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醒過來,發現還是同一個姿勢,又或者中途翻過身,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似乎她自始至終都被圈在那兩條修長的手臂之間。


    她覺得一條腿發麻,可是隻動了動,身旁的人便被吵醒了。


    她轉過頭說:“早。”


    江煜楓眯了眯眼睛,隻覺得這回的反應與上一次截然不同了。


    還記得那天她發現自己躺在他床上的時候,大約恨不得能立刻變成一隻鴕鳥,永遠把臉埋進沙子裏才好。


    可是現在,她卻氣定神閑地將他橫著的一條胳膊移開,然後擁著被子坐起來去撈衣服。


    “這麽早起來幹什麽?”看了一眼昨晚忘記摘下的手表,才剛剛七點半,整個城市也還處於半蘇醒狀態。


    結果才發現,她竟然是在替他拿衣服。


    “快穿起來。”聶樂言把襯衫丟過去。


    他隻低頭看了看,仿佛不滿地略微皺了皺眉:“你急什麽?”


    “當然要著急。趁著你的那些員工還沒起來,你快回自己房間去。”


    他卻還是一動不動,嘴角已經微微沉下來。


    她催促地看他一眼,結果隻聽見他輕描淡寫地反問:“怎麽?你覺得這樣很見不得人?”


    因為太了解他,所以這樣的語氣令聶樂言禁不住打了個寒戰,可她還是鎮定地說:“我是為你著想。萬一被你的下屬撞見,影響的是你的形象。”


    他嗤笑一聲,半真半假說了句:“多謝。”一邊慢條斯禮地起來穿衣服,一邊又問:“看來昨晚隻算是一夜情?”


    正彎著腰找衣服的纖細身影微微僵硬了一下,聶樂言皺著眉心低頭盯著暗灰色的地毯,好不容易終於用手指挑起那條起了褶皺的羊毛裙,一時並不回頭,隻是應道:“否則你以為是什麽?”


    坐在二樓自助餐廳吃早飯的時候,linda在心裏第n次對眼前的氣氛下了評語:詭異!


    其實不止詭異,而且壓抑!


    與這一對出色的男女坐在同一張桌上,本該是件賞心悅目的事,可是現在卻令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如坐針氈。


    她很後悔,千不該萬不該,早知道剛才就應該拒絕江煜楓的邀約,不和他們坐在一起吃早餐。


    最後想了想,終於還是開口問:“江總,要不要再替你倒杯咖啡?”


    周圍沉默的空氣終於破開一點點,因為江煜楓說了他自從下樓以來坐下之後的第一句話:“不用。”


    雖然隻有簡短的兩個字,但linda卻如同獲了特赦令,立刻站起來說:“那樂言你呢?我要去拿果汁,需不需要順便幫你拿一杯?”


    “哦,不用了,謝謝。”坐在那裏同樣一直沉默著的女人似乎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起身,若無其事地微笑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還有什麽吃的東西。”


    “嗯。”不管三七二十一,linda首先抓住機會,逃離這個看似平靜實似沉鬱的現場。


    她與聶樂言不算太熟,即使聶樂言當過她的頂頭上司長達兩年之久的正牌女朋友,但由於前者很少去公司,所以她與她接觸的機會並不多。


    隻知道老板在與她分手之後也陸續傳出過新的緋聞,但好像都不持久,好像都隻是走個過場,一眨眼就又消失了。


    私底下也有女同事在討論,說江煜楓換女朋友的速度太快,但越是這樣,她們偏偏越是稀罕他,仿佛這年頭花花公子還是最走俏的生物,隻因為他能引發女性們最天真的降伏夢想。


    誰都想當他的終結者,可是至今沒人成功。


    所以這次帶著聶樂言一道出行,linda才在心裏覺得奇怪。她以為他們又合好了,可是想想又認為不可能,因為這似乎並不太像江煜楓一貫的作風,而且方才這二人分明各懷心事,連基本的交流都沒有。


    吃過早餐,一行人才坐著合作方派來的車子去辦正經公事。


    五六個人隨行人員,其中倒有三位是女性。坐在商務車裏,那幾個女同事就在後排翻看雜誌報紙,打發無聊的時間。


    其實江煜楓私底下一向隨性,並不怎麽願擺老板的架子,於是隻聽見後麵時不時地傳來討論的聲音。


    好東西要大家分享,更何況那些小道消息八卦花邊。


    其中一個人翻到報紙的娛樂版,掃了一眼便小聲說:“白妍妍又被狗仔隊*****了。”


    另一人問:“什麽事?”


