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空氣不再像中午那般炙熱,不時有徐徐的涼風拂過麵頰。


    街道兩旁的路燈漸次亮起,整座城市都被染上了柔和的光暈,變得異常迷人。


    蘇河準點趕到了麗香園飯店。它的外觀裝飾異常大氣華貴,一看便知是個星級飯店。蘇河也隻是匆匆地看了下,便從旋轉門進去了。


    顏夕穿了身耀眼的大紅色繡花連衣裙,蘇河一眼便看到了,徑直向顏夕坐的位置走去。


    蘇河沒有想到的是,還有個戴著眼鏡的陌生男人坐在顏夕旁邊,不禁愣了愣,顏夕看出了蘇河臉上的訝異,連忙解釋道:“蘇河,這是我大學校友,葉明暉,現在在醫院工作。碰巧,他也在這裏吃飯,我就叫他坐這邊了,不介意吧?”


    “沒關係。”蘇河先把小拎包放在一個空椅上,然後微笑著對顏夕說,臉上並沒有流露介意的神色。


    “葉明暉,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蘇河。在美國留學四年,剛回國。”顏夕給葉明暉介紹一旁的蘇河。


    葉明暉微笑著對蘇河說了聲“你好”,蘇河便也禮貌性地回了句“你好”。


    對葉明暉而言,眼前的蘇河穿著簡單,沒有眼下時髦女郎的妖嬈,但他卻能感覺到她內在的氣質。不可否認,蘇河確實是個美麗的女子,眉目清秀,眼中藏著讓人不易察覺的淡漠和隱隱的憂鬱。他想:也許,一個受過傷的女子便是如此。


    其實,這次的見麵吃飯並不隻是顏夕所說的“見個麵吃個飯增進增進感情”那麽簡單,吃飯隻是一個借口。在這之前,顏夕就已經和葉明暉說好了,要給他介紹一個清麗漂亮的女孩,也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蘇河。而這一切,蘇河都一無所知。


    顏夕知道如果自己很直白地對蘇河說,自己是要給她介紹男友才約她出來吃飯的,那蘇河是肯定不願出來的,基於對蘇河的了解,她還是對蘇河撒了謊,並叫葉明暉裝作他們隻是恰巧在飯店遇見了。


    當葉明暉問及為何要這樣說的時候,顏夕便告訴了葉明暉這其中的緣由。她說,要介紹給他的蘇河是個曾在感情上受過傷的女孩,現在還沒有徹底走出原來被愛情傷過的陰影,不想接受任何感情,如果她知道自己這次要她來的目的,那她肯定不會來的。


    顏夕一心想要給現在還單身的蘇河盡快找個對象,她心裏很清楚,這樣對誰都好。再說葉明暉確實不錯,她對葉明暉說,如果見麵後兩人能聊得情投意合的話,就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再讓她受傷。她還補充道,之所以這樣說,隻因蘇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葉明暉當時想,還沒有見著麵又怎麽談得上情投意合?還說什麽要好好待她的話呢?後話就留在見麵後再說吧。


    葉明暉學曆不低,長得又斯文,現在在醫院工作。要給他介紹對象的也不在少數,別人介紹是介紹了,可因為種種原因,他都沒有看上。也許是眼光太高了,就是沒有一個能讓他中意的。當顏夕說自己的好朋友是如何美麗優秀的時候,他想:見一麵又不是什麽壞事,又有何不可,便來了。


    顏夕一開始還有些擔心蘇河看到有個陌生男人在會立馬走人,沒想到她非但沒介意還一副平靜如水的樣子,擔憂的心一下子輕鬆了。


    “蘇河,這次你點菜,我埋單。”顏夕將服務生遞來的菜單放在了蘇河麵前,讓她點菜。


    蘇河大致看了看,點了些顏夕喜歡的菜。


    菜上來了,清一色的素菜。不過,用獨具匠心的做法做出來的菜顯得很別致,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垂涎三尺。


    “啊?不會吧?蘇河,你怎麽都點的我喜歡的?”看到不斷端上來的菜,顏夕大驚,不知不覺中心中竟湧起一股內疚,但隻是一瞬,隨即便虎視眈眈地看著擺在麵前秀色可餐的誘人食物。


    “這不說明我對你好嗎?是吧?”蘇河開玩笑地說,明亮燈光下襯得她一張白皙的臉龐愈發的皎潔、美好,如同圓月般無比耀眼,閃著迷人的光澤。


    “嗯,對我是特殊照顧,怎麽就沒有問我校友呢?看,我們隻顧自己說話都把人家晾在一邊了。”顏夕故意瞥了蘇河一眼,語氣略帶責備地說。


    “不好意思。”蘇河似乎真的沒有太在意自己和顏夕說話的時候,身邊還坐著一個人,對於陌生人她一向態度很冷淡。


    “沒關係。”葉明暉笑道。不知是不是戴眼鏡的緣故,長相斯文的葉明暉與韓國影星裴勇俊竟有幾分相似之處。


    “好了,先不聊了,吃飯吧!”顏夕說道。


    吃完飯,走出飯店。


    顏夕對蘇河說:“蘇河,我回去還有些事,先走了。”


