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靳偉起得很早。


    他一反常態的舍棄了晨跑的習慣,而是站在窗邊靜靜地望著外頭的天色一點一點的明亮起來。


    來學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階段。


    當初靳慧死的時候,他曾經真實以為自己的這輩子會就此改變顛覆,他的人生將不會按照預想的道路發展下去。


    可是,事實並非那樣不堪。


    最終他竟然還能考上一所較為滿意的大學,重新開始充滿希望的生活。


    一切都很順利,出乎意料之外的順利,包括整個高考過程,包括,遇到韓睿。


    令他吃驚的是,沒想到那個可以算作是間接害死靳慧的殺人凶手,居然會是方晨的戀人!


    眼看著約定時間要到了,從半舊不新的窗台看下去,韓睿派來的車子已經停在樓下,黑色高檔轎車出現在這片老舊的平民住宅區裏,多少顯得有些突兀,引得來往居民頻頻回頭觀望。


    靳偉在出門之前拿出手機斟酌了一下,本想打給上個月剛剛找過他了解情況的那位刑偵辦案人員,但還是在接通千摁掉了通話。


    上車的時候,他想,等事情有點眉目了在通知刑偵辦案人員也不遲。


    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隱隱有種預感,仿佛通過今天這次機會,自己一定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韓睿並沒有出門。


    在客廳遇上的時候,靳偉心裏有些許控製不住的緊張,匆匆看他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他過去從沒和韓睿打過交道,對這個男人的唯一了解,也隻來源於三十幾天前同別人的一場談話。


    他被警察找到的那天,對方要求他對靳慧的案子重新回憶一次,順便做了記錄。也就是在那個過程中,韓瑞的名字不止一次的被提起,他這才知道了韓睿的身份。


    從整場談話中,他隱約猜測到了靳慧的死與韓睿之間的隱秘聯係。


    如今這樣麵對著麵,他並不是害怕,而是擔心自己心裏的怨恨會不由自主的從眼神或表情中泄露出來。


    天氣預報說近日將有台風登陸,方晨坐在陽台上,果然感覺到空氣中一絲明顯的悶熱。


    她看了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接近中午。


    她站起身對靳偉說:“休息一下吧。想喝點什麽?我去樓下拿,要不,榨橙汁好不好?”她覺得有點好笑,不得不承認,就算是當年自己讀書,恐怕也沒有這樣認真過。


    “你喝橙汁吧。我要可樂就行了。”靳偉放下紙筆,活動了一下身體。


    “好,你在這裏等一下。”方晨腳步輕快的往外走。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靳偉在屋裏等了一會之後也跟著走了出去。


    他故意將步子放得緩慢,雙腳踩在地板上幾乎無聲無息。


    這棟別墅大得驚人,即使是在夏天,幽長的走廊上依舊滲透出些許涼意。


    下意識地,他屏住了呼吸,靜悄悄的靠近目標,一步一步走到那扇虛掩著的門前。


    這是韓睿的書房,早上跟著方晨上樓的時候,恰好看見韓睿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和他的兩個手下一起走了進去。


    雖然當時韓睿說著流利的英語,但他還是聽得清楚,他們在電話裏提到了一筆近期即將進行的交易,似乎語氣鄭重的樣子,並且最後在交談中出現了一個關鍵的單詞:fax。


    此刻他們應該都出去了,就在半個小時之前,靳偉在陽台上親眼目送韓睿等人駕車離開別墅。


    透過回旋樓梯的空隙望向一樓,知道方晨正在廚房裏準備飲料,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出來。他有一瞬間的掙紮,畢竟過去從未幹過這種事,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最終他還是捏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動作極輕的將門板推開來。


    墨綠色的絲絨窗簾向兩邊敞開著,明媚的光線透過落地玻璃充斥在偌大的書房中。


    因為太過安靜,靳偉幾乎疑心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


    昨天他進來這裏找過雜誌,那時隻是匆匆的四處遊覽了一下,除了占據整整兩麵牆壁內嵌式書櫃和置物架之外,書房裏的擺設簡單到了極點,其餘便隻剩寬大的沙發和書桌。


    桌上的電腦開著,屏保正在發出幽藍的微光。旁邊就是傳真機,看見指示燈閃爍,靳偉心頭莫名的一跳,接著便快步走上前去。


    傳真紙上還殘留著些許溫度,顯然是剛剛結束不久。他拿起來一看,a4的紙張上是大麵積的白,隻在左上角有兩個簡短卻生僻是外文單詞——nuevoleon。


    似乎是地名,他不敢肯定,因為甚至不知道這是哪國的文字。


    就在靳偉拿出手機想要將信息記起來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上樓梯的腳步聲,那樣的節奏和聲音,並不太像是方晨的。


