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兩人分開幾個小時之後,她躺在家中的浴缸裏,才突然開始意識到,最差的結局不過分手罷了,可為什麽自己竟然還會緊張他的決定?


    隔天在公司遇見徐佩佩的時候,舒昀本不欲與她打招呼,結果反倒是這位當紅大明星紆尊降貴,反常地在她的麵前停了下來。


    “早上好。”舒昀隻好露出笑臉。


    可是徐佩佩不作聲,又或者根本不願和她講話,隻是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裏隱約帶著輕蔑和得意。


    舒昀隻覺得奇怪,一時沒來得及多想,助理小喬正好從旁邊辦公室探出頭來,招呼她:“小舒姐,nicole姐找。”


    nicole是個三十五歲的女強人,任何時候都保持著旺盛的精力和嚴謹的態度。她在辦公桌後看了舒昀一眼,便問:“昨晚是怎麽回事?”


    舒昀不解。


    “你去參加珠寶品牌的發布會,怎麽沒有事先告知我?”


    “……可是,我不知道……”舒昀有點吃驚,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nicole打斷:“和公司簽訂的合同你沒仔細看過嗎?條款上清楚規定著,藝人出席任何公開場合的活動,尤其是會有媒體到場的場合,都必須經過公司的批準。”見舒昀啞然,nicole頓了頓,才撐著眉角說:“你昨天的舉動,會令我很難做。”


    語氣雖然嚴厲,但她其實並沒有責罵舒昀的意思。相處這麽久,她知道舒昀沒什麽心機,想必這次也是一時疏忽。畢竟還是個新人,許多明裏暗裏的規則都不是太懂,所以才會被某些人抓住把柄,不失時機地往老板那裏告上一狀。


    見nicole似乎真的頭疼的樣子,舒昀著實感到有些抱歉,抿了抿嘴唇,問:“那現在怎麽辦?”


    nicole看她一眼,最終還是草草地擺了擺手,“下次注意點。”意思是這回就不追究了。


    舒昀嘻嘻一笑:“謝謝。”又說:“其實不紅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昨天完全沒有媒體認識我,所以不用擔心我會給公司造成什麽不良影響。”


    “你還敢說。”nicole瞪去一眼,“今晚‘城市星空’電台會在新歌分享秀欄目裏播你的第一支單曲,有空的話可以去聽一下。公司還是很看好你的,接下來會在各大電台電視台音樂節目裏打榜,我期待你能有上佳表現。”


    “城市星空”是c市最著名的音樂類電台,舒昀還記得當年在寄宿製中學裏念書,宿舍裏一群女孩子就是靠著這檔欄目度過無數個夜晚。


    她通知了莫莫,結果莫莫比她還要興奮,早早就拎了大袋零食和飲料,準備晚上和她一起享用。


    “你的歌在什麽時段播?”調好了頻道,莫莫迫不及待地問。


    “不知道。”舒昀兀自低頭修指甲。


    “告訴郭林那小子沒有?早知道叫他一起來了,三個人還可以湊著玩兩局鬥地主。”


    “他去日本出差。”


    “咦,難道朋友圈中,你隻通知了我嗎?還有沒有人知道今晚的事?”


    舒昀想了想,“好像沒有了。”


    結果正說著,手機響起來。


    “那天你在我家,有沒有看見一支黑色鋼筆?”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得極具磁性,慢悠悠地傳過來。


    她覺得疑惑,但還是說:“沒有。”


    “那麽,手表呢?我記得放在茶幾上,後來也找不到了。”


    奇怪,這些事為什麽要來問她?自從那天過後,她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去過他家了。


    她皺了皺眉,建議道:“或許你該去問問鍾點工。”


    莫莫在一旁敏感地投來關注的一瞥,她輕輕咳了聲,仿佛有點做賊心虛:“如果沒別的事,我掛了。”


    “急什麽?”偏偏周子衡不肯輕易放過她,聲音裏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這個時間點上,難道趕著去約會?”


    她不想讓莫莫知道周子衡的存在,隻好咬起牙站起身快點躲進臥室裏,壓低了嗓音說:“沒有。你今晚是不是很閑?”


    “你怎麽知道?”


    “換作平時你哪裏會打電話給我?”


    電話那頭隻安靜了一秒鍾,緊接著便傳來真真切切的笑聲,聽起來周子衡的心情似乎不錯:“難道你是在怪我平時忽略你了?”


    “絕對沒有。”


    電台節目即將開始,莫莫在外麵催,舒昀幾乎快要抓狂,沒好氣地問:“你到底想要幹嘛?”


    “旁邊似乎還有別人?”


    “對,一個朋友來家裏玩。”她也不知道自己憑什麽解釋給他聽,一心隻想著快點打發了他,於是索性告訴他:“等一會兒我的新歌會在電台裏播,現在實在沒空跟你講。”


    “哪個台?”停頓了一下,周子衡問。


    “城市星空。就這樣了,拜拜。”她二話不說掛掉電話,這才籲了口氣走出去。


    聽著電話裏傳來短促的忙音,周子衡卻發現自己糟糕了一整晚的心情居然有了一點好轉的跡象。車子正緩緩駛下擁堵的交流道,他在後座吩咐司機:“把收音機打開,聽城市星空。”


    其實他很少在車裏聽東西,有他在的時候,車廂內永遠都是絕對安靜的。所以今天晚上司機感到有些奇怪,但很快便依言調出正確的頻率。


    女主持人娓娓的聲音滑出來,親切而熱情向聽眾們打著招呼。舒昀的歌被排在第一位,頗有隆重推介的味道,因為溢美之詞十分明顯。


    莫莫嘖了兩聲,問:“這些話你事先聽過嗎?”