    “好的。”


    “這樣吧,葉明暉好像和你同路,就讓他送你一程吧,怎樣?”顏夕為了給他們獨處的機會,提議道。


    蘇河不好推卻,看了看已經取好車的葉明暉,對坐在車裏的顏夕說道:“好的,那你路上小心。”


    “嗯,知道了。”顏夕開車駛向遠處。


    “上車吧!”葉明暉為蘇河打開車門,用手示意她上車,動作很紳士。


    “謝謝。”很客套的回答。


    蘇河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滿眼是夜城市繁華的景色,心卻是空蕩蕩的。夜晚的風吹在臉上,涼涼的,很愜意。


    “蘇河,你現在從事什麽工作?”葉明暉問道。


    “在一家外企做文員。”


    “挺不錯的,辛苦嗎?”


    “不辛苦,反倒挺清閑的。”


    “那不錯,不像我們當醫生的,挺忙挺累。”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難處。”


    “這倒是實話。”認真開車的葉明暉微微地點了下頭,算是讚同蘇河的觀點,隨即又問,“那你工作中也是有一些難處了?”


    “嗯。”蘇河將投在窗外的目光轉移到車內,轉頭看著葉明暉,“你和顏夕是大學校友,那你們是不是很熟?”


    “也不是很熟,畢竟僅是校友而已,哪有多少時間在一起去了解對方呢?你認識顏夕多久了?”


    “四年。”


    “這麽久,是不是你在美國留學期間你們就開始認識了?”


    “是的。”


    “那你覺得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葉明暉看了看眼睛始終盯在某一處的蘇河。


    “她啊……”當葉明暉問及顏夕是怎樣一個女子的時候,蘇河嘴角微微上揚,眼裏盛滿了幸福,一掃先前眼中的淡漠,“她人很好啊。我覺得她是一個值得讓人信賴的人,我有什麽煩惱都會跟她說。”


    蘇河真的很感謝顏夕,也很慶幸自己有顏夕這樣的好朋友。當時蘇河隻身一人來到異國,舉目無親,心裏充滿了迷茫。本來以為逃離了自己熟悉的城市,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心情會好起來,可到了美國才知道,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那麽美好。直到遇見了顏夕,蘇河才可以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心事告訴顏夕。


    如果不是顏夕,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走出那些讓人痛得無法呼吸的記憶。正是有了傾訴的對象,所以心才不會像先前那樣痛。是顏夕一步步引導她慢慢地走出了疼痛的沼澤地,即使現在她仍有被愛傷害過後的陰影,但那些傷隻要沒人揭穿,它便不會在自己脆弱的情感神經上生根、發芽。


    “是啊,顏夕給人很親近的感覺,絕對是個稱職的好朋友。”葉明暉說。


    和顏夕相處的時光像老舊默片般一一在蘇河腦中回放,那麽清晰,都是些自己無法忘卻的時光,裏麵刻有兩個女孩年輕美麗的麵容,刻有她們無數的快樂,而現在她們又在不知不覺中都年長了幾歲。


    歲月匆匆流逝,卻始終無法抹去蘇河對顏夕的感情,同樣,也無法抹去顏夕對蘇河的感情。


    也許,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感情:越過時光的變遷,依舊可以長久地存在。


    “可以告訴我你的手機號嗎?”葉明暉問。


    蘇河覺得他是顏夕的朋友告訴也無妨,拿出小拎包中隨身帶的筆記本,打算將自己的號碼寫上去,卻發現上麵寫有自己的號碼,一愣,但隨即還是先將本子給了葉明暉。


    葉明暉看了看蘇河遞來的筆記本,笑著說:“我現在在開車,不方便拿著看,到了後再看吧。”


    蘇河仿佛沒有聽到葉明暉的話,筆記本依舊被她懸在半空,絲毫沒有拿回去的意思。


    “在想什麽呢?”葉明暉看著蘇河這樣的動作,便知她心不在焉了,不禁問道。


    蘇河似乎有些慌張地從愣怔中緩過神來,將懸在半空的筆記本放了下來,說:“沒什麽。”


    是他?蘇河想起了那個叫程灝然的男人,當時自己就是在這個筆記本上寫上了自己的手機號碼,然後給他的。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不過,見不到也是很正常的,偌大的一個城市怎麽就可能上演那麽多巧合呢?好像依稀記得他說過不久後他就要回美國了,說是要參加一場比較重要的網球賽了,不知他去美國了沒,應該去了才是。