    書房就在二樓第一間,此時已經無處可避。靳偉一慌,張望之下,連忙收起手機匆匆閃身躲進旁邊的一閃小門內。


    進去之後,才發現是個類似小型會議室的地方,光線昏暗,隱約可以看出桌椅設施齊全。


    靳偉此時此刻無心打量身邊的環境,隻是在確定這個小房間唯一的出口便是通向書房之後,隻得強迫自己安定下來,身體貼近門板,仔細聆聽著外麵的動靜。


    可是,什麽都聽不見,大概是門板的隔音效果極佳,盡管他屏心凝氣,卻仍舊無法得知外麵的情況。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住,每一分每一秒就像是他身體裏的血液,變得粘稠異常,緩慢而艱難的流動著。


    也許上樓的那人根本沒有進書房?也許是方晨或者是韓睿什麽手下?


    他變得有些躁動不安,僥幸的揣測著各種可能性。


    可是就在此時,眼前的門被霍然拉開——猝不及防的光線在瞬間刺痛他的雙眼。


    方晨做夢也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


    當她端著果汁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時候,恰好親眼見到兩個男人將毫無知覺的靳偉塞進車子裏。她甚至還來不及阻止,他們便已經絕塵而去。


    她不由的愣了,下一秒就立刻跑到韓睿麵前,豎起眉峰問:“你對靳偉做了什麽?”


    韓睿站在書桌後,修長的身軀靠近寬敞的落地窗,窗上映出他淡淡的影子。


    他微低著頭查看著手中一塊碧綠色的寶石,手指從絕美疏淡的紋理上輕輕拂過,頭也沒抬地說:“我給他安排了一個臨時住處,大概他需要在那裏呆上幾天。”


    “什麽意思?為什麽?”方才覺得頭腦發懵,一時間竟然反應不過來。


    韓睿終於抬起頭,目光冷淡,“這也是我想問的,他到底什麽身份,為什麽他會溜進書房偷看我的東西?”


    方晨皺著眉,仍舊搞不懂,“他偷看你什麽了?”


    “傳真。”韓睿頗為耐心的解釋給她聽,“確切的說是一樁生意的交易地址。”他抓起桌上的那個手機,晃了晃,“並且試圖記在手機裏。不管他是為了什麽,我都不能讓他把這個信息傳出去,所以隻好讓他先在安全的地方住兩天,等我的生意成交了再放他自由。”


    方晨目瞪口呆,無法想象靳偉會做這種事,愣了半天才說:“這不可能。”


    “信不信隨你。”顯然韓睿也並不在乎她是否相信。


    “所以你們就把他弄暈了,然後關起來?”她搖搖頭,聲音嚴肅地說,“你沒權利這樣做。”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對麵冷淡的目光便直直的射過來,隻見韓睿揚了揚眉問:“難道你想救他?”


    “告訴我你把他關在哪裏?再過一個星期他就要開學了,你知不知道?!”


    “那與我何幹?同樣,這和你也沒有任何關係!不要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不要插手這件事,否則”他突然頓住,目光加深。


    “否則怎樣?”


    韓睿的眸底似乎徒然一沉,他看著她,冷峻的臉上沒有表情,用一種幾乎從未有過的語氣慢條斯理的開口道:“否則後果自負。”


    說完,他便邁開步子從她身側越過,徑直走出了書房。


    他從更沒有這樣冷酷對她說過話。


    至少他這次重新回來之後,他仿佛一直都在極盡所能的寵愛他縱容她。


    可是這一次她才發現,其實一切早已不一樣了。


    方晨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刹那她被他嚇到了,如同突然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韓睿。


    又或者應該說是,一個更加真實的韓睿。


    可也正因為如此,可是為什麽靳偉會被牽扯進來?


