肆意綻放,卻讓眼神深處的哀傷和痛苦變得越發脆弱起來,奧利抬起手背狠狠地擦拭臉頰的淚痕,仰起頭就將啤酒灌入肚子裏,隻有那冰冷的液體能夠稍稍緩解些許五髒六腑的灼熱。


    然而,因為太用力而被搓紅的臉頰卻透露出更多狼狽,沒有擦拭幹淨的淚痕依舊在書寫著內心的掙紮。


    其實,不是奧利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更加殘忍的是,他知道應該怎麽辦——


    他應該忘記奧菲莉亞,他應該開啟一段全新生活,他應該忘記過去擁抱未來,他應該更加幸福更加開心,他應該活出自己的色彩,他應該勇敢地迎接全新的可能。


    但是,他做不到。


    不是不知道,而是做不到。


    那種無奈、無力和無視,恢弘而盛大,拉拽著腳踝沉入無底深淵,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張開血盆大口將自己吞噬,無從反抗,於是,奧利才開始逃避,似乎隻要麻痹大腦,就能夠短暫地贏得喘息空間。


    他開始逃避奧菲莉亞,甚至逃避羅南,將自己封鎖在一團迷霧的混沌裏,並且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這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這就是繼續生活的最佳方式,然後,快樂回來了,幸福也回來了。


    羅南,終究沒有說什麽,舉起自己的啤酒瓶,一個仰頭,咕嘟咕嘟,也將酒精灌入肚子裏。


    一瓶啤酒轉眼就已經下肚,胃部卻好像一個無底深淵,沒有任何感覺,隻是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那一片靜謐,清澈而幹淨,然後,就可以聽到奧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羅南,我們是不是永遠都回不到大學時代了?”


    一切都那麽簡單。


    一日國王依舊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樂隊,雖然沒有名氣也沒有收入,但他們僅僅依靠著一腔熱血聚集在一起,因為音樂而快樂因為表演而幸福,哪怕沒錢吃飯也依舊樂在其中地享受著。


    奧菲莉亞依舊是校園裏的女神,奧利依舊是傻乎乎追在她身後無數男孩中的一個,雖然無法拉近距離,卻因為那顆滾燙的心髒和那份炙熱的愛戀,每分每秒都是甜蜜的,仿佛全世界都在發光。


    那時候的他們,依舊相信夢想依舊相信愛情依舊相信希望,依舊相信著憑借自己的雙手就能夠改變世界,傻裏傻氣,傻得可愛,如此單純又如此沉浸,懷抱著一顆赤子之心乘風破浪。


    但是,長大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現在,他們唯一依舊堅定不移相信的,也許就隻有音樂了。那些在音符裏潺潺流動的情感,依舊真摯也依舊純粹,這是黑暗唯一無法奪走的東西,同時也是羅南堅定不移在守護的東西。


    “嗯。”羅南回答到。


    簡短,卻幹脆。


    奧利已經預料到了答案,但眼底的苦澀還是蔓延到了嘴角,笑著笑著,就悲傷起來。


    那個下午,奧利在羅南家裏喝得酩酊大醉,吐得翻江倒海,才不過傍晚時分就已經昏睡到不省人事,因為客房還沒有來得及套床單被套,於是羅南還從來沒有躺過的主臥室也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奧利鳩占鵲巢地昏死過去,睡到昏天暗地,徹徹底底什麽事情都不知道。


    還好,羅南拉住理智的韁繩,沒有跟著奧利一起灌酒,喝了三瓶啤酒之後就停了下來,看著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奧利拚盡全力地把自己灌醉,然後羅南負責收拾殘局,否則還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哪兒。


    想想一下tmz的標題:


    “一日國王兩名成員在家中酗酒導致酒精中毒被送入急診室”、“奧利-洛夫為情所困試圖終止自己的生命”、“一日國王內訌爆發,羅南與奧利大打出手”、“羅南-庫珀還沒有登上神壇就已經墮落——酒精的救贖”、“一日國王兩名成員戀上同一個人,為愛所困”……


    諸如此類。


    看圖說故事僅僅隻是腦補一下就已經讓人毛骨悚然了。


    考慮到奧利糟糕透頂的狀態,哪怕次日能夠及時清醒、宿醉狀態下的彩排練習效果也很難令人滿意,於是羅南給約翰尼-奎德打了電話,說明來龍去脈之後,約翰尼拍板推遲了彩排。


    約翰尼親自出麵,告訴馬克西姆和克裏夫,他非常擔心樂隊成員的狀態,一方麵是羅南的嗓音狀態,另一方麵則是樂隊成員體力透支的精神狀態,所以決定讓樂隊多休息一天,隔天再集合開始彩排。


    作為經紀人,約翰尼的溝通技巧無疑是非常出色的,馬克西姆和克裏夫都沒有多想、欣然接受了提案——


    本來,六個月的漫長巡演就已經消耗了所有體力、他們也確實需要一些休息調整的時間,哪怕隻是一天也好。


    果然,羅南和約翰尼的擔憂是正確的。


    次日,奧利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兩點,期間又爬起來到衛生間嘔吐了兩次,差不多就要把膽汁都吐出來了,但清醒過來的時候,依舊好像被扔到烘幹機裏翻來倒去四個小時的模樣,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地停不下來。


    關於照顧人,絕對不是羅南的強項,於是,羅南及時向樂隊助理傑克-波耶爾發出了求救信號。


    傑克第一時間就抵達羅南的新家,也沒有時間參觀羅南的房子就開始忙碌起來,又是醒酒又是料理,忙碌得不可開交,醉生夢死的奧利也總算沒有繼續被丟在地上當鹹魚。


    迷迷糊糊清醒過來之後,奧利頭疼欲裂,那哼哼唧唧的模樣讓羅南捧腹大笑,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狠狠地吐槽了奧利一番,結果奧利自己也跟著大笑起來,因為笑得太開心又開始頭疼,不由蜷縮起來,就好像一隻煮熟的蝦子。


    和昨天相比,奧利明顯好多了,不是開懷大笑那麽簡單,更多是眉宇之間的愁緒正在淡卻,那隻一種由內而外的變化,就好像肩膀的重擔稍稍卸下,以至於整個人都能夠輕鬆些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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