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八點了,江雪卻不想起床。此刻,她真想做隻鴕鳥,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被窩裏。


    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讓她心煩,畫丟了被鄭世捷追究責任的事情讓她心煩,待會上班很可能又要被陳主任訓斥的事情讓她心煩,如果因為畫的事情丟了工作她更心煩……想到這些煩心事,她就越發不想起床了。


    可是,逃避終歸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真的勇士,還是要敢於麵對煩惱的世界,敢於麵對悲催的人生。江雪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看著窗台上生機勃勃的綠蘿,握拳給自己鼓勁:“加油!今天是嶄新的一天。”


    不出所料,江雪到單位剛把凳子坐熱,就被陳主任叫到辦公室。她已經做好被訓斥的準備了,在心裏狂呼: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誰知,陳主任竟對她笑,笑得她心裏直發毛:這不會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預兆吧?


    陳主任開口道:“鄭世捷給我來電話了。”


    聽到鄭世捷的名字,江雪的心瞬間呼之欲出。


    陳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說:“他說他決定撤訴,說是你說服了他。小江,我沒看錯人,這件事你幹得很漂亮!”


    他撤訴了?還在陳主任麵前表揚自己?他昨天不是沒答應這事嗎?都說女人的心如海底針,男人的心也是這麽讓人揣摩不透啊!


    不管怎麽說,聽完陳主任這番話,江雪懸在胸口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鄭世捷這人還算有點良心!


    “不過……”陳主任稍微猶豫了一下,繼續說,“你可能要停職一段時間。”


    “停職?!”這對江雪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她不解地問,“這件事情不是解決了嗎?為什麽我要停職?”


    “你也和鄭世捷打過交道,知道他這個人不好搞。雖然他答應了撤訴,但是並不代表就不追究我們的責任了,而且答應撤訴他也是有條件的。”


    “條件?”


    “是的。他說本著一物換一物的原則,我們借了他一樣寶貝沒還,也得借一樣寶貝給他作為抵押,我想想,這道理也對,就答應他了……”陳主任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可是,這跟我停職有什麽關係?”江雪不想聽陳主任慢悠悠的解釋,隻想知道自己被停職的根本原因。


    陳主任看向她,說道:“因為——鄭世捷要借的那個寶貝就是你。”


    “我?!”江雪一下子懵了,她竟然成了一件交換物?真是荒唐!


    “是啊,我一開始聽到也覺得他不可理喻,當即否決了。但是他說,如果不這麽做,就隻能對簿公堂。”陳主任歎了口氣,“唉——眼下之計,也隻能先這麽順遂他的意思了。所以,小江,隻能暫時委屈你了,你待會兒就去辦下停職手續吧。鄭世捷承諾了,隻要畫找到了,他就會放你走。到時候你辦複職手續也不遲。”


    江雪隻知道古有草船借箭,沒想到今有借人一說。也虧鄭世捷想得出來!他把她當成什麽了?交換物?抵押品?人質?


    總之,她不會讓他如願的,她寧可失業,也不願意作為他的人質。那跟侵犯人身自由有什麽區別?


    江雪辦完停職手續,在辦公桌前收拾東西的時候,心裏特別不是滋味。古人雲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是一丟畫就成了鄭世捷這種無恥小人的把柄了。唉——


    一旁的王娜看江雪悶悶不樂地收拾東西,走過來,略帶愧疚地說道:“雪姐,真是對不起,那幅畫我沒有保管好,才會讓你這樣……”


    江雪的嘴角擠出一絲笑容,拍拍王娜的肩:“是小偷的錯,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過意不去。我這是流年不利,遇小人了。”


    “那……雪姐,你要多保重。你走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對我那麽好……”王娜的口氣有些哽咽。


    “說得好像我一去不複返似的,我這隻是停職,不是離職,我還會回來的。”江雪明明是需要安慰的人,卻反過來安慰王娜。


    “嗯嗯,你一定會回來的。你回來我請你吃飯。”


    “一言為定。”江雪邊說邊在心裏暗暗發誓,她一定會回來的,而且要漂漂亮亮地回來。


    帶上打好包的東西,江雪步履沉重地走出辦公樓。她停下腳步,轉回頭看一看這略顯陳舊的辦公樓,心裏五味雜陳。平常一走進辦公樓神經就會不自覺地繃緊,提醒她這是工作時間,每天走出辦公樓會異常興奮,因為下班時間到了。


    然而,此時此刻,要和這棟工作了三年的辦公樓說再見,她卻有些依依不舍。


    現在是上班時間,她如果回家,母親肯定要問她為什麽回來,她不想讓母親擔心。


    那麽,現在,她該去哪兒好呢?


