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入夜時分,丁隱才風塵仆仆地趕回來。


    有村民指引,很快來到了寧良他們棲身的王伯家中。


    接過丁隱遞來的藥材,寧良第一時間配置解藥。沒有丹爐,也顧不上煉製成丹藥,寧良隻能簡單地將藥材按照分量配置好,找王伯借來砂鍋,熬製解藥。


    半個時辰後,寧良親自熬製的解藥好了。韓托幫著喂史泰服下,刀疤李則自己猛灌幾口喝下。再半個時辰,刀疤李和史泰前後吐出兩灘腥臭無比的水,終於是將體內的餘毒基本排出。


    刀疤李已經沒有什麽大礙,胸口也不疼了,額頭也不冒冷汗了,活動活動筋骨,嚷嚷著餓了要吃飯。


    而史泰,雖然臉色好了很多,但是遲遲不見醒來。這讓寧良有些急了。


    “要不,讓我試試看看?”說話的是丁隱。


    眾人這才記起,丁隱不僅擅長跟蹤,下毒功夫也是一絕,會下毒的人,自然是會配置一些解藥的。而寧良和他探討過藥理,自然知道他的本事——他對毒理的了解,甚至是要強過自己一頭的。


    寧良點點頭。


    丁隱上前仔細查看起史泰的情況,先是仔細查看這裏中箭的傷口,又翻開他的眼皮仔細看了看,然後拿過敵人的羽箭,先是聞了聞,再學著寧良白天的樣子舔了舔,臉上的表情不斷地變化著。


    “哎呀老丁,你行不行啊。”無疑,說話這位自然是脾氣急躁的刀疤李。


    丁隱沒有打理他,顯然對於刀疤李的念叨早有免疫。然後自顧自端起了桌子上的藥碗,舔了一口解藥的殘液。


    “你到底行不行啊老丁,你天天隻會放毒,救人這玩意兒,你靠譜嗎?”


    “你快閉嘴吧。”韓托沒好氣地對刀疤李說道,“小心惹了丁隱,哪天放毒把你撂倒了你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到時候你要是想要解藥,他還不給你呢。”


    刀疤李嚇得忙閉上嘴,還不忘加上一個捂嘴的動作。


    “噗嗤”,看到這一幕,一向麵若冰霜的穆琳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但是馬上意識到這個場合笑似乎不合適,更重要的是自己是一個從來不笑的人。穆琳自己鬧了個大紅臉,轉身出門巡視去了。


    寧良看了看穆琳的背影,又看了看韓托,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丁隱少有地情緒激動了一些,“有一味藥,分量少了。史泰雖然看似餘毒已清,但有一些微弱的毒素還是侵蝕了心脈。隻需要加大這味藥的分量,應該很快就能醒來!”


    說著丁隱也不讓別人幫忙,自顧自拿了剩下的藥材,熬製解藥去了。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丁隱將熬製好解藥給史泰服下,不多時,史泰竟然是喘了一口粗氣,悠悠醒來。


    眾人剛緩了口氣,還未來及詢問史泰的狀況,隻聽門外一聲女子的大喝:“誰——出來——”


    緊接著便是“嗚——”的一聲,是弩箭的風聲,放箭的正是穆琳。


    寧良眼皮跳了一下,怕什麽來什麽。


    吩咐丁隱留下照顧史泰,寧良、韓托和刀疤李躍出門外,一邊尋找掩體,一邊警惕地盯著黑暗處。


    原本和王伯聊天的雷有鄰也聞聲趕了出來,拔出刀和寧良並肩站在一起。


    白天那些殺手,又回來了。


    寧良聞到了一些異味,有些不確定,忙仔細用鼻子嗅了嗅,心中一驚,瞳孔陡然收縮,大聲喊道:“不好,有火油。大家小心!”


