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寶三年冬。


    臨近年關,宰相王溥卻忽然廣發請帖,邀請同僚們參加自己母親的“七十大壽”,時間是五天後。


    以王溥一貫低調的行事作風,從來不曾辦過壽宴之類,甚至也和大家私下鬆動極少。而今忽然要為自己的母親辦七十大壽,不得不令人感覺差異。但礙於情麵,收到請帖的大臣們也都赴約了。


    五天後的壽宴如期舉行。


    不得不說,雖然宋開朝不過十年,京城官員們的口袋大多也都富裕了起來,每位官員送來的賀禮都價值不菲。另外一位宰相趙普,甚至是送來了


    “諸位的賀禮,我王某就卻之不恭了。”王溥拱手向著眾人行禮,“而我也為每位大人都準備了回禮。來人,給諸位大人呈上。”


    說著,四個個小廝端著托盤上得堂來,為每位大臣呈上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紅色包袱。


    又好奇的打開開,豁然映入眼簾的是兩本書冊,《唐會要》,《五代會要》。


    “諸位大人的賀禮,我都會換成錢,加印這兩本書冊。唐突之處,還望諸位大人原諒則個。我在此就寫過諸位了!”


    這是寧良則臨時起意,讓丁隱找汴梁的書商,臨時高價印的數十本《唐會要》和《五代會要》。一來為圓自己這位師父一個心願,讓朝臣們代為傳播;二來也是給這次有些突兀的壽宴一個合理的解釋,讓大家不至於疑心。


    至於印書花費,自然是自己這位徒弟出了,絕沒有讓師父王溥出資的道理——更何況以他為官之清廉,恐怕也難以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財。


    時間回到五天前,和師父王溥碰過麵的寧良,出了相府,憑著十年前的印象和雷有鄰留的地址,七拐八拐來到了雷有鄰的家。


    眾人早已在書房等候。


    看著眾人,良久,寧良隻憋出一句話:“現在休息,晚上行動。”


    眾人還以為會有一番豪言壯語之類,或者至少會對這幾天的計劃做個部署。但是都沒有。寧良腦子有點亂,或者說在消化很多東西。


    眾人離去,寧良又單獨叫住了雷有鄰。


    “令尊的事情,也許不日就有轉機,請雷公子耐心等待。”


    雷有鄰忽然聽寧良提起自己父親,一臉錯愕地看著寧良,“寧公子此話何意,莫非……”


    “雷公子莫問。”寧良做了個製止的手勢,“雷公子隻需要等候事情出現轉機即可,放寬心,也莫要再四處求人送禮,花那個冤枉錢了。”


    “哦,對了,此前你曾托人往中書省遞的奏章,可有抄本?”


    “自然是有。”雷有鄰臉上錯愕的表情更甚,因為奏章之事,自己從未再寧良甚至是史泰麵前提起,“我怕那奏章難以呈交禦覽,因此留有備份。公子可是要這奏章?”


    “正是。”


    “好,我這就去給公子取來。”


    說著雷有鄰便去書架上取那奏章的抄本,寧良則是從懷中掏出兩本書冊,放在書桌上。


    接過雷有鄰拿來的奏章,寧良小心翼翼揣入懷中,又把桌上的書冊拿出,提給雷有鄰,“雷公子,寧某尚有一事相托。雷公子久居汴梁,對這汴梁城自然熟悉。這兩本書冊,煩請雷公子找最好最大的書商,連夜趕印,務必在四天之內,分別趕印出三十本。”


    雷有鄰倒也沒有推辭,邊接過書冊邊說:“書商我倒是認識幾個,隻是這時間上,恐怕有些倉促。”


    “無妨,可以加錢。”寧良笑了笑,“哦,對了。這印書的一應費用,由我來出,稍等我就讓韓托把錢送來。”


    “既然這樣,我雷某便豁出臉麵和那書商談一談。家父早些年出過書,我和這些書商沒少打交道,還有一些薄麵。”雷有鄰說道,“嘶——”


    “《唐會要》?《五代會要》?這是?這是王相的大作!?我早有耳聞,隻是寧公子是從何處……”


    寧良再做了一個製止的手勢,微微一笑,雷有鄰馬上明白了,不再追問。


    隻是內心已經翻起了滔天巨浪。


    第二日,汴梁城,清風酒樓。


    這是一家二十多年的老店。老板會做生意,達官貴人也好,江湖俠客也好,軍卒衙役也好,尋常百姓也好,三教九流都不得罪,且安排的妥妥當當,因此生意一直興隆。


    二樓雅座,一個富貴公子模樣的少年倚窗而坐,一個護衛和一個丫鬟桌旁肅立,隻是那丫鬟,臉色有些冷漠。


    坐著的正是寧良,冷臉的“丫鬟”自然是穆琳,而站立的“護衛”則是刀疤李。


    曾經也是在這這清風酒樓,寧良和師父韓通坐於窗前笑談汴梁風情,恍若隔日。


    酒樓對麵是一家客棧,正對酒樓的一間房內窗前的兩人,則是韓托和史泰。一來是怕有人認出兩人,二來,是和這裏互成犄角之勢,以防有變。


    而不遠處的散座上,一個邋裏邋遢的窮書生打扮的,則是丁隱。


    對麵的韓托朝著寧良打了個手勢,示意該來的人來了,寧良不著痕跡地對著丁隱使了個眼色。


    每次大朝會之後,丞相趙普,都要到此處用餐,這是雷有鄰早早探得的情報。此前雷有鄰曾在此處拿著拜帖想要求見趙普,但卻每次都碰壁。而此次寧良等人來汴梁,也是早算好了日子。


    趙普並未注意到窗口的寧良,隻因為這清風酒樓的客流實在有些雜亂。管家曾經多次提請過他要注意安全,是否可以換家酒樓就餐,但他就是喜愛這酒樓的口味。也曾把廚子請到府上為他專門做過菜,但隻一次之後便不再如此。原因無他,感覺不對,味道也不對了。


    幸好這麽多年,一次意外也不曾發生過。


    趙普進了包間,兩個貼身護衛便在門口肅立。


    寧良朝丁隱使了個顏色,丁隱會意,裝作出恭,捂著肚子朝那包間走去。


    “幹什麽?”一個護衛馬上攔住了走近的丁隱。


    “啊?小生要出恭。”丁隱捂著肚子,臉上表情不似作偽。


    “出恭?茅房在後院啊!?你往這裏湊什麽?”說著那護衛隨手一指,“樓梯在那邊。”


    丁隱忙拱手行禮,“多謝這位大哥,小生有禮了。”說完捂著肚子忙下樓去了。


    護衛搖搖頭繼續抱肩而立,卻不知道,丁隱已經做完要做的事情了。


    出奇地順利。


    寧良將一切看在眼裏,又喝了口茶,朝對麵的韓托和史泰對了個眼神,回頭朝穆琳和刀疤李道,“走吧,回府吧。”


    窗外,烏雲已起,似又有一場大雪將要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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