    她無視先前得到的警告,瞞過韓睿向旁人打聽,一無所獲。


    她想,無論如何,無論靳偉為什麽想要竊取韓睿的生意資料,首先都必須把他給弄出來。


    因為她不相信時期會有這樣簡單,不相信靳偉僅僅隻是被關押起來而已。


    為了逼靳偉說出他的目的,韓睿可以有很多種手段。


    不知道為什麽,她在這個時候竟然會想起從jonathan那裏聽得那卷錄音帶——那個冷酷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發出的命令足以讓人膽戰心驚。


    她無法忽略此刻麵對的是誰。


    生命在韓睿眼力,恐怕輕如草芥。


    終於在兩天後的傍晚,方晨下班從單位出來,恰好聽見阿天毫無形象的趴在車門旁講電話。她在原地站定,過了好一會兒才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拍了拍阿天的肩。


    仿佛被嚇了一跳,阿天連忙收線並轉過身來,笑嗬嗬地說:“大哥這幾天忙,所以讓我來接你。”


    “那我們走吧。”她點點頭坐上車。


    當晚,就在靳偉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了。


    他其實還有些昏沉,努力的穿過黑暗去看對方的樣子,等到認出人之後,才下意識的驚呼出聲:“方晨姐!”


    方晨快步走到床旁邊,一把將他拉起來,“我們走。”


    她來不及審視他是否完好無缺,直到往前走了兩步之後,感覺到身後那人虛軟的步伐,才不得不停下來。


    整整兩天幾乎沒怎麽進食,此刻的靳偉雙腿發軟,聲音幹澀,猛地站起來隻覺得天旋地轉,很快便撐著牆沒話坐到地板上。


    “他們打你了?”


    靳偉搖搖頭,卻隻是問:“你怎麽來了?”


    “先離開這裏再說。”方晨彎下腰確認,“能走得動麽?”


    靳偉咬牙點了點頭,掙紮著重新站起來。


    方晨又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為什麽要這樣做?


    這個問題,連接兩天他已經被詢問過了無數次。


    是正義感?還是一時頭腦發熱?又或者隻是因為姐姐的慘死令他難以釋懷,所以才不願放過任何可以懲治韓睿的機會?


    上次做口供的時候,近衛得知韓睿近期會有一筆牽涉違禁品的大買賣,機不可失。


    無論這兩天如何被逼迫,他都死咬牙關不肯鬆口。


    他們停止了對他的夥食供應,他還是不願妥協。


    在方晨突然出現的前一刻,他還在感歎自己居然也有這樣堅定不移的時候,破有些自嘲的自我敬佩了一番。


    監禁著他的是酒窖裏一間小房間,就在酒吧的地下一層。


    在盛炙的光線下,韓睿背光而立,修長的身影在此刻出現有如鬼魅一般,令方晨嚇了一大跳。


    他的麵容沉靜,一雙漆黑的眼睛中卻仿佛翻卷著暴風驟雨。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孔,一字一句的開口問:“你來幹什麽?”


    心髒在莫名的狂跳,她深知自己已經若怒他了,深吸一口氣,說:“我要帶靳偉離開。”


    “不可能。”


    “限製他人人身自由你應該知道這樣是違法的。”


    “你在跟我談法律?”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薄薄的唇角挑起來,韓睿的視線從二人牽住的手上緩緩掃過,“你現在就跟我走。”


    “我不!”


    大概是她的語氣太過強硬,跟在韓睿身後的幾人都不由得到抽一口涼氣。


    這種情況下,任誰都看得出韓睿正處在發怒的邊緣,居然偏偏卻還有人敢挑釁他!


    果然,韓睿臉色微微一變,連帶著聲音也一同沉下來。


    他不再說話,隻是上前一步拽住方晨的胳膊,硬生生將她拉了過來。


    “你要幹嘛?!”方晨厲聲抗議。


    他緊抿著嘴角,完全無視她的掙紮,頭也不回的把她帶離了現場。


    臥室門板被粗暴的一腳踹開,方晨跌跌撞撞的跟進來,下一秒便被毫不溫柔的力量給拋到床上。


    她撥開散落的淩亂發絲,怒意橫生的望著韓睿,“你到底想怎麽樣?!”


    韓睿的聲音冷得像冰,“這是我該問你的,難道你忘記我說過什麽了?”


    “我也說過,這是我不可能放任不管。”


    “那麽,就看看我們誰的本事大了。”


    眼見韓睿轉身欲走,方晨迅速的彈起來衝上前去,卻被他有力的手臂擋住了去路。


    她側過身,麵覆寒霜的看著她,不容置疑地說:“既然你這樣不肯配合,那麽從現在起,你隻能呆在這裏,哪兒也不許去。”


    她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這算什麽?扣押還是軟禁?你想把我關在這裏嗎?”