    像是回應寧良的話,“嗚——”“嗚——”“嗚——”數支火箭紛紛射來。黑暗中雖然殺手無法射中躲在掩護物後的眾人,但是射中提前布置好的火油,還是綽綽有餘。


    箭支落在早已澆滿了房子周圍的火油上,衝天的火光瞬間照亮了天際。


    寧良怒了,怒的不是敵人陰魂不散,也不是自己人的疏忽大意,而是對方,竟然為了殺自己,竟然不夠一個村子人的死活——雖然剛下過雪,但是村莊裏的房子都是木製,極易燃燒,而且彼此相連,這火如果著起來,恐怕一個村子的人都要遭殃。


    “你們在這裏救火,我,要去殺人!”寧良的眼神泛著猩紅。


    快速交代了幾句救火的方法,比如拿積雪壓滅燃燒的火油,如果火勢擴散就拆除王伯家周邊的一些木製建築,防止火勢蔓延。


    “公子,我們陪你一起去吧!殺光這些狗日的!”刀疤李舉著鐵錘咬牙切齒。


    “不行!你們誰都別去!控製火勢!殺他們,我一人就夠了!”寧良的表情很冷,讓刀疤李借著火光看著,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刀疤李還要說什麽,被韓托一個眼神製止了。韓托知道寧良的性格,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此時,確實更需要他們在這裏,一來救火,二來救人。


    寧良從原地彈射出去的時候,眾人甚至沒有看清他的身影,就像是這個人從未在此處站立過一樣。


    白天眾人被殺手壓製,是因為敵在暗,我在明,而且對方使用的是弓箭。而此刻,大家都在暗處,敵人的弓箭也無法發揮出白天的效果,寧良有信心一個個解決掉這些殺手。


    寧良的速度,連史泰都佩服不已,更何況此時是他全力爆發。


    很快便追上一個放完箭要逃的殺手,寧良手中的湛盧劍遊蛇般刺出,殺手瞬時倒地,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來及發出。寧良拿起那人的箭聞了聞,竟然是白磷!


    寧良心說:難怪射箭之前,大家都沒有發現火光,而敵人又能瞬間射出火箭點燃火油。冬日氣溫極低,白磷正常情況下並不會燃燒。但是塗抹在箭頭之上射出,因為與空氣摩擦而產生的高溫,便會瞬間燃燒起來。


    寧良心中一凜,能造出這樣物件的人,當真心思縝密的可怕。


    這樣的人不由得讓寧良心中產生了一絲欽佩,但是對方是敵人,更多的是讓他覺得可怕。


    摒除這些雜念,寧良在黑暗中搜尋著每一個可能藏著殺手的角落。忽然,耳朵捕捉到一聲及微弱的呼吸聲,又是一個縱躍,出劍,人死……


    兩個,三個……


    等躲在在村口的殺手首領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有六個殺手倒在了寧良的劍下。


    首領身側,一個蒙麵的年輕人淡淡開口:“已經失敗了,我們撤吧。”


    那首領張張嘴想要說什麽,但終於時沒有說出口,想要發出訊號命令剩餘的數名殺手撤退,卻被年輕人攔下了,“不能通知他們,否則我們倆也走不了了。這些人身手極為可怕,特別是那個叫寧良的小子。”頓了頓又說,“他們都是英雄!我會善待他們的遺孤的。”


    “遵命!主上!”首領恭敬地拱手行禮,“朱子鈺那邊,該如何交代!?”


    “交代?他配嗎?”黑色蒙臉巾上方的眼神閃過一絲狠厲,旋即皺了下眉頭,“哎!還是派個人安撫他一下吧,該許諾許諾。這枚棋子,日後還有用。”


    “遵命!主上!”那首領心中其實有些不滿,但卻不敢在臉上表現出來。那些被主上拋棄的殺手,無一不是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培養出來的,主上雖然口中說他們是“英雄”,但臉上沒有絲毫憐惜之意。或許連自己,也都隻是主上的“棋子”罷了。


    “怎麽?你有異議?”主上忽然開口,“莫昆,你在憐惜他們?”


    “屬下不敢。屬下該死。”那個被稱為莫昆的首領,冷汗瞬間冒了出來,沒想到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了,但還是被主上看穿了心思。如果寧良在這裏,也自然認得此人。此人正是此前在朱家被自己擒下送官的契丹奸細。


    “莫昆,我把你救出來,可不是想看你優柔寡斷的。”被尊稱主上的年輕人眼色冷厲。


    “屬下再也不敢了,屬下隻是覺得一下子折損了這麽多好手,為主上而擔憂。”莫昆已經嚇得跪倒在地。


    “哎——罷了,你起來吧,我們還有別的事情去做。我已經調派別的人手過來了。畢竟此次中原之行,汴梁之事才是重點。我們在這裏耽擱太久時間了。”


