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垂眸接過畫紙,彈指聲響起,身後樓閣灰飛煙滅,一磚一瓦自虛無中凝出,圖紙上的亭台樓閣在她身後寸寸而生。


    嶄新的宗門瞬間,圍站在千秋身前的眾弟子爆發出激烈的歡呼,衝幾位朗聲謝過,隨後突然開始滿山亂竄。


    躥完兩圈就風一般衝進宗門:“哈哈哈哈哈!”


    千秋回過頭,望著躍進宗門的弟子靜立許久。


    她好像離開人間太久了。


    久居高位,倔傲疏世,不知不覺距她要護的眾生越來越遠。


    千秋垂下眼,薑雀帶她玩這一趟還算有趣。


    為神者,無人說她錯,但薑雀讓她看到了自己的錯,該賞。


    她回過頭,想問問薑雀想要什麽,轉身的瞬間就懵了。


    哪裏還有薑雀的蹤影。


    不僅是薑雀,她身邊那幾個人還有褚宗主和衍月宗眾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座山上隻剩下她和昏迷的岸鞅宗主。


    千秋懵逼站了片刻,嘴角一抽,仰天怒吼:“你們又丟下本上神!!!”


    她這次沒等人來給台階,氣勢洶洶地追了上去。


    於半空中遠遠看到薑雀幾人的身影,四人追在衍月宗弟子身後,正背對著她低聲說著什麽。


    千秋眯了下眸,指尖凝出一抹神力,正準備給他們一點教訓,卻突然從薑雀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她微低著頭,正在跟照秋棠說話,表情有幾分訝異:“什麽?滄瀾界眾弟子都知道了上神千秋學人東西不給錢?!”


    照秋棠點了下頭,又湊過去低聲說了句什麽。


    薑雀更驚訝了:“連雲深三人都知道了?怎麽回事,我們沒跟別人說啊,他們是怎麽知道這件事,又是如何知道千秋的身份?”


    “她的身份瞞不住的,除了神還有誰有無中生有的本事,再說世上如今隻有她一個上古神,很容易就猜到了。”照秋棠小聲解釋。


    “而且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她給人蓋宗門的事沒人說,學東西不給錢這件事倒是鬧得滿界皆知。”


    千秋沒再靠近,停在原地聽她們說話。


    越聽越生氣。


    薑雀這個壞心眼的家夥,此事一定就是她泄露出去的,就是想逼她給報酬,她已經看透這丫頭了。


    正要過去讓她們無需再言,卻突然聽見薑雀說:“這件事我們控製一下。”


    “這件事隻是我和千秋之間的私事,不值得被眾人討論。”


    千秋:“............”


    又又又又猜錯了?!


    她呆立原地,聽見薑雀繼續說道:“況且神的一點小瑕疵都可能會被無限放大,若是再傳回無上神域讓她失了民心,實在不妥。”


    “我稍後便傳信給劍老,讓他給大家解釋一番,千秋雖說腦子不是太好,但秉著善心而來,不能讓她平白遭受流言。”


    千秋越聽越感動,方才覺得薑雀是故意的,看她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刻意。


    這會再看,覺得她滿臉都寫著‘光輝偉岸’四個大字。


    嗚嗚,好人!


    千秋淚眼婆娑地衝到薑雀麵前:“說吧,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薑雀幾人被突然出現的上神嚇得一哆嗦。


    “你、你什麽時候來的?”薑雀最先反應過來,迅速調整好表情溫聲笑問。


    千秋眼裏蒙著一層水霧:“從你說‘什麽’的時候就來了。”


    “好、好。”薑雀笑著點頭,眸光劃到眼尾給了聞耀一眼刀,“既然被你聽到我們也就不瞞你了,總之這件事情不不必擔心,我們能處理好。”


    薑雀和照秋棠方才不是故意演給千秋看的,但也不是真的。


    他們隻是在‘走戲’。


    劇本是薑雀給的,共有三個版本,照秋棠配合她演,拂生定最後選哪個版本,聞耀的任務是望風,負責在發現千秋的蹤影時提醒三人開演。


    結果這個呆瓜看兩人看入迷了,根本沒注意到千秋,這才導致兩人才演到第二版就被千秋看個正著。


    千秋用力握著薑雀的手,語氣前所未有得鄭重:“抱歉,我不該懷疑你,你是能把神力散給眾生的孩子,我怎麽能懷疑你是個奸詐小人呢?”


    “我有愧,你值得一份大禮,說吧,你想要什麽?”


    薑缺德於是真的沒客氣:“我想問你要一封空白玉簡,我寫什麽你便給我什麽。”


    拂生三人眼睛都瞪了。


    這麽敢要?!


    千秋眼裏的水霧也瞬間散了:“我能收回剛才說的話嗎?”


    薑雀笑:“不能嗷。”


    千秋緩緩放開薑雀的手,俯首沉思,薑雀問她要的是一封無字書,這很危險。


    神諾如同天諾,她一旦同意,就相當於給了薑雀一次當神的機會。


    哪怕有天薑雀要讓滄瀾界消失,她也隻能照做。


    千秋微垂著眼,目之所及,蒼山碧海,流水人家,一花一木都氤氳著她的神力。


    而這裏,本不該有她的神力。


    “好,我給你。”刹那間,她下定決心,掌心凝出一封玉簡,尾部凝著一個金色的古樸圖騰。


    玉簡懸浮在空中,從她手心落入薑雀懷中,“這玉簡上有我的神印,隻要你寫在上麵的願望,我都能替你實現。”


    “但是,隻能寫一個。”


    “一個就夠了。”薑雀把玉簡放進須彌袋,呲著牙樂了半晌,激動之情無以言表,最後決定當回人。


    她先用勾天訣把拂生三人甩走,隨後退後半步,深吸一口氣,直視著千秋的雙眼朝她鞠了一躬:“對不起您,你剛才聽到的話都是假的。”


    話音清晰無比地落進耳中,千秋微揚的嘴角緩緩垂落,瞳孔緊縮一下,吐出的字一個比一個冷:“你說什麽?”


    澎湃神力陡然爆發,縈繞在她周身的清風頃刻凝成風刃,薑雀早有預料,眸光微凝,彈出早已準備好的一滴血。


    千秋出手向來隻攻不守,她沒有預料,或者說從未想過竟會有人意圖契約她。


    血入額心的瞬間,一陣恐怖的識海之力傾覆而下,她神力一滯眼前光亮頓失,千秋閉了下眼,再睜開,看向薑雀的眼神已與之前完全不同。


    “你......”


    無邊風刃懸停在二人之間,千秋咽回了口中那句: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薑雀噴出一口血,身形卻沒有絲毫踉蹌。


    她抹去唇邊鮮血,朝千秋彎了下眸:“聽人把話說完,剛才的話雖然是假的,但你若當真陷於流言,我也定會讓你清清白白。”


    “還有。”她伸手指了下自己額間,眉梢微揚,“我說過,你可能殺不了我。”


    千秋凝視著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雖然不想承認,但薑雀說得是對的,她雖然沒有成功契約自己,但那一瞬已經足夠薑雀動殺招。


    隻是,她選擇了不動手。


    “小師妹!”


    被薑雀甩飛的三人鐵青著臉朝這邊飛來。


    千秋眸光微鬆,揮袖散去風刃,輕聲問薑雀:“你是無極識海?”


    薑雀朝她眨了下眼,豎起手指抵在唇邊:“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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