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尋聲望去,便看到了一位五十上下,衣著不俗的僧人走了過來,旁邊還跟著卞天下的老爹,卞崇德。


    這僧人身上的僧衣布料鮮亮,手工精細,一看就價值不菲,長的也是法相莊 嚴,隻是說出來的話高傲刻薄,不似出家人所為。


    戒嗔顯然要比此人有涵養的多,雖然被說的不太高興,但依舊雙手合十行禮,並緩緩說道:“這位大師此言差矣,佛法重悟,悟則明,明則清,清者則得道在先,既是得道者,貧僧自當恭賀讚揚。”


    戒嗔大師舉止大方,不卑不亢,讓眾人頻頻點頭,心說,這才是真正的得道高僧,比某些隻注重外表的人強多了。


    可這法相莊 嚴的僧人麵對眾人嫌棄的眼光反而微微一笑:“魚羨鳥飛,曰:鳥,得道者;鷹食之鳥,曰:鷹,得道者;人獵之,魚惑。佛曰:汝未得道,故視天下皆得道者。”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和尚!


    戒嗔大師剛才說的是,佛法在悟,悟通了便是得道者,我讚揚欽佩那是理所當然。


    可這和尚卻反過來說戒嗔大師,你還沒有得道,又如何能看得出別人是否是得道者,言下之意,你覺得郝建佛理精深,隻是因為你自己修佛還沒有到家罷了。


    所有人都是驚訝的看著這個和尚,顯然沒有想到這人雖然口出不遜,言辭傲慢,但的確有其囂張的理由,這辯論的功夫著實是了得,頗有急智。


    戒嗔大師被這和尚辯駁得啞口無言,一時間竟也不知道如何反擊。


    而這和尚看著眾人驚訝的樣子和戒嗔大師的窘態,心中甚為得意,剛要說話,一個賤賤的聲音突然響起:“敢問這位大師,貪婪者可能得道?”


    這和尚順著聲音一回頭,就看到一個青衣小帽的短發家丁佇立而笑。


    不是郝建又是何人?


    這和尚聽了郝建的話,略一思忖:“貪為三毒之首,如何得道?”


    郝建又問:“殺生者可能得道?”


    和尚又一思量,回答道:“佛家第一戒,戒殺生,故殺生者難以得道,除非放下屠.......”


    佛家有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和尚怕郝建抓住這個毛病攻擊他所以想要說的圓滑一些,可惜郝建根本沒有給他機會:


    “一鳥先起而得蟲,餘者無食,曰:此貪婪者,難以得道。蛇襲人而鷹殺之,弱者皆懼,曰:此殺生者,難以得道。佛曰:貪勞者得勤之道,殺惡者得仁之道,汝不識道,故視天下無得道者。”


    好!


    郝建話音剛落,所有人心裏都暗讚一聲。


    餘者無食是因自身懶惰,但卻嫉妒他人所得,故言不能得道。弱者皆懼暗指自身羸弱而不自強,但卻害怕他人威脅自己,故言不能得道。


    這兩二者都指的是自身有問題卻不自知,更難以接受別人的長處的人。


    郝建以此來反駁這和尚剛才的言論:並不是沒有得道者,隻是你自大傲慢、有眼無珠,認不得而已。


    而且這和尚剛才的言語裏以“鳥”、“鷹”舉例,言此二者皆不能稱為得道者,頗有含沙射影的意思,可誰曾想,郝建同樣用此二者,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反過來就給了他一巴掌,當真叫人覺得夠賤!夠過癮!


    郝建如此妙語,令眾人人拍案叫絕。


    尤其是這戒嗔大師,剛才正是下不來台的時候,而郝建卻就如救星一般出現,不僅替他解了圍,更讓這和尚體會了一下自己剛才的感受,雖說出家人應心如止水,不可有報複之意。但此時戒嗔的內心實在是爽快無比。


    而卞天下等人更是不住的偷笑,蘇勝男還好,畢竟一家之主,控製喜怒的本領還是有的,但卞天下和玉兒就不同了,笑的渾身上下直哆嗦。


    打這和尚口出狂言攻擊郝建的時候,卞天下和玉兒心裏就同時升起了一個念想:這和尚要倒黴!他們實在是太了解郝建了,論嘴皮子,這天底下還沒有人能說得過他。


    而事實也沒有讓他們失望,看這和尚被反駁的滿臉通紅的模樣,估計以後都不敢再用鳥和鷹去舉例子了。


    所以卞天下和玉兒此時當著這和尚的麵“偷偷”給郝建豎大拇指,看的蘇勝男直搖頭:這倆人,真是被帶壞了!


