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杜明晟醒來的時候,莫錦年已經不在身邊了。


    時間尚早,才清晨五點多,但因為夏天的緣故,天已經大亮。窗邊低垂的白紗隨風輕輕飄蕩,一縷晨光漾進臥室,映照著床上男人輪廓分明的英俊側臉。


    昨晚發生的一切對杜明晟而言猶如夢境一般,就好像《紅樓夢》裏賈寶玉夢到太虛幻境一般。然而,疲憊的身體和地板上被撕爛的襯衣都在提醒著他昨晚的一切並非夢境。


    他坐起身,發現床頭櫃上留有一張紙條。他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昨晚發生的事情是一場意外,你就當做是你假扮我男友獲得的報酬。這樣,我們兩不相欠。從今往後,願我們都忘掉昨天的事情,就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我們,依舊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祝好。”


    筆跡清秀飄逸,讓他不禁回想起她的樣子,真是字如其人。


    將紙條上的字反反複複看了幾遍,他的心中突然漫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杜明晟原本以為這就是一場豔遇,轉眼就會煙消雲散。誰知道他和她水ru交融的畫麵總是不經意間衝進他的大腦,甚至在他開會的時候,那畫麵也會跳出來,常常攪得他心神不寧。


    他起初以為是好久沒有開葷導致他才如此懷念和她在一起的場景,可是當他去外麵尋歡時,無論那些貌美的女人如何取悅他,都讓他了無興趣。


    原來,不是許久沒開葷的緣故,而是他終於遇上了對的人。


    對於那晚發生的事情,莫錦年幾乎忘得一幹二淨。


    何況,她也無暇去回想那些事,為了讓自己更加繁忙,工作之餘她還報讀了在職研究生,每個周末都要去校園上課。


    時間和忙碌是個好東西,時間可以讓人漸漸忘卻所有的憂傷,忙碌讓生活過得充實。


    然而,就在莫錦年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前塵舊事時,她接到了程然的電話。


    看著電話上跳動著的一連串數字,她有一瞬間的愣怔。雖然她已經把他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從通訊錄裏刪除,但是他的手機號她用腳趾頭都能背得出來。


    隻猶豫了一會兒,她按下接聽鍵,說:“喂,哪位?”她故作不知對方是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即便背後她曾為失戀的事情痛心疾首,她也不會當著他的麵表現出來。


    “是我。”略有些喑啞的聲音自電話那端傳來,“我現在在你公司樓下,能否出來見個麵?”


    莫錦年看了下時間,六點整,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可是現在和已為人夫的前男友見麵還有什麽意義呢?她可不相信那些“分手後還是朋友”的鬼話。


    於是她淡淡地說:“我們沒有見麵的必要了,你還是把時間省出來多陪陪杜小姐吧。”


    “錦年,我們好歹也相愛一場,你有必要說話這麽刻薄嗎?”


    “如果你找我是來追憶往昔的話,那麽恕不奉陪。”說著莫錦年就打算掛掉電話。


    “等一等,錦年。我找你見麵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程然急切地說。


    莫錦年冷哼一聲道:“你口中‘重要的事’準沒好事,上回你所說的‘重要的事’不就是跟我分手嗎?這回難不成是想背著你的新婚妻子跟我重敘舊情?”她滿是嘲諷的口吻。


    “你誤會了,這件事還是當麵跟你說比較好,你下來一趟吧。如果你時間緊張,說兩句我就走。”程然堅持道。


    莫錦年知道程然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便不再跟他糾纏,索性答應與他見一麵,她倒要看看他在另娶新歡後有什麽話想跟她說。


    程然修長挺拔的身影是那麽的熟悉,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上籠罩出一層金黃。


    奇怪的是,莫錦年這次見到他,心中不再有波瀾。


    看見錦年走過來,程然扯開嘴角笑了笑,“剛好路過這兒,順便來看看你。”他的笑容看起來不太自然,掩飾不住他的謊言。其實他是專程過來的。


    莫錦年絲毫不領情,以前戀愛時也沒見他來過,現在都分手了還說來看她不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嗎?


    她冷嘲熱諷地說道:“這會兒程公子不應該正和杜小姐在度蜜月嗎?怎麽有閑工夫來看我?聽說狗仔很關注杜小姐的緋聞,作為她的丈夫你應該也已經被狗仔作為目標人物鎖定了,難道你就不怕被狗仔拍到大做文章?”


    短短幾句話說得程然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他不再兜圈子,直入主題地說道:“其實,我這次過來,是想知道,你和杜明晟是什麽關係?”


    杜明晟?原來那個“名勝”姓杜。那晚歡愛的時候她根本就沒聽清他說他的名字。


    此刻經程然一提,那晚發生的激、烈場景猝不及防地映現眼前,就像放電影一樣,每一幕都那麽清晰。她忍不住微微紅了臉頰,幸好夕陽的光芒可以掩飾。


    “我和他什麽關係需要你來過問嗎?你都跟我分手娶了別的女人了,難不成還不允許我和別的男人交往?”她沒好氣地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然搖頭。


    “那你是什麽意思?”她昂著頭問他。


    “你和任何人交往都不要和杜明晟交往。他是個危險的男人,他一向視女人如衣服,對女人擅長逢場作戲,所以,你最好離他遠一點。”婚禮那天,他在舞台上清楚地看到莫錦年和一個英俊的男人旁若無人地深情接吻,那個男人就是他的大舅子杜明晟。


    莫錦年冷笑著問他:“難道你對我就不是逢場作戲?你沒有資格指責別人!”