    村子裏的廝殺還在繼續,準確的說是寧良在屠殺,屠殺那些在白天露出獠牙,而此時瞎了,聾了的殺手們——黑暗裏,這樣近乎一對一的戰局,沒有人是寧良的對手。


    殺掉最後一個殺手後,寧良又快速搜尋了一遍不大的村子,確認沒有漏網之魚後,連忙折返回王伯家的院子。當然,他並不知道,還有兩個漏網之魚。


    院子外聚滿了村中的百姓,都是前來救火的,雖然火勢早已經熄滅。不得不說寧良的方法管用,在拆了兩間鄰居家的木屋之後,大火終於燃盡。隻是王伯的家,已經全部化為灰燼。


    寧良滿臉的愧疚,因為這災禍,是自己帶來的——雖然也有可能是史泰或雷有鄰帶來的,雖然並沒有一人因火勢而死傷。


    道歉的話自然少不了。王伯倒是豁達,打發走了救火的相親,又帶著眾人來到一家族人家暫住。


    折騰到大半夜,終於是可以短暫安頓下來了。


    史泰跪地拜謝了寧良等人的救命之恩,又為自己的魯莽道了歉,終於是正式將雷有鄰介紹給了眾人。


    雷有鄰此前所言,句句屬實。他的嫌疑排除了。


    隻是寧良還是不明白,自己一行人的行蹤,究竟是怎麽暴露的呢。


    第二日,王伯一邊安排人尋找昨日寧良等人因受驚而四散逃走的馬匹,一般安排村民們將那些殺手們的屍體掩埋了起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寧良他們還住在這裏,如果官府問起這些殺手的死因,也是件麻煩事。


    這讓寧良等人心中有愧,便拿出一大筆錢來給王伯,算是做補償。畢竟王伯家的房子,確實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被燒毀的。雖然村中建房都是就地取材,但是還是要請工匠們吃飯,還是要付工錢的。


    昨日風雪一停,太陽也從烏雲後緩緩爬了出來,照耀著這個洛陽城外不大的村子。


    屋頂的積雪因為陽光的溫度漸漸融化,順著房簷往下,一開始是低落,慢慢地連成線,後來竟然像是小溪似的“嘩嘩”留了起來。


    王伯族人家的一間屋子內,史泰、雷有鄰、寧良和韓托四人,圍坐在一堆炭火前,門外是值守的丁隱、穆琳和刀疤李。


    雷有鄰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史泰。


    史泰接過那張紙,原本還因為傷勢初愈而無精打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隻見那紙上,赫然印著一個令牌的拓印。


    “這……這……你從哪裏得來?”史泰聲音都有些顫抖。


    “在調查我父親的案子時,我曾請從趙普府上一個護院喝酒打聽事情,有次喝多了他無意間透露,他曾經在邊軍服過役。我心中咯噔一下,按說如今兵員緊缺,他的年紀也不到退役的年紀。我覺得有些蹊蹺,於是便隨口問了一嘴他是哪支部隊的。”


    “是我那支部隊。”史泰看了眼寧良和韓托接著說道,“湊巧上次偶遇雷兄,雷兄跟我說了這件事,我便一直心神不寧。知道前幾日,雷兄說有了重大進展,約我到此處會麵,再做打算,不料……”


    “沒錯。”雷有鄰深吸一口氣,“但是我再問下去,他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當時也隻能確定史泰所在那一軍,但是否是史泰所率那營人馬,我就不確信了。”


    “此後我回到汴梁這幾個月,除了營救我父,便是和那人喝酒交朋友。每次酒後,都想方設法向那人打聽當年那場戰事,我怕他起疑心,也不敢深入詢問。直到有次我向他提起史兄,他臉色驟變,嚷嚷著要和我絕交,我便斷定他和史兄弟定然認識,甚至當年那件事,他也脫不了幹係。”


    “因此自那以後,我便格外留心他的動靜,一有時間便跟蹤他,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半月前,我跟蹤他到一處別院,應該是他偷養小妾的私宅。”


    “一個護院,都能有私宅了?還養小妾?這麽說,還有大房了?”邊上的韓托忍不住發問。


    “別打斷雷兄說話。”寧良道,“不過,一個護院,能有這麽多錢財,確實蹊蹺。”


    “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雷有鄰目光迥然,“於是我找了一個他不在私宅的夜晚,再探那裏,用迷香迷暈了那小妾和丫鬟,仔細搜尋,竟然……竟然……”


    韓托一臉的急切,“哎呀竟然什麽,你倒是快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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