    “喏,你看,碩大的粗體標題寫著呢——深夜約會神秘男子,二人神態親昵步出餐廳。”然後把報紙攤得更開一些,好讓感興趣的人都能看得到。


    果然是當紅女星白妍妍本人,穿著件米色毛線大衣和同色係的長靴,頭上戴了頂白色的針織帽子,長長的頭發披到肩膀上,即使是這樣暗夜裏的*****,也依舊顯得時尚而嫵媚,鏡頭感十足,仿佛天生的明星架子。而且,或許因為是在夜裏的關係,她竟然連招牌墨鏡都沒戴,因此在那幾張照片裏的可辨識度十分高。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正在微笑,全程都是笑意盈盈,仿佛隻因為走在旁邊的那個年輕男人。


    之前大家還興致勃勃地在討論,此時卻突然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寬敞的商務車的車廂裏,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也不知道是那些記者真的沒認出來,抑或是另有隱情,反正通篇報道裏語焉不詳,並沒有提起那個男人的名字、身份以及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選出來的照片裏,男人的臉孔全都拍得不甚清晰。


    不過其實並不難認,至少對於車裏的人來說,十分好認。


    她們熟悉他,更勝過熟悉白妍妍。


    討論的聲音驀地停下來,江煜楓很快察覺到異樣,回頭瞥了一眼,結果拿著報紙的那人還處在意外的狀態裏,以為大老板也想看看自己的*****照,於是下意識地便把報紙遞了出去。


    然後她看見江煜楓的眉頭皺了皺,條件反射性地解釋了一句:“這是昨天從聶小姐的房間裏借來看的。”


    怪不得,恐怕就是看過了這個報道,她對他的態度才會那樣反複無常。


    其實那個女同事一時間隻是急於撇清,仿佛這樣可以把責任推得幹淨一些,至少證明自己並不是這則八卦的源頭傳播者,免得被狗仔隊*****到的老板惱羞成怒,怪罪到她的頭上。


    可是,她的擔心顯然有點多餘,江煜楓聽了之後隻是靜默了一下,然後便麵無表情地將報紙遞還給她。


    她僥幸地鬆了口氣,結果卻又聽見他的聲音從前排傳過來,不緊不慢:“過期的報紙,沒什麽好看的。”


    輕描淡寫的語氣,其實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命令,甚至比平日裏在公司交待公事的時候還要溫和些,不過那個女同事隻愣了一下,呆呆地“哦”了聲,然後便連忙將那些花花綠綠的紙張疊起來,一鼓腦兒全都塞到座位下麵去。


    linda的眼神從旁邊飄過來,半是提醒半是無奈,她才仿佛突然警醒過來:自己方才一緊張,好像說錯話了……


    聶樂言一個人待在酒店的房間上網。


    原本是打算趁著這一整天的無所是事,隨便去街上走走的,結果沒想到準備出門的時候卻意外地下起雨來。起初還隻是毛毛細雨,後來竟然越下越大,一直延續到吃過午飯,仍舊沒有絲毫停歇的趨勢。


    下午的時候天色就已經暗下來,雨點滴滴嗒嗒地敲打在玻璃上,到處灰蒙蒙的一片。其實她住的房間位置極好,從窗戶邊望出去,就可以看見那一整片被霧氣籠罩著的湖麵,當真如同書上所形容的那樣,煙波浩渺。


    聶樂言看了一會兒風景,又跑去電腦前麵搜索下載小遊戲,這個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其實大致猜得出來會是誰,可是打開門之後,她還是問了句:“你怎麽來了?”


    “事情辦完了,當然要回來。”那人的情緒似乎比早晨的時候稍微好了一些,於是重新對她作威作福起來:“幫我倒杯水。”


    她順手拿了杯子倒水給他,靠得近了才聞到淡淡的酒味。


    “明天一早出發去烏鎮。”江煜楓在沙發裏坐下來說。


    “可正下著雨呢。”她有點擔心,或許路上會不好走。


    可是他卻好像懶得再說話,就那樣靠在單人沙發裏,眼皮微微闔著,姿態慵懶,一動不動。


    聶樂言不禁想,現在的男人們,尤其是號稱生意人的這些男人們,未免也太離譜了吧。大白天的,居然也能喝酒喝成這樣。


    那杯水還被江煜楓握在手裏,她正在考慮要不要過去將它拿開,結果他忽然又開口說:“怎麽這麽冷?”


    她這才想起窗戶沒關。方才看風景,所以開了一條小縫,而他此刻正坐在窗邊,難怪會覺得冷。


    她走過去關窗,見他仍是一副要睡著的樣子,不由說:“快回自己房間裏去睡。”


    他不理她,眼皮子都不動一下。


    她等了一會兒,沒辦法,隻好把水杯從他手裏抽走,卻在無意中碰到他的手指,感覺似乎有點涼。


    其實他的體質一向都是這樣,雖然喝醉的次數少之又少,但奇怪的是,似乎隻要喝多了酒體溫就會下降。所以過去她總不愛他出去應酬,因為應酬回來之後,他就要用冰涼的手去抱她。夏天倒也算了,偏偏冬天的時候也這樣,仿佛將她當成了暖爐。


    即使抗議也沒有用,多半時候他依舊我行我素,更有甚者,還會用另一種暴力的方式堵住她埋怨的嘴巴,直到她乖乖束手就擒、心甘情願被他抱牢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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