    原來,與自己有過幾麵之緣的人,當翻開某些有關他的東西的時候,自己還是會那麽清楚地記得。還好,她心底的那些痛沒有人提及,所以她的心才會如止水般寧靜。


    “我到了。”蘇河邊說邊把那個記有自己手機號碼的筆記本再一次遞給了葉明暉。


    葉明暉臉上露出一抹讓人不解的笑,接過筆記本將號碼記入手機,然後給蘇河打了個電話過去,看向身邊長相秀麗的蘇河,說:“看你一臉淡漠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個多麽沒有感情的人。通過短暫的交流,讓我知道了:其實你內心並非如你臉上所寫的那樣,你還是蠻有趣的。”


    “有趣?”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詞來形容她,蘇河不禁笑出了聲。


    “既然我是顏夕的朋友,你也是顏夕的朋友,那我們也就是朋友了,是吧?”葉明暉利用簡單的邏輯推導出一段結論。


    “可以算是吧!”


    “嗯,你以後有什麽煩惱或遇到什麽棘手的事可以找我,我會盡力幫忙的。”葉明暉真誠地說。


    “好的。”蘇河並不討厭葉明暉,反而覺得他人還是挺不錯的,和他聊天時可以放心地聊,兩人仿佛是多年的好友般,聊得蠻投機的。


    兩人揮手,算是簡單道別。


    夜,逐漸轉濃。


    窗外,漆黑一片,連平時還零星掛在天際的星星也隱沒了。


    蘇河沒一點睡意,覺得無聊,便給顏夕打電話。


    “蘇河,到家了?”手機另一頭傳來甜美的聲音。


    “嗯。”


    “你覺得葉明暉怎麽樣?”顏夕有些急切地問道。


    “我們聊得挺開心的。”蘇河說。


    “那就好……”另一頭是猜不透的口吻。


    “一人待著真夠無聊的。”蘇河坐到真皮軟質沙發上,隨手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裏,有氣無力地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再找個伴?”顏夕問,過了幾秒,又問,“葉明暉怎麽樣?”


    “顏夕,你別亂點鴛鴦譜,我和他是隻能做普通朋友的那種。”蘇河有些不滿顏夕的說法,抱緊了懷裏的抱枕。


    “普通朋友也是可以變成情侶的,這就要看你們倆了。有些話也許你是不願聽,但我還是要告訴你,葉明暉是個不錯的男人,你不能因為那些陰影而不斷地排斥別人,知道嗎?有時,該適當要去接受的時候還是要去接受的。”


    “我說了,我和他就隻能做普通朋友,你就別再說什麽了。”蘇河強調道。


    “不管是人還是物,有時,錯過了一時就會錯過一生。對於感情的事,你自己慎重考慮吧!我也是幫你提提意見。”顏夕說著這些大道理,試圖想讓對感情一直淡漠的蘇河能夠打開心扉,可看蘇河依舊我行我素,頗有些無奈地說。


    “感情的事我現在不考慮,該怎麽做我自己心中有一定尺度的。”


    “好吧!那就把一切都交給時間,也許,它會給我們每個人一個好的歸宿。”


    蘇河把懷中的抱枕放在沙發上,胡亂擺弄著,淡淡地說:“還是隨緣吧。”


    掛了電話的顏夕神情變得沮喪,像打了一場敗仗,很無奈地將手機扔在了軟軟的席夢思床上。手機在軟軟的床上彈跳了幾下便又落了下來,四周變得寂靜無比。


    蘇河,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再次去麵對一份新的感情呢?我要怎麽做才能夠讓你走出原來的陰影呢?我要怎麽做才可以讓你漸漸淡出我的世界呢?那個愛你的人到底在哪個角落裏,為什麽還不從我身邊把你帶走呢?


    蘇河,蘇河,蘇河……


    為什麽自己腦中都是蘇河的名字,自己竟無法擺脫,像被中了咒。


    你的遠離才會換來我的幸福,而我的幸福也會是你的幸福吧?因為你說過我們會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以後,你會再次找到自己的幸福。當你幸福的那刻,我一定也會是幸福的,因為好朋友的幸福是可以共享的,即使我有時會很希望你可以遠離我的生活……


    窗外,一片漆黑,隻依稀可以看到爬滿牆壁的爬山虎。那些綠色的生命不停地向四周蔓延、擴展,逐漸擴大它們的領域,緊緊地貼著牆壁,細小的藤與藤之間交錯著、糾結著。


    顏夕此時混亂的心緒猶如這些細小的藤般,互相糾結、纏繞,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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