    突然,一個念頭從她的腦海中蹦了出來。


    他既然不讓她好受,她也要讓他不好受。


    江雪穩定了一下情緒,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zm集團。”


    早上十點半的陽光正好,鄭世捷處理完工作後,靠在辦公桌前的沙發椅上閉目養神。忽然,有個人闖進辦公室,將一摞東西狠狠地摔在他的麵前,“鄭世捷,看看你辦的好事!”


    鄭世捷睜開眼,坐直身子,漆黑的眼眸看向來者,不動聲色地說:“看來要扣保安和秘書的工資了,竟然允許陌生人隨便進出我的辦公室。”


    “不要轉移話題!我現在失業了,你高興了吧?”看著鄭世捷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江雪愈加氣憤。


    “你犯不著這麽生氣吧?那種清水衙門的工作,不要也罷,我這是幫你解脫了,我做了一件好事。說說看,你怎麽感謝我?”鄭世捷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做錯事的人非但不道歉,還來邀功請賞,江雪真是欲哭無淚。


    江雪平複下心緒,說道:“沒錯,我是弄丟了你那幅畫,可是你也弄丟了我一樣寶貴的東西。其實,我們是兩不相欠的。”


    鄭世捷微微挑眉,“哦?是什麽東西?”


    “……初吻。”他既然無恥,她也不想跟他這種人講道理了。


    鄭世捷聞言笑了,“哦,你的意思是我偷走了你的初吻?雖然我覺得這種事情其實是你情我願,但既然你認為是我欠你的,那麽,我還給你。什麽時候還呢?現在嗎?”說著鄭世捷站起身,低頭湊近江雪的臉。


    江雪毫不遲疑,伸出手在他臉上就是一掌,“送你個五指山。”


    鄭世捷被打得措手不及,何況還是在自己的地盤被打,臉上稍有慍色,“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昨晚好像已經給我送過這個‘大禮’了。不過,我不希望以後再收到這個禮物。”


    “以後收不收到,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江雪把頭一仰,毫不畏懼地看向他。


    看著江雪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俠風範,鄭世捷忍不住笑了,心裏的那一點點小鬱悶轉瞬消失了。


    “有句話說得好,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你這種魯莽的性格如果不改一改,以後還是要吃大虧的。”鄭世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


    “用不著你管。”江雪憤懣地說完,轉身就想離開。


    她本打算過來討個公道,誰知道壓根是來自取其辱的。她可不想在這兒久留,因為她發現自己壓根不是這人的對手,口才不如她,如果他真的發起飆來,對她動手動腳的話,她想開溜也來不及了。


    “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當然得管。我如果不管,不就是個不稱職的boss嗎?”鄭某人的聲音在她身後悠悠地響起。


    江雪的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以至於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淡定!一定要淡定!江雪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她轉過身,問他:“你的意思是,你會給我一份讓我衣食無憂的工作?”


    他鄭重地點頭,“沒錯。如果你樂意的話。”


    “工作地點在哪裏?”在她眼中,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胚子。何況,她從來都不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兒。所以,她覺得,他是在戲弄她。


    “當然是公司。不然,你以為是哪裏?我家裏,還是我的床上?”他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微微扯了扯嘴角,“如果想從事那種職業,貌似你還不夠格。”


    江雪羞憤得想咬舌自盡。她確實想歪了。


    “不管什麽職業,隻要是為你這種人打工,還不如去死。”江雪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揚長而去。


    走出zm集團,江雪才想起自己收拾好的東西放在鄭世捷的辦公桌上了,想折回身去拿,但又不想看到鄭世捷那張討人厭的臉,更不想讓他再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於是作罷。


    江雪無處可去,便乘公交車去了圖書館。


    剛進圖書館,找了個位置坐下,她的手機鈴聲大作。圖書館很安靜,惹得周遭人紛紛側目。她這才想起忘記將手機調成靜音了,趕緊拿起手機走出圖書館,到樓梯口接電話。


    “你弟弟現在在我們手上,你如果還想見到他,趕緊準備五十萬現金,否則他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電話剛接通,就聽見對方粗聲粗氣地說道。


    江雪起初以為是敲詐勒索電話,本不想理會。突然聽到弟弟江林在那邊鬼哭狼嚎:“姐,你快來救我!再不來我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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