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生眼眶又開始泛紅,想起薑雀對他們說,要像愛她一樣愛仙主。


    可他們卻把仙主大人忘了個幹淨。


    “你好好陪仙主。”葉陵川叮囑,“不要多說什麽,遠遠陪著就好,我們很快回來。”


    聞耀知道:“放心,我不會亂說。”


    葉陵川拍了下他的肩,和拂生趕往冥界。


    聞耀踏出藏經閣那刻,天邊聚起烏雲,隻一點點。


    他來到渺神宗主殿的時候,烏雲暈成了一片,回到天清宗時,天上落下第一片雪花。


    等他站在嵐雲峰上看見無淵的身影時,雪已積了滿地。


    無淵滿身是雪,站在薑雀的小院前,仰頭望向她依然亮著燈的房間。


    聞耀沒有出聲,遠遠站在無淵身後,從晌午一直到日暮。


    整個滄瀾界都在下雪,明明早已入冬,卻在今天才徹底冷下來。


    無淵肩上的雪融了又落,泅出一大片濕痕。


    聞耀猶豫著要不要為仙主大人撐一把傘,但他不知道能不能做,於是習慣性地朝左邊歪了下頭:“小師妹,你說我——”


    他緩緩閉緊雙唇,低頭看向腳下逐漸堆積的霜雪,突然覺得好冷。


    “你不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聞耀就那樣頓在原地,肩上的落雪和無淵一樣多。


    大雪正盛時,有人在聞耀身後輕輕喊了他一聲:“聞仙友。”


    聞耀轉過頭去,第一眼看見來人左手捧著的霜心花,第二眼看見她右手捧著的朱紅嫁衣,第三眼才落到她臉上。


    “伏蠻姑娘。”聞耀走到她麵前站定,扯出兩分笑,“你這是......”


    伏蠻把手中的東西往他麵前遞了下,麵露不忍:“無淵仙主落了東西在耀穹境,錦繡夫人特地送過來的。”


    聞耀不知道錦繡夫人是誰,隻怔怔看著嫁衣出神,許久,他抬起頭,看著伏蠻笑了聲:“你是在騙人吧?”


    伏蠻頭上懸著一柄靈傘,嫁衣和花都未沾風雪,她看著聞耀,輕輕搖頭。


    “無淵仙主當時走得匆忙,這嫁衣的袖邊還差幾針未繡,你拿給他,讓他繡完吧。”


    聞耀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喘不上氣,他抖著手接過嫁衣,盯著看了許久,想不明白:“他怎麽能去繡嫁衣呢......他怎麽會是去繡嫁衣呢?”


    原來這就是仙主大人的驚喜,可是,可是......


    聞耀覺得這雪好像下在了他的身體裏,連他的心髒也凍住。


    他茫然看向伏蠻,彎了下眼,眼淚流出來,他說:“好痛啊。”


    他瞞著她繡嫁衣,回來時,她卻屍骨無存。


    伏蠻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的話語隻會顯得蒼白,於是她把霜心花也遞過去,輕聲道離別。


    聞耀忘了說‘多謝’,等他回過神,眼前的人已經成了無淵。


    “仙主。”他動了動唇角,沒有發出聲音。


    無淵不知何時過來的,從他手中接過霜心花和嫁衣,淡色的眸看了聞耀一眼,手指輕動,一朵雲凝在聞耀頭頂,擋住落下來的霜雪。


    聞耀臉上淚痕未幹,於是仙主大人在他身前多站了片刻,麵無表情拂去他肩上落雪:“我會處理好一切。”


    “會救活薑雀,也會護好你們。”


    無淵的聲音在雪中顯得更冷,但卻沉穩有力,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是滄瀾界的另一座高山,薑雀倒下了,他還在。


    他們擁有同樣的力量,無論在任何境地都能給人安穩。


    聞耀茫然無依的靈魂被這力量穩穩托起,終於徹底安定下來。


    照秋棠和聞耀也得到好消息。


    玉宗主認識一位道長,會重鑄肉身之術,但他雲遊四海,蹤跡難尋。


    照秋棠緊緊抓住這一點希望,絲毫不在意:“沒關係,玉宗主你隻要告知我們那位道長的名姓和樣貌,天涯海角我們都去尋。”


    拂生和葉陵川也已來到冥界,見到了十二冥使。


    守門的十二冥使看見兩人的瞬間先低頭摸了下腰間的鑰匙。


    就是說,有些陰影一輩子也忘不掉。


    兩人簡單道明來意,十二冥使問過冥王,恭恭敬敬打開大門。


    與冥王的交談費了些時間,因為他花了足足一個時辰,問了近百遍才接受了薑雀魂飛魄散的事實。


    “這邪門丫頭,死也死得這麽慘烈。”


    葉陵川和拂聲不想聽那個字,默契地轉移話題:“冥王可有指教?”


    “沒有。”冥王答得毫不猶豫,“魂飛魄散沒得救,若是三魂尚在,還能借由養魄珠養出七魄,可如今......”


    他沉下話音,拂生和葉陵川的心也跟著沉下來。


    片刻後,拂生開口:“叨擾了,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冥王大人可否應允。”


    冥王輕揮袖擺:“拂生姑娘請說。”


    拂生直言:“在下想借養魄珠一用。”


    冥王不解:“可是薑雀她——”


    “她會回來的。”拂生打斷他,語氣堅定,“她會回來的。”


    冥王沒再堅持,眼底掠過一抹溫和笑意,吩咐身後鬼差去取養魄珠。


    待珠子取來,冥王提出要求:“冥界的東西不白借。”


    拂生了然,正要開口,葉陵川上前一步站至她身前:“冥王要什麽報酬都從我身上取。”


    “從你身上取做什麽?誰用誰來給報酬。”冥王把養魄珠拋給他,“等薑雀回來,讓她來拜見本王。”


    葉陵川收好珠子,朝冥王彎身一拜:“借您吉言。”


    冥王擺擺手:“別借了,也不看看這是哪裏,吉利嗎?”


    葉陵川和他對視片刻,偏過頭就開始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呸!”


    冥王:“..........”


    “來人,送客!”


    兩人被冥王親自踹出了冥界。


    剛站穩就收到照秋棠的消息:“我們找到能幫薑雀重鑄肉身的辦法了,你們那邊怎麽樣?”


    拂生聲音平靜:“回去細說。”


    “好。”照秋棠利落道,“嵐雲峰見。”


    夜幕降臨時,眾人在嵐雲峰匯合,此時,大雪稍緩,聞耀和無淵身上雪跡已幹。


    照秋棠手裏拿著一張畫像,葉陵川手裏拿著養魄珠,大家半點時間也沒有耽擱,自然而然地圍站到一處,正準備交換消息,半空陡然傳來強烈的靈氣波動。


    “誰?!”幾人立刻拔劍防禦,一道長鞭已然劃過雪夜,悍然劈在無淵肩頭,伴著老祖一聲怒斥:“廢物!”


    無淵沒有半點要躲的意思,站在原地生挨了一鞭,肩上皮開肉綻,血珠紛紛揚揚濺在雪地。


    老祖黑沉著臉落在山峰前,目光越過眾人直落在無淵身上:“你怎能步我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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