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y在晚上八點準時開始。


    其實更像是以前香港盛行的六人餐桌聚會,三男三女,各坐在長桌的一邊,自我介紹之後便開始進餐,並且試圖在這愉悅的氣氛中加深對彼此的印象和了解。


    可是聶樂言卻有點吃不下。


    盤子裏的煎小羊排香氣四溢,倘若換作平時她早已十指大動,偏偏今天下午茶喝得太多了,下班之後又先在公司附近的麵館裏吃掉一碗牛肉拉麵和兩個煎蛋,此時撐得裙腰都快爆開來,哪裏還有胃口享受當前美食?


    也不知是誰當的組織者,居然定了個這麽不尷不尬的時間來聚餐。


    坐在一旁的秦少珍突然貼過來,附在她耳邊小聲說:“活該!誰讓你事前吃那麽多東西!”


    聶樂言覺得這論調十分可笑,不由反駁:“這個點才開飯,你想活活餓死我?”轉眼瞥見對座的男子似乎正看著她微笑,她隻好禮貌地扯扯嘴角,然後和秦少珍繼續竊竊私語:“其實這樣也好,就讓我當一回淑女吧。”


    因為在公眾場合要顧著形象,秦少珍努力了很久,才終於將自己不屑的表情成功地收回去。別人不清楚聶樂言,她還能不清楚麽?除了那張漂亮臉蛋還能唬唬人之外,其餘地方還真與這淑女二字完全沾不上邊。至少,她就從沒見過急了會罵髒話的淑女。


    這邊,聶樂言倒是一副十分悠哉的樣子,似乎對於自己此時此刻塑造出來的形象非常滿意。暫時吃不下主菜,隻好去喝酒,那小半杯葡萄酒盛在晶瑩剔透的杯子裏,頭頂的燈恰好是明亮的“滿天星”,就這樣細細碎碎灑下來,折射出一片朦朧的水澤。


    其實她的酒量不錯,想當年第一次喝酒就幹掉三大瓶雪津,並且頭腦始終清醒如一,最後還能踩著穩健的步子從酒店走回家去。那時是在高中,後來到了大學裏,愈加勇猛,與同班男生喝起酒來勢不可擋,宿舍幾個女孩子佩服她佩服得要死,因為她們幾乎全都滴酒不能沾。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裏,和秦少珍結成了閨蜜,因為倆人喝起酒來同樣爽快。


    不過經過昨晚之後,聶樂言總算對這酒精玩意兒感到一陣恐懼。


    都說酒能亂性,果然不錯!要不是昨天一時放縱,怎麽會又爬上江煜楓那張kingsize的大床呢?


    所以,要克製。從此以後,還是少喝為妙。


    她一邊告誡自己,一邊放下酒杯,抬起眼睛就正好與一個人的目光對上。


    還是坐在對麵座位的那個男人,此時正溫和地看著她。


    他叫什麽名字來著?聶樂言已經記不得了。方才大家都有自我介紹,不過她聽了就忘,隻隱約記得他是個律師。


    三個男人裏麵,隻有他是文科出身的,所以印象才會深一些。


    “看什麽?”她刻意好脾氣地問。其實處在一個陌生人的注視之下,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對方的聲音竟然和眼神一樣溫文,而且是十分標準的普通話,與一般的南方男人不大一樣,他問:“聶小姐不餓嗎?你似乎吃得很少。”


    她微微一怔然後搖頭,天曉得自己撐得都快要吐出來。倒是對那人的口音起了點興趣,她想與他說話,想了想,卻又隻能頗為為難地張了張嘴,結果對方立刻善解人意地接道:“我姓嚴,叫我嚴誠就好了。”微微挑起眉,唇邊帶著一抹了然的笑意。


    聶樂言不禁有點尷尬,仿佛自己之前的心不在焉都被對方看在了眼裏,她輕咳了一聲才問:“嚴先生不是本地人?”


    嚴誠微微一笑:“聽得出來?”


