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走出酒店門口,江雪頓時有種解脫的感覺,終於不需要戴著偽裝的麵具坐在裏麵陪別人喝酒了。


    外麵華燈初上,路燈點亮城市的夜空,前麵是夜色撩人的長街,臨街的一棟棟髙樓裏透著溫暖的燈火,她第一次發現這座城市的夜晚如此溫柔可愛。


    盡管夜風清涼,空氣冷冽,她還是忍不住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然後,她裹緊羽絨服,朝公交車站走去。


    忽然,一個低沉喑啞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怎麽走了都不跟我說一聲?”


    不用回頭,她都能猜出他是誰,她說了句:“這種事情應該用不著向你匯報吧?”說完疾步向前走去,她才不想被他抓回去喝酒呢!


    感覺到他追了上來,她幹脆奔跑起來,決定到路邊攔輛車就走。


    由於穿著髙跟鞋,又走得匆忙,她沒有注意到腳下有塊地凹凸不平,突然右腳一崴,腳踝被狠狠地扭到了,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腳踩處蔓延上來,她打算舉步前行,奈何右腳疼得幾乎不能動彈,根本邁不開腳步,甚至連踩在地上都疼。


    鄭世捷也發現她有些不對勁,剛才還一個勁地奔跑,怎麽突然停在原地,還扶住了一旁的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她也不知道隻不過腳崴了—下,居然崴得這麽厲害,疼得她都不想說話,仿佛全身已經被疼痛的神經所左右了。她指指右腳說:“不小心崴到腳了。”


    “誰讓你躲我躲得那麽快,這下遭到報應了吧!”他邊說邊蹲下來,幫她脫下鞋,借著路燈的光芒,檢査她的右腳傷勢。


    “我以為你是把我逮回去喝酒嘛!”她臉色不悅地說。要不是他在身後追她,她也不至於逃也似的跑,結果把腳崴了啊!


    他極輕地歎口氣,然後說:“我之前不是說送你回去嗎?我隻是想送你罷了。”


    她這才了悟,原來錯怪他了。


    “哪裏疼?是這裏嗎?”他說著輕輕按了一下,疼得江雪直皺眉頭,忍不住說:“你輕點按行嗎?很疼呢!”


    “腳沒有腫,怎麽會那麽疼?會不會是傷到骨頭了?”他微微蹙眉,然後抬起頭說,“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用。應該沒那麽嚴重吧?”她一邊推辭,—邊勉力向前走了兩步,結果每走一步,就如同美人魚走在刀尖上一樣疼。於是她不得不停下來,抬起那隻扭傷的腳,單腳踮地靠在牆邊休息。


    “你如果不想下半輩子坐在輪椅上的話,現在就乖乖跟我去醫院。”他用命令般的口氣說道。


    “哪有那麽誇張?不過就是崴了下腳而已。”她搖搖頭,覺得他是誇大其詞了。


    接下來發生的亊情完全出乎江雪的預料,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到身子一輕,他已經將她打橫抱起了。


    他的胸膛寬闊而溫暖,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酒味和薄荷香,以及強烈的男人氣息,不知是剛才在年會上喝了酒的緣故,還是他的身上太過溫暖,她的臉頰開始發燙。


    這裏離剛才的酒店不遠,他這祥在大街上抱著她行走,倘若被同事遇見,豈不是更加解釋不清了。想到這裏,她開始掙紮,“放我下來,被別人看到不好。”


    “不要動!再動信不信我兩手一放,你會整個摔在地上,到時候就不是下半輩子坐輪椅這麽簡單了!”他麵無表情地說道。


    “太惡毒了!”她低呼一聲,便不再動彈,任由他抱著在夜色中穿梭。


    有時候她真搞不懂他,明明是關心她的吧,嘴巴上卻說得那麽狠。時而溫柔得不行,時而又霸道得不行,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鄭世捷的車停在酒店門口,他把她抱到車旁,坐在駕駛座上的小李看到此番情景,立即走下來,幫他開車門。他把她塞進車內,然後坐在她旁邊,對小李輕輕吐出三個字:“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我要回家。”她微微探身向前,對小李說。


    小李轉過頭,有些為難地看了鄭世捷一眼,不知該聽誰的。


    鄭世捷斜睨他一眼,不耐煩地說:“還猶豫什麽?趕緊開車啊!去醫院!”