    至於周婉兒,則顯得有些驚訝,她雖然聽卞天下說過郝建的“光榮”事跡,但耳聽為虛,如今親眼得見,更覺得這人果然“賤氣”十足。


    眾人的表情令這和尚尷尬不已,到最後,拂袖冷哼一聲,就向卞家廳堂走去了。


    “阿彌陀佛,郝施主妙語連珠,實在是令老衲大開眼界,以後若有時間,郝施主一定駕臨本寺,老衲定要當麵請教。”戒嗔對郝建實在是佩服,不由得用了請教二字。


    郝建連稱不敢。


    這時候卞天下的老爹卞崇德也過來讚歎道:“早就聽我兒提起過郝老弟辯才無雙,機智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卞崇德也是個秒人,言語裏竟然直接跟郝建稱兄道弟,可見頗有結交之意。


    但卞天下聽後直接就哭了:“爹,您差輩兒了。”


    郝建哈哈一樂,也說道:“卞伯伯您太客氣,我與天下情如兄弟,自然是您的晚輩,您直接叫我小健就行。”


    這時候,卞天下又問道:“爹,這和尚是誰啊,什麽來曆,怎的如此傲慢?”


    卞天下說完,所有人都看向了卞崇德,顯然這也是眾人心中的疑問。


    卞崇德搖頭苦笑:“他可不是一般的僧人,乃是京城相國寺的監寺,法號慧能,地位僅次於慧空方丈,而慧空方丈潛心修佛,不理俗事,所以相國寺寺內大小事物皆由這為慧能大師處理。前些日子我去京城辦事,曾捐獻不少善款,所以才能請得他前來。”


    郝建等人心說難怪這和尚衣著如此鮮亮,感情是相國寺實際的掌權人。


    這時候,郝建問道:“既是名寺的監察之人,理應是德高望重、出言慎重之輩,為何如此的傲慢無禮,全無出家人慈悲謙遜的心態。”


    卞崇德緩緩說道:“這慧能大師也算是得到的高僧,佛理精湛且頗有管理才能,相國寺能有如今的盛名,他也功不可沒,隻是此人獨好禪辯,尤其是遇到知名寺院的僧人,更是喜歡一辯勝負。如今你們讓他失了顏麵,說不得一會酒席宴間還要來發難。”


    “身為出家人,怎能如此爭強好勝,戒嗔大師,一會壽宴的時候,您多注意些,別讓他逮到機會。”卞天下在得知這慧能的為人後,十分為戒嗔大師鳴不平。


    “卞施主放心,貧僧省得。”戒嗔大師應允一聲。


    隨後一行人便一同向府內走去。


    卞家的此次壽宴,是給卞家的老太君來祝壽的,也就是卞天下的奶奶。


    俗話說,人到七十古來稀,這卞家老太君如今已是八十高齡,實在是長壽之人。而這老人家長得也是慈眉善目,頭發花白但卻梳理一絲不亂,手裏還拿著一串佛珠,顯然是虔誠信佛之人。


    而且卞老太君不喜歡鋪張,此次壽宴除了卞家家人之外,隻邀請了蘇家和戒嗔、慧能兩位僧人,皆是懂佛理之人。


    此時壽宴開始,眾人皆向這老太君獻上祝福,把老人家哄得十分高興。


    這時候,輪到郝建了,隻見郝建微笑走上前,輕聲說道:“小子郝建恭祝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小子慚愧,並沒有帶壽禮,願賦一首祝壽詩來討奶奶開心。”


    卞家隻有卞天下一根獨苗,全家上下都疼愛的很,所以這卞老太君聽郝建一口一個“奶奶”的叫著,感覺十分親切:“好,好,孫兒有心了。”


    眾人一聽郝建要賦詩,皆是打起了精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機智過人,文采出眾,所以都想看看他能念出什麽樣的祝壽詩來。


    可郝建一張口,就讓滿座皆驚,卞天下更是差點沒把嘴裏的飯噴出來:


    “這個婆娘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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