    麵前的男人目光深沉一言不發,冷漠的揮開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她覺得難以置信,還在消化方才聽到的一切,接過聽見一聲沉悶卻幹脆的落鎖聲,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心頭。


    他真的軟禁她。


    “都辦妥了沒有?”韓睿問謝少偉。


    “嗯。現在jonathan應該已經知道我們的交易地點了,相信美國那邊緊接著很快就會有動靜。”


    “哼。”韓睿吐了口煙圈,冷笑道,“他別的優點沒有,隻是不知人手的速度則是一向很快。”


    “哥,你就這麽肯定他會上當?”


    “我從沒這樣說過。他和他大哥michael不一樣,顯然要聰明得多。不過近幾年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好像越活越回去了,手段沒長進不說,反而退步不少。和他玩兒已經沒什麽意思了,倒還不如小時候,好歹他還可以刷些計謀讓我吃了好幾次的虧。”


    略微頓了一下,韓睿又接下去說:“這次我看他是忍不住了,想要我的命想得緊,所以才千裏迢迢到中國來。聽說他最近在生意方麵也不如意,被幾個對手占了不少便宜去,損失慘重。這一回是他收複失地的好機會,他不會輕易放過的。”


    謝少偉笑了笑,“國際刑警那邊也已經漏了風聲過去了,現在我們隻等著他自己上鉤就行了?”


    “最好可以一次成功。”彈了彈煙灰,韓睿仰身靠在沙發裏,悠悠道,“如果能借別人隻手除掉他,那會是最佳結果。”


    謝少偉離開的時候夜色已深。


    獨自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韓睿才起身上樓。


    他在那道緊閉的臥室門前停了片刻,終於還是開門走了進去。


    果不其然,迎接他的是一隻迎麵飛來的枕頭,速度快,力道也大,仿佛正毫無保留的宣告著主人的一腔怒氣。


    “你幹什麽?”韓睿接住枕頭丟到一邊,慢悠悠的轉身看站在床邊的人。


    方晨正氣的要命,忽的站起來,冷冷的睨他:“我隻可惜剛才丟出去的不是一把刀!”


    韓睿不怒反笑,“你就這樣恨我?”


    “你憑什麽這麽做?憑什麽關住我?”她緊緊握著拳頭,眼睛要噴出火來。這二十餘年的生命中,還是頭一次遇上這樣強盜蠻橫的行徑。


    她憤恨的樣子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小動物,全身都武裝起鎧甲和攻擊的尖角來抵禦外地;又仿佛是一團熊熊燃燒著的火焰,連眼睛都閃閃發亮。


    韓睿原本還在為jonathan的事有些心煩,此刻看見她發怒,心裏突然輕鬆起來,猶如疲憊至極等人被注射了一針興奮劑,身體力的血液與脈絡都在一瞬間重新活躍了起來。


    所以他好心情的看著她,任由她用各種說辭來指責自己,最後等她終於累了,他才說:“隻要你保證不再幹涉我的事,我就放你自由。”


    “沒有條件可講。”方晨的脾氣也強硬起來,心中越發鄙夷這種獨斷專行的行為,她指了指身後說:“如果你在幹鎖住門,我就敢從陽台上跳下去逃生。”


    這並不算是威脅,因為韓睿相信她能說到做到。他認真的打量了她一番,似笑非笑道:“你這性格究竟想誰?”


    方晨被問的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輕蔑的笑了一下,同時拿眼角瞟他,“怎麽,和你以前的女人都不一樣嗎?”


    “確實。”


    她刻意忽略心中那一抹輕微刺痛般的異樣感,重新冷下臉來不吭聲。


    韓睿卻在下一刻姿態閑散的慢慢走上前靠近她,一邊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半笑道:“不得不說,你實在很吸引我。”


    或許他今天是真的心情好,所以才會這樣例外的不吝惜自己那寶貴的笑容,幾次三番對她和顏悅色。


    隻可惜,方晨自覺完全不能領情。


    怒意未消的她後退了一點,正想開口請他立刻出去,卻見他目光驀然一沉,很快便近一步欺上前來,憑借著天生的優勢,將她半推半摁著壓製在柔軟的大床上。


    韓睿的動作算得上輕柔,吻卻出奇的熾熱,緊密有序地落下來,呼吸裏帶著欲望的情調


    方晨陷在柔軟的床榻之間,費力的偏過頭去,可是躲不開。


    她在他的身下,承受著他的每一次挑逗,便猶如被一張無形的網牢牢地罩住,逃不掉,連掙紮都漸漸失去力氣。


    怎麽可以?


