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霍景深的車開進了半島別墅。


    說是別墅,這更像一座古色古香的莊園,建在鬧中取靜的幽穀深處。


    花園上方安了玻璃天空,裏麵恒溫培栽了大片大片的白玫瑰,在這個秋末冬初的季節依然恣意綻放,像雲落入人間。


    白玫瑰,是岑以寧最愛的花。


    穿過花園,敞開的大門內飄出動人心弦的琴音。


    是李斯特的“愛之夢”,如同炫技一般完美的樂聲深情婉轉,足夠教人沉迷。


    霍景深緩步走進客廳。


    在客廳中央,華美複古的水晶燈下,女人一襲白色長裙,坐在鋼琴前,十指在黑白琴鍵上運作如飛,她美目緊閉,癡迷沉醉於樂聲中,仿佛已然化身墜入人間的精靈,在等待著愛人的救贖。


    一曲了。


    身後響起掌聲。


    女人回過頭,朝緩步而來的男人露出笑容:“景深,你來了。”


    霍景深上前,俯身親吻了她的額頭,大手輕撫著女人蒼白美麗的臉,隻怕用力一點,她就會破碎。


    “看來今天精神不錯。”


    在岑以寧麵前,他溫柔體貼得無可挑剔。


    她是他年少時的夢,亦是他的遺憾。


    因為終究……未曾得到過。


    “我身體已經好很多了。”岑以寧抓著他的袖口,眼神迫切,想得到他的同意,“景深,我不用再留在這裏靜養了,我要去見他,我要回到他身邊!!”


    她一秒鍾都等不下去了!


    霍景深屈膝半蹲在她麵前,低聲道:“以寧,我們都知道,你出去以後會發生什麽……你的病還沒好,墨北辰不會喜歡看見這樣的你。”


    岑以寧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剛才溫柔如水的假麵被狠狠撕碎,眼底湧上暴戾瘋狂。


    “你說謊!他愛我,墨北辰他愛我!!”


    她發泄一般拚命砸向鋼琴,砸得自己兩手鮮血,卻好似毫無痛覺一般……她突然大笑起來,開始瘋狂彈琴,琴音染著血色從她指尖泄出,詭異無比……


    “夠了!”


    霍景深終於聽不下去,用力抱住她,將人按在懷裏。


    “好……”他閉目,沉吸一口氣,到底妥協了,“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別動薑顏……在我的計劃完成之前,她必須是安全的。”


    岑以寧靜靜地靠在他懷裏,眼底猩紅的瘋狂慢慢褪去,她又變得乖巧溫順,溫柔甜美地笑著:“我答應,我會乖乖地……”


    悄無聲息地,讓那個女人徹底消失!


    夜靜更深。


    醫院內一片闃然靜謐。


    墨北辰在邵其軒的辦公室裏剛剛結束跟厲勳爵的視頻通話,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淩晨了。


    薑熙辰的檢查已經結束了,人清醒了一陣子,吃完藥,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墨北辰走到病房門口,身形微頓,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薑顏纖細的身影,正守在病床邊。


    他放輕了動作,推門進去。


    薑顏以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趴在床邊,已經呼吸均勻地睡著了,一隻手還牽著辰辰的小手不肯放開。


    墨北辰垂眸凝視著睡夢中的女人,目光裏浮上一層疼惜,他俯身,緩緩湊近,吻了吻她的臉。


    就在這時候,墨北辰眼角餘光,瞥見被薑顏攥在手心的小手,輕輕地動了一下……


    他掀起眼皮,正好對上兒子那雙剛剛睡醒,還有些混沌迷惘的大眼睛。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幾秒後,墨北辰輕聲開口:“把眼睛閉上。”


    淡淡然的語氣,卻帶著骨子裏的強勢霸道,不容置喙。


    “……”薑熙辰現在還沒有完全清醒,仍然處於半催眠的狀態,他害怕又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墨北辰抱起薑顏,放在了旁邊備用的陪睡床上。


    一轉身,隻見剛剛閉上眼睛的薑熙辰,兩眼又睜開了,視線空洞地跟著他跑。


    墨北辰回到病床邊,他默了默兒子的頭,啞聲喚他:“小熙?”


    小家夥毫無反應。


    他遲疑了幾秒,開口低喚:“辰辰?”


    那天在v-star門口,他聽見薑顏似乎是這麽叫他的。


    而薑熙辰眼珠轉了轉,有了反應,鈍鈍地輕聲喊他:“爸爸……”


    病房內籠罩著一片無聲靜謐。


    靜得,墨北辰幾乎能聽見自己不安穩的心跳,他撫摸著辰辰的頭,手指著睡在另一側的薑顏,近乎誘哄似的,輕聲追問:“告訴我,那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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