    “沒有。”其實舒昀有點心不在焉,仿佛此刻收音機裏被評論的主角並不是自己。她終究還是沒有適應這個角色,踏進娛樂圈或許根本就是個錯誤。


    這是周子衡第一次聽見舒昀唱歌。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平時聽慣了的聲音在經過了數道音頻轉換工具之後,呈現的是這樣一種效果。


    溫暖,慵懶,帶著一點點不經意的低啞,明明是在婉轉吟唱,卻又更像是在幽幽訴說著一個故事。


    舒昀的聲音裏,好似有一種直指人心的魔力,尤其是在靜謐的夜晚,恐怕沒有幾個人可以抵禦這樣的侵襲。


    短短的四分多鍾,周子衡始終保持著沉默,也不知在想什麽。他隻是靠在椅背裏,側頭望著窗外的夜景,霓虹劃過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也仿佛將眼底深處映得璀然一亮。


    直到音樂聲停下來,他才說:“關掉吧。”


    聲音戛然而止,車廂裏恢複一片寧靜。


    司機從後視鏡裏瞥來一眼,他知道隻要去過周家大宅之後,老板的心情必然不會太好,這已經成了許久以來的慣例。所以他問得很謹慎:“周總,您現在想去哪?”


    周子衡向後靠著,捏了捏微微聚攏的眉心,終於顯露出幾分疲憊來,簡短地道:“回家。”然後又打電話給陳敏之,吩咐她替自己取消原訂的約會。


    “可是白小姐的秘書已經與我們約過好幾次了,這回答應了人家又突然不去,會不會惹惱她?”陳敏之還在辦公室加班,調出pda裏的日程簿查看。


    “你處理。”


    電話嗒地一聲就掛斷了,陳敏之早已見慣不怪,隻是頭疼要怎麽去應付那位脾氣大得嚇人的白欣薇。


    果然,盡管她準備了足夠充分的理由,但還是難免觸怒對方。


    白欣薇冷笑一聲:“周總架子真大。你替我轉告他,下次g&n再想與我們公司合作,那便要看我的心情了。”


    陳敏之隻得硬著頭皮連聲賠禮道歉,然而收效甚微,她甚至懷疑,周子衡此次的舉動會不會令公司最終失去這個頗有價值的合作夥伴?


    這邊白欣薇剛剛掛掉電話,隻聽見旁邊有人淡淡地說:“你的脾氣還是這麽壞。”


    她兀自沉著臉,看著車子前方,隨口問:“那又怎樣?”


    對方沒有作聲。


    她等了片刻才忍不住拿眼角睨過去,唇邊抬起一個輕微的弧度:“看來我的壞脾氣讓你記憶猶新。”


    “一般。”還是這樣言簡意賅,仿佛多說半個字都是浪費。


    白欣薇不由得側頭多看了一眼。


    幾年的歲月並沒有在裴成雲的身上刻下太多印記,除了氣質比當初更顯成熟內斂之外,他還是他,麵目英俊而冷淡,眉眼之間永遠透著疏離,就連說話也是,哪怕是對著她。


    可是,在裴成雲的眼裏,她其實與其他人又有什麽不同呢?


    白欣薇恍若自嘲般地在心底笑了笑,很快地拋開思緒,將車穩穩地在酒店門口停下。


    “多謝你抽空去機場接我。”裴成雲下了車,拎著簡便的行李對她說。


    身後是燈火輝煌的酒店,為了和她說話,他微微俯下身,一隻手搭在車底。即使隻隔著短短的幾十公分,他的麵孔卻在背光之中顯得模糊不清。


    白欣薇輕鬆地笑道:“我們之間還客氣什麽。”


    裴成雲微微點頭:“那麽改天再聯絡。”


    他轉身要走,從白欣薇的角度隻能透過車窗看見他的大半個背影。他穿著深灰色的立領風衣,頭發微短,站在這樣寒冷的冬夜裏,仿佛就要融入到夜色中,背影越發顯得修長而清瘦。


    她心中一動,像是想起了當日某些場景,忽然有些不想就這樣與他分開,於是推開車門,揚聲便叫了句:“成雲。”


    前麵的男人停下來回頭看她,麵色平靜得不見一絲波瀾。


    她卻突然不敢與他對視,方才那一瞬間的勇氣早已蕩然無存。


    時隔多年,當她再一次這樣親昵地稱呼他,就連自己都有些不適應。


    她刻意避開了他的眼睛,盡量讓自己的的語氣顯得更自然:“我現在恰好沒事了,能不能陪我喝點東西?”說完自己先覺得可笑。這麽久了,她竟然還是習慣凡事征求他的意見,凡事都由他來掌控著主動權和決定權。


    可是,被拒絕的次數居多。


    這次也不例外。


    裴成雲短暫的靜默了一下,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疏淡有禮,就像拒絕一位普通朋友:“對不起,恐怕今天不行。”


    “沒關係。”她微笑著重新鑽進車裏,在踩下油門揚長而去之前,居然還能好風度地向他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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