    在這種情形下,她怎麽可以這樣放任自己輕易的沉淪?


    在被鎖進臥室的這段時間裏,她發現根本無法看清自己麵對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她看不清他。即使這一刻他對她寵愛有加,可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又會對她做出什麽來。


    她從沒想過自己能在他的時間裏占據怎樣的地位。


    就算不用想答案也已經很清楚,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恐怕永遠都不會是一個女人。


    地位,金錢,權力,也許這些才真正處於他人生中的首要位置。


    為了它們,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是否會不惜掃除一切障礙?


    就像,他今天對待她的那樣。就像,他曾經處理掉陸夕


    陸夕!


    方晨猛然清醒過來,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也不知從哪裏生出的力量,用力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怎麽?”英俊的男人用手肘撐在枕頭上,側過身看她,眼裏有未退的情欲的色彩,臉上不禁有些微的不悅。


    “說。”韓睿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氣息逐漸重新冷靜下來,用那雙幽深的眼睛仔細審視她的麵孔,“你心裏到底有什麽事?”


    方晨不由得一驚,正對上韓睿的目光,傳遞出那樣冷淡的,不容置疑的神色。


    她依舊緊緊抿著唇,定定地與他對視了兩秒,突然甩開他。


    她想起身離開,可是並沒有如願。似乎是這一係列無聲的對抗終於若怒了他,她在下一秒便被他重新摁倒在床上。


    這一次,他沒有憐惜,甚至將她的手臂壓得一陣陣疼痛。


    她控製不住的皺眉,結果卻聽見他譏笑的開口道:“不要睜著眼說謊,你以為我會信嗎?”


    他目光稍邵,仿佛一把鋒利的利劍般直接穿透她的心。


    他總是能夠看穿她,輕而易舉。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他此刻還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有憑什麽她要一昧的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而忍受著他的氣壓?


    “你究竟想要聽什麽?”


    她突然放棄掙紮,臉上顯露出某種義無反顧的表情倒叫韓睿楞了一下。


    “你真的要知道嗎?”她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與他對視。


    仿佛終於下定決心般,整個人反倒忽然輕鬆了許多,她不再顧及,也不想拖延,原來問出長久以來的疑問隻需要一個衝動的時機。


    那就是現在。


    她說:“我一直在想,你對陸夕做過什麽?”


    “你說什麽?”她看見韓睿明顯的怔住了。


    “陸夕。你應該認識她的,對吧!又或者,你殺過的人太多了,所以根本已經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


    扣在手腕上的力量突然鬆開了。


    韓睿在方晨的注視之下直起身體,表情沉凝的看著她,微微眯起眼睛,帶著罕見的疑惑問:“你怎麽會認識陸夕?”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仿佛怔忪的輕喃,“原來你還記得她。”


    “快說!你為什麽會認識她?”


    她看向他,這個時候似乎看出他寫惱怒,但更多的還是疑惑。


    他怔了一會兒,就在他耐心即將好近的時候,才終於露出一個艱澀的笑容,告訴他:“陸夕是我的姐姐,親姐姐!”


    姐姐!在這一刻,韓瑞德表情變的沉鬱而冷肅,心裏頭驚疑不定。


    他從沒想過,方晨竟會與陸夕有著這樣的一層關係。


    兩個女人,縱使有著同樣驚人的美貌,但是隔著這麽久,又是兩個國度,看見方晨的時候,並沒有讓他聯想起曾經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另一個中國女人。


    況且,她們卻是一點都不像。


    一個像溫柔沉靜的黑夜,安靜下來的時候幾乎能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而另一個,卻如同噴薄欲出的朝陽,熱烈逼人的光芒掩飾不住地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感染了別人,也成功吸引了他。


    原來,她們竟然是親姐妹。


    沒有絲毫聲響,室內的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被緊緊的壓縮,迫的人喘不過氣來。


    方晨怔怔地想,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說出這番話的同時,她已經將自己逼上了不能回頭的路。


    所以她盯著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的問:“你對陸夕做過什麽?她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死的?我一直都懷疑,那並不是一場意外,對不對?她的死和你有什麽關係?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任憑她怎樣的渴切與憤恨,拋出所有問題卻猶如石沉大海。


    韓睿沒有吭聲,所以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他的目光深沉注視著她,每多過一秒,臉上的陰鬱便加重一分。


    這樣的沉默似乎有著一點點摧段神經的力量,無聲卻可怕。


    時間流逝,呼吸不斷的加劇急促。


    方晨終於控製不住,她覺得自己就快要竭斯底裏,索性什麽也不顧,傾身上前去揪住了韓睿的衣領。


    這樣近的距離,從他的眼睛裏甚至可以看見自己清晰的倒影。


    她抓住韓睿疾聲要求:“回答我!今天你必須告訴我答案!”