    程然頓時語結。他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至少我和你交往的時候是對你真心的。但是杜明晟根本不知道真心為何物……”


    莫錦年迅速打斷他,“謝謝你的提醒。但是你若是為這事來找我,我看我們就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


    “錦年,我是為你好。雖然我們分了手,但以前的情誼還在啊!我會把你當妹妹看待的……”


    莫錦年聽得肉麻,差點起雞皮疙瘩,忍不住抬手再度打斷他,“不必。我們還是相忘於江湖比較好。再見,不送。”說完毅然轉身進了辦公大樓。


    莫錦年本以為辦公室是避風港,可以躲避程然的騷擾,孰料一進辦公室才知道自己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辦公室裏的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可是被大家視作工作狂的老板李雲皓還未下班,一見到莫錦年走進來,瞬間眼前一亮,“小莫,晚上有飯局,想不想去蹭飯?”


    莫錦年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晚餐,飯局上可能免不了要陪客戶喝酒。李雲皓是典型的資本家,剝削員工白天的時間倒也罷了,連晚上也要逼迫良家婦女做“三陪小姐”。


    莫錦年最看不慣李雲皓這一點,可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何況天下烏鴉一般黑,幾乎做什麽工作都會有應酬的時候。


    莫錦年略想一下,勉強回答道:“好吧。”


    李雲皓得意地笑了,“就知道小莫是勤勉的好員工,放心,年底一定給你封個大紅包。”


    “去年你也是這樣說的,可是……”類似的話莫錦年聽多了,她都已經免疫了。


    李雲皓的神色有些尷尬,“是嗎?今年一定說話算話。”


    莫錦年微微聳下肩,不置可否。


    a城的交通狀況一向令人不敢恭維,尤其是晚下班的時候主路上更是堵得水泄不通。


    李雲皓看著前麵長龍般的車隊,再看看時間,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歎口氣道:“早知道會這麽堵就提早出門了,這次王總說要給我介紹個大客戶,要是遲到就不好了。”


    莫錦年在心裏悄聲說句“活該”。


    好不容易過了一個紅綠燈路口,車子一拐,開往“富宮酒店”的方向。


    到了酒店,李雲皓報上包廂號,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服務生微一欠身,帶領他和莫錦年穿過悠長的走廊,來到一個裝潢奢華的包廂。


    包廂的牆壁上掛著幾幅油畫,天花板正中央懸掛著一盞碩大的水晶吊燈,吊燈散發出的橙色光芒和牆上嫣紅的壁燈遙相呼應,把室內照得富麗堂皇,宛若白晝。


    李雲皓一進包廂就忙不迭跟包廂裏的兩位提前到來的男人打招呼:“不好意思,兩位老總,因為路上堵車,我來晚了。”


    身形微胖的男人點點頭,眯著眼睛看向李雲皓旁邊的莫錦年,“這位美女是?”


    李雲皓拉過一旁正在“觀賞”包廂的莫錦年,“這是我們公司的美女設計師莫錦年,錦年,這位是王總。”李雲皓說著伸手指向那個身形微胖的男人。


    王總指指自己一旁的座位,眉笑顏開地說:“莫小姐,來這裏坐。”


    莫錦年雖然極不情願,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待李雲皓和莫錦年都落座,王總這才慢悠悠地介紹坐在對麵沙發上的英俊男人:“李總,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杜總,‘路誠’集團的杜總。”


    一聽見“路誠”集團,李雲皓頓時兩眼放光,在a城誰人不知這家赫赫有名的上市公司呢?他臉上堆滿笑意,伸出右手,畢恭畢敬地說:“杜總,久仰大名,能認識你是李某的榮幸。”


    莫錦年忽然想起程然娶的新娘杜琳娜正是“路誠”集團老總的千金,那眼前這位年輕俊逸的杜總應該是杜琳娜的兄長?難怪程然提醒她不要跟杜明晟有關係,否則萬一最後有可能修成正果,她豈不是要成為程然的大嫂?當然,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杜明晟並未伸出手與李雲皓的手交握,隻是微一頷首,淡淡說道:“過獎。”說的時候,目光已經越過王總,投射在了低著頭顯得有些拘謹的莫錦年身上。其實,從她一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認出她了。隻是,她好像心不在焉,完全對他視而不見。或許,她早就忘記他們之間有過的激情一夜了吧?


    “莫小姐,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杜明晟似笑非笑地看著莫錦年說,“不知道你還記得在下不?”


    “啊?”莫錦年微微一愣,抬起頭來,恰好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桃花眼。


    “怎麽?你們認識?”王總和李雲皓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何止是認識?”杜明晟微挑眉峰,“對吧,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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