    小李發動車子,朝醫院的方向開去。


    “你是不是跟錢過不去啊?我隻是崴了一下腳,你幹嗎小題大做非要去醫院?”她側過頭,不解地看著他說。


    “懂不懂什麽叫一失足成千古恨?萬一你這次傷到骨頭留下後遺症,還要你未來老公照顧你一輩子,你這豈不是害人不淺?”他說得振振有詞。


    “我未來老公就願意照顧我一輩子,關你什麽事!”她沒好氣地回他一句。


    他微扯唇角,淡淡地說:“以後你就知道這和我有沒有關係了。”


    看似平常的一句話,卻被他說出了幾分曖昧的味道,就像是在向她告白一樣。


    她沒有搭理他,不做聲地靠在車座上,側頭看窗外的夜景。


    到了醫院,鄭世捷先下了車,然後走到車的另一側,幫江雪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下車。


    他本來打算把她直接抱到急診部,她卻主動挽住他的胳膊,說:“我自己能走,你扶著我就好。”


    他不再勉強,甘願做她的拐杖,扶著她上台階,一直走到急診部裏麵。


    急診部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分外嘈雜。


    鄭世捷平時最討厭繁瑣的事情,現在卻不厭其煩地陪著她掛號,看醫生,拍片子,看結果。這一係列流程走下來,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幸運的是,骨頭沒啥大礙,隻是有點淤青,但是需要靜養,還要按時吃藥抹藥,最起碼一周不能走路,否則會落下後遺症,將來還容易扭傷。


    走出診室,鄭世捷讓她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別動,他去買藥。她不禁苦笑道:“我想動也動不了啊!”


    “知道就好。乖乖坐著,我一會兒就回來。”他又盯囑了一番,才轉身離開。


    看著他髙大挺拔的背影,她的心裏驟然升起一股暖意。他今天的表現確實讓她挺感動的,先是在年會上陪她跳舞幫她解圍,現在又把她送到醫院耐心地陪她做檢査,雖然他說話的口氣有點凶,但都是為了她著想不是嗎?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鄭世捷買完藥回來時,發現江雪仍然坐在原來的位置,正低著頭擺弄手機。


    他不自覺地輕揚唇角,心裏某個角落變得特別柔軟。她乖順的樣子真的像個小女孩,和跟他鬥嘴時的樣子截然不同。不過,兩種狀態的她都讓他怦然心動。


    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來吧,我背你走。”說著,他已經在她麵前蹲下來。


    “不用了,你扶我就好了。”她回絕道。她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他背著走,而且還要這麽多人看到,成何體統?


    “剛才醫生不是說了嗎?你接下來的一周都不能走路。乖,快上來,不然我腳都蹲麻了。”他催促道。


    僅僅猶豫了幾秒鍾,她還是老實地趴到他的背上,輕聲說:“那就麻煩你當一次座駕了。”


    “其實在某種場合,如果你喜歡占有主動權,我也可以當你的座駕的。”他說得一本正經,她卻聽出他話裏的言外之意,登時麵紅耳赤,不由得捏起拳頭敲打他的背,嗬斥道:“流氓!”


    “我是說,在家裏,如果你想玩童年的木馬遊戲,我也是可以陪你玩的,你不會想象成床上運動了吧?我說,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豐富了吧?”他的唇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


    江雪羞憤得想拿塊豆腐撞死。到底是某人思想不純潔還是她想歪了啊?


    她安靜地伏在他的背上,他的背結實而溫暖,讓她很有安全感。她情不自禁想起小時候爸爸背著她的情景。女孩子被男人用心嗬護的感覺真的很好,不管那個人是父親還是男朋友,都讓她感到窩心。


    他發間的洗發水清香若有若無地在她鼻端縈繞,夜風襲來,她索性把臉埋在他的頸窩。


    她的碎發垂在他的頸間,絲絲癢癢的,仿佛蝴蝶的觸角輕輕撩撥著他的心弦,連帶著他的呼吸都微微一滯。


    “我是第一個嗎?”她輕聲問,暖暖的氣息噴在他的耳邊。


    外麵明明寒冷至極,他卻感到莫名的燥熱,也沒聽清她剛才說的是什麽,問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是你第一個背的女孩嗎?”她又問了一遍。


    他想了想,卻沒有回答。


    “是不是你背過的女孩太多,你都數不過來了?”她打趣道。


    “不是。”他低聲回答,“我在想,為什麽我沒有早點發現談戀愛的秘訣。其實背的時候會比抱的時候更有感覺,更浪漫,而且……”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來。


    “而旦什麽?”她追問。其實她也覺得這種感覺很好,在夜空下,他背著她行走,不但浪漫,而且溫暖。


    “而且……會更好地感受到女人身體的美好。”他緩緩說道。


    她頓時恍然大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和他的身體貼合得太緊密了,便努力抬高自己的身體,同時使勁敲打他的背,“你能不能正經點?”


    他非但不生氣,反倒把她的小懲罰當成按摩,還說:“使勁點,再使勁點,左邊也敲敲嘛!挺舒服的。”


    江雪立刻拿他疫辦法,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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