    方晨的手指被韓睿一點點的掰開。


    他的力氣那樣大,令她的指關節痛得鑽心。


    “這就是你留在我身邊的目的嗎?”他終於肯開口了,聲音卻冷漠得仿佛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竟有那麽一絲的不真切,“你為了陸夕,所以一直待在我身邊。你是怎麽知道我和她認識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她,像是在重新審視著一個陌生人,“其實我現在唯一好奇的是,你想要這個答案想了多久了?”他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冰。


    他覺得可笑,第一次必須承認自己看走了眼。這樣一個女人,站在他的麵前,在今天之前或許還是生命中長久未遇的驚喜與快樂。然而現在,對他來講卻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原來她處心積慮,懷著重重心事,隻是為了從他這裏尋得一個答案。


    她認為他害死了她的姐姐,居然還可以隱忍這麽許久,直到今天才將一切說出來。


    韓睿露出一個嘲諷般的笑容,用來表達對方晨的敬佩,和對自己的鄙夷。


    他們之間隔著另一個人的死亡,他被蒙在鼓裏,而她卻始終都是清醒的。


    在這樣的狀態下,他居然還曾經以為她會有那麽一點點地愛上了他。


    一直以來,他認定她的若即若離隻是來源於那次的被利用,以為她是被他傷了心。


    所以他想,以後要對她足夠好。


    她是真的破了他的例。他前所未有的看重並縱容一個女人,甚至不惜在適合的時候討好她,隻是為了能夠讓她開心,為了兩個人能夠好好地相處下去。


    可是現在才知道,一切都是白費工夫!


    始終惦記著陸夕死因的她,怎麽可能會對他有真心?


    他所作的這一切,落在她的眼裏都隻是笑柄而已。


    至少在他看來,這些竟然都是那麽的可笑而愚蠢!


    韓睿修長的身影疏淡地落在床邊,他站了起來,從高處俯視這張已經看過無數遍的美麗的臉孔。


    此時此刻好像是第一次認識她,這個名叫方晨的女人。


    “想知道你姐姐是怎麽死的?如果你早在一開始就直接來問我,或許我還會考慮告訴你。可是現在,”他看著她,語氣冷淡,“你永遠都別想知道。”


    “為什麽?!”方晨僅僅愣了一下便跟著站起來。


    “你居然這樣能忍,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為了知道這個答案,勉強待在我身邊是不是令你很痛苦?那麽我不介意讓你痛苦得更久一些。反正該犧牲的都已經犧牲了,你不如留下來試著繼續討好我,未來某一天我心情好的時候,可能會讓你滿意的。”


    他的臉上帶著一抹輕蔑的笑意,沉暗如深潭的眼睛從她身上掃過,帶著明顯羞辱的意味,說完便欲轉身離開。


    “你變態!”方晨聽得氣血上湧,不禁在後麵罵道。


    他卻頭也懶得回,隻是冷冷地輕哼了一聲。


    愣了一下,她氣得肩膀都在顫抖,“對!我就是對你沒有半點真心,我跟你交往隻是為了打聽陸夕的死因!可是那又怎麽樣?說到底我們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


    她的話音剛落下,本已繞過床腳走到門邊的人陡然停了下來。


    她看著那道筆直的背影,心口微微有些發緊,像是被捏住了最重要卻也最脆弱的那條血脈,有種窒息般的疼痛正在極其迅速地蔓延開來。


    可她還是強迫著自己繼續說:“既然都已經知道我的目的了,為什麽不肯痛快地回答我?老實告訴你,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對你根本沒有真感情!這樣讓我繼續留在你的身邊,你就不覺得危險嗎?韓睿,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什麽了,如果陸夕果真是你害死的,那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哦?”韓睿回過身來,麵無表情地問,“你要怎樣不放過我?”


    她怔了怔,心下倏然緊縮,聲音中帶了幾分不可抑製的顫抖,“這麽說來,陸夕真的是你殺的?”


    他不理會她,一步步走回床邊,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又說了一遍:“我問你,你要怎麽不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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