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俱樂部”,曆史上具有浪漫淒美色彩的一個天使俱樂部,那些恃才傲物、狂妄不羈的天才們,紛紛在二十七歲這一年隕落,如同跨越時空的一個約定般,攜手相約,在自己的二十七歲結束絢爛而驕傲的一生。


    久而久之,人們懷抱著這樣一種美好的願想:


    在二十七歲以前肆意狂奔、盡情綻放,在短短的人生裏留下屬於自己濃墨重彩的一筆,大膽嚐試大膽冒險,實現人生價值綻放自我色彩,真正證明自己的存在,然後在青春最美好最燦爛的瞬間定格。


    也許,這才是生命最美好也最動人的模樣,永恒定格在巔峰時期,宛若夜空最耀眼的恒星,瞬間成為永恒。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心生向往的芸芸眾生們就發出了感歎,自己已經錯過了機會——


    “too-old-to-die-young”,因為太過蒼老以至於無法英年早逝,二十七歲的截止線比想象中來得早許多,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就已經錯過了永駐青春的機會。


    羅南他們,自然也不能例外。


    樂隊內部就曾經打趣過,時間一天一天流逝,他們距離二十七歲已經沒有剩下多少,這也意味著留給他們名垂青史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們需要更加努力才行,甚至在去年“啟程”巡演的時候還調侃過。


    但羅南真的沒有料想到,奧利的生命真的永遠定格在了二十七歲。


    視線,從墓碑轉移到那一具黑色棺材上,此時已經封棺,看不到裏麵的模樣,上麵擺放著白色的花束,雛菊、百合、玫瑰和一些說不出名字但傲然盛開的白色花朵,聖潔的白色與厚重的黑色交相輝映,金色的陽光讓它們看起來生機勃勃。


    羅南的呼吸微微有些堵塞,他真的很難想象奧利就躺在裏麵。


    “奧利,這就是你完成終極惡作劇的最後機會了。”


    你應該像“終結者”一樣,衝破棺材,橫空出世,然後看著周圍一張張悲傷而錯愕的臉龐,捧腹大笑,“你們全部上當了!愚人節快樂!”


    如果你現在出來的話,我就不生氣。


    羅南深深地注視著那片黑色,眼底滑過一抹苦澀,然後深呼吸一口氣,來到了墓碑的位置,轉身看向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現在,輪到他發言致辭了。


    羅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好的信箋,他最近忘性大,而且時間總是錯亂,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提前撰寫了稿件,準備在葬禮上直接朗誦。


    可是,抬起頭,羅南卻看到了奧利的母親。


    那是一個裝扮得體的普通中年女人,從眼角的皺紋和開裂手指能夠看出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深深烙印,但此時,她依舊倔強地挺直腰杆,竭盡全力掩飾自己的悲傷和痛苦,瑟瑟寒風之中顯得如此孤寂。


    羅南曾經聽奧利簡單提起過他的家庭,他記不清楚奧利父親到底再婚了兩次還是三次,但他記得奧利充滿傷痕與灰暗的童年記憶,顛沛流離地輾轉在不同城市不同家庭麵對不同環境,如同雜草一般生活著。


    而唯一能夠點亮奧利生活的,就是他的母親。


    “母親是一個溫柔的女人,同時也是一個膽小的女人。當她的男人喝酒醉的時候,她從來都不敢還手,但如果她的男人準備打我的時候,她總是拖住那個巨人的右腿,對著我喊,‘逃,奧利’。可是我就好像傻瓜一樣,揮舞著棒球棍衝上去,結果那個巨人一個巴掌就能夠把我扇出去。”


    羅南依舊記得奧利那明朗的笑容,指著自己耳朵上方的一道疤痕,隱藏在頭發裏。


    “看,這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勳章。”


    然後笑得沒心沒肺,就好像從來都不曾受傷害一般。


    忽然,羅南就意識到,葬禮,其實不是為死者舉辦的,而是為生者舉辦的,用這樣一種方式讓生者能夠銘記死者的那些美好瞬間。


    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稿子——


    “奧利-洛夫是一個該死的混球,但我選擇原諒他,不是因為他長得帥氣,也不是因為他應該活得更久卻愚蠢地將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二十七歲……上帝,二十七俱樂部就是一群異想天開的庸才們幻想出來的天堂,他居然真的就這樣加入了那個俱樂部,而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想象生活在一個沒有奧利-洛夫的世界。


    我想說的是,沒有奧利,一日國王根本就不會誕生;沒有奧利,一日國王早在十八個月前就已經解散;沒有奧利,我甚至不知道怎麽創作歌曲……”


    顯然,這篇稿子是獻給奧利的,來自內心深處的真情實感,但不是獻給生者的。


    想到這裏,羅南又重新將打開的稿子折疊起來,深呼吸一口氣。


    “在奧利小時候,他的母親曾經告訴他,不經曆風雨怎麽能夠見彩虹,這也是奧利的信念……”


    美好而溫馨,勵誌而動人,如果作為心靈雞湯刊登出去的話,應該可以感動無數人,但字裏行間的生疏與客套,卻完全感受不到奧利的痕跡。


    羅南不相信自己話語裏的每一個字。


    不過,沒有關係,因為奧利的母親相信了,這位堅強的女人終究沒有能夠忍住,淚水就這樣徹底決堤,但她依舊挺直腰杆,放任淚水滑落,仿佛能夠看到奧利的模樣;因為在場的其他賓客也相信了,那麽這就是一場成功的葬禮。


    至於那些屬於他和奧利的話語,可以等等,以後他獨自前來墓地的時候,不受打擾地,說給奧利聽。


    “我現在依舊記得十年前,奧利眼睛明亮地看著我,他說,羅南,不如我們組一支樂隊吧?於是就有了一日國王。”


    羅南以這樣一句話為致辭畫上了句號,抬起頭來,展露一個得體的笑容,迎向全場嘉賓們或悲傷或肅穆或扼腕的視線。


    人群的後麵,羅南仿佛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奧利。


    他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褲的裝扮,手裏正在擺弄著鼓槌,輕輕拋起又順利接住,沐浴在一片金色陽光下,肆意地燦爛地大笑著,仿佛正在嘲笑著羅南的拘謹和嚴肅,穿著西裝裝模作樣地如同大人一般端著架子,而他則展開雙臂模擬著滑翔機的模樣自由翱翔著。


    輕盈而歡快的腳步在草叢之上跳躍,標誌性的笑聲如同驚雷一般滾滾作響,毫無預警地直接炸裂開來,讓旁人嚇了一跳,但嘴角的笑容卻忍不住跟著一起上揚起來,仿佛能夠真切感受到那種純粹的幸福和歡快。


    他似乎在喊著,羅南,不要跪倒,盡情狂歡(don’t-kneel-down,just-rise-u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舞台之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七七家d貓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七七家d貓貓並收藏舞台之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