    聶樂言說:“嗯,我大學時有個室友的口音和你差不多,她是天津的。”


    嚴誠說:“我也是。”又很自然地讚她:“聽力不錯嘛。”


    “過獎。”


    怎麽會聽不出來呢?除開那位室友之外,其實程浩也是天津人。


    她曾和他待在一起那麽久,怎麽會聽不出來?


    一想起程浩,聶樂言的心情就自然低落下去,仿佛被打了霜的茄子,整個人都蔫了。


    她曾經很小白地問秦少珍:“你說這是為什麽呢?你說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當然,那個時候年少無知,才會問這樣傻的問題。其實哪有這麽多的為什麽,或許就像秦少珍講的那樣,程浩就是她命裏的劫,既然當初沒逃掉,那麽此後的日子裏隻能生生受著,為他苦、為他悲。雖然這個說法有些文藝得讓人受不了,但想想還真是那麽回事兒。秦少珍還說,倘若有個名份也好吧,隻可惜她連個正式的名份都沒有,一直到畢業分開她都不知道程浩到底喜不喜歡她。


    每每提起這個,似乎這位閨蜜都會比聶樂言自己更鬱悶,她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真是白瞎了你的校花頭銜,說出去都丟人……”


    對,真丟人!可是有什麽辦法?即使那麽丟人,可她還是忘不了他。


    聶樂言兀自走著神,盤子裏的食物早就漸漸冷掉,但是餐桌上的氣氛卻在不知不覺中升溫。都是年輕都市男女,一旦聊起來才發現話題多多,最後不知是講到了什麽,隻聽嚴誠說:“本來不該我來的,還是我一朋友臨時讓我頂替他。”


    於是另一位男士開玩笑接道:“這就叫緣份。如果你不來,恐怕也沒機會認識這幾位美女了。”


    嚴誠從善如流,哈哈大笑:“確實,看來回頭還得多謝他了。”又舉起杯子虛虛一敬,有人說:“敬酒總得想個名目吧。”


    他果真想了想,笑道:“敬緣份。”


    “對,敬緣份……”其餘幾人紛紛舉杯,聶樂言被秦少珍捅了一肘,也連忙回神應和,但心裏到底還是有些鬱結,接下來的活動便也沒了興致,隻是勉強應個景湊個數罷了。


    飯後有人提議去打斯諾克,立刻得到擁護。俱樂部就在樓上,一行人隻當是做運動,繞著樓梯走上去,寬敞的大廳裏音樂彌漫,比不得外頭那些台球吧的汙煙瘴氣,這裏倒是真真正正的優雅休閑。


    其實聶樂言甫一進門就看見江煜楓了。沒辦法,誰讓他總是那樣惹眼,似乎人群再紛亂,他也永遠不會被湮沒其中。


    更何況,這裏的客人並不多。


    他們占了最中間的一張桌子,有男有女,兼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倒並不太像是來打球的。老遠就聽見笑聲,那聲音明朗清越,仿佛直接衝著聶樂言的耳膜而來:“……江總,輪到你上場了。聽說你是斯諾克高手?今天總算可以見識一回……”一手執著球杆,那位不知名的大美女正笑容嫵媚地看著江煜楓。


    聶樂言不禁在心裏鄙夷了一下。這男人!走到哪裏都不忘招蜂引蝶,真是禍水啊禍水。比如眼前這美女,無論臉蛋還是身材都出眾得無可挑剔,或許放在別處那就是等著旁人伺候的女王啊,結果現在見了江煜楓卻如同小蜜蜂看見花蕊,貼上去的姿態別提多麽明顯主動了。


    偏偏某人似乎還不領情,依舊是那樣懶洋洋的眼神,看著那支球杆卻並不伸手去接,隻是漫不經心地抿了口冰水,然後才說:“那你一定是受騙了,我不會打台球。”忽然如有心靈感應一般側過臉來,目光恰好停留在在聶樂言的臉上,他挑起唇角笑了笑:“真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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