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李奉寧回到樹妖姥姥建的樓閣,正撞見了燕赤霞。


    “李道友,從哪回來?今晚沒你彈曲,似乎有點兒無聊。”燕赤霞笑道。


    “去天佛寺雕佛像了。”


    “唉,真好。”燕赤霞歎了口氣:“李道友,我甚是羨慕你,能在修道之外,還能另外找到一份興趣。”


    他一邊走回房間,一邊嘖嘖讚歎李奉寧乃是真正的隱士,隱於民中,每日雕佛像,怡然自得。


    李奉寧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點燃了油燈,推開了窗,看到了一條小河映著皓月,靜靜流淌。


    興趣麽……


    他取出了【碧玉琵琶】,對著窗外深秋夜景,輕撥琴弦。


    樂聲隨著秋風,輕輕飄揚……


    李奉寧則隨著樂聲唱著:


    一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


    我在門後,假裝你人還沒走。


    舊地如重遊,月圓更寂寞。


    夜半清醒的燭火,不忍苛責我。


    ……


    ……


    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


    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


    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


    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你沒聽過。


    ……


    ……


    鄰居的工人聽了,雖覺曲調新奇,聽著也舒心,但覺得就是沒有城裏那賣藝的姑娘彈奏的夠味。


    正如李奉寧覺得這方世界的曲子也餘音繞梁,但那味兒,就是有點兒對不上他的胃口。


    畢竟,他在前世生活了二十多年,在此處算是初來乍到,難免對這方世界有著一種疏離感。


    ……


    次日,李奉寧與工人們照常開工。


    李奉寧的雕塑技藝,經過工人的傳播,就是連監工的衙差也有所耳聞了。


    於是,監工的衙差則安排他雕刻大雄寶殿的如來佛祖像。


    這個如來佛祖像高一丈六尺,李奉寧按照前世的度量換算了一下,約莫五米多高,也即是大概相當於前世的兩層樓那麽高。


    李奉寧先用粉石在大石上勾畫好一個輪廓,然後便開始雕刻起來。


    他的心中有點期待,雕刻完這個如來佛祖像後,會得什麽獎勵。


    ……


    “如來佛祖?”


    武當山上,弟子一片嘩然。


    普渡慈航將全真道場改為佛門道場後,過了數日後,便來武當派拜山。


    雖然,普渡慈航在拜帖上書“拜山論道”雲雲,極有禮貌,但武當派上下都知道,這邪僧過來,是意味著什麽。


    果然,今日論道方才片刻,便已出現了雙方都難以辯倒對方的佛道爭執。


    普渡慈航通了一翻禮數後,便硬與掌門抱樸真人鬥起法來。


    本來,普渡慈航與掌門鬥得難分難解。


    但突然間,普渡慈航化身如來佛祖丈六金身,佛光閃耀,霞光萬丈,在氣勢上便已壓了掌門一頭。


    “南無極樂世界,西方如來法駕在此。”


    話語聲如同晨鍾暮鼓,自普渡慈航化身的如來口中傳了出來。


    武當掌門抱樸真人暗道這個普渡慈航雖然精修佛法,但一顆心卻是邪得很,竟說自己便是如來佛祖。


    他手撚法訣,一個太極圖憑空出現,驟然降落在這個假如來的丈六金身上,然後,陰陽兩儀,兀自旋轉了起來。


    忽然,丈六金身的霞光一逝,佛光也黯淡了些許。


    抱樸真人這一手道術被武當前輩初創出來時,稱為“順轉陰陽”,其可加速處於太極圖中的物事由好變壞的進程。


    不過,後來武當修士施展此法時,旁人看來,就像是一個旋轉著的太極圖,將其中的物事由好磨壞。


    因此,漸漸的,更多人稱這一手道術為“陰陽磨”。


    正當武當弟子認為自家掌門必勝時。


    忽見假如來金身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一股磅礴的氣勢自金身上迸發了出來,憑空生出了一陣風,刮得眾人的衣袂獵獵作響。


    那本來還在兀自旋轉不休的太極圖,忽然虛幻崩解。


    抱樸真人雖一張臉不動於色,但心中甚為震驚。


    武當派中的弟子,那就更不消說了,個個已是驚得麵如土色。


    “佛法無邊,天道難消。”


    假如來道出了一句話,便雙手結印,兩根食指一合,然後淩空對著下方的抱樸真人遙遙一指。


    佛光乍閃,一道金光神雷,自兩根食指的指端迸現,破開了百尺虛空,向抱樸真人射了過去。


    抱樸真人再撚了一個法訣,這次出現了一個更大,更為厚實的太極圖,斜斜地橫在空中,阻隔住了這道金光神雷。


    普渡慈航見金光神雷被阻,心中憤怒非常,但其化作的假如來丈六金身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他催動法力,金光神雷更為粗壯,光芒大盛。


    似乎天上的烈日,也沒有這道金光神雷奪目。


    抱樸真人適才低估了普渡慈航,以致於“陰陽磨”被破去,現在他便謹慎非常,一開始便用上了六成的功力。


    現在他見普渡慈航加力,自己也便催逼法力,用上了八成的功力。


    太極圖旋轉得更快,此方的天地靈氣,都被這旋轉的太極圖攪動了起來。


    一陣風自其中生出,呼呼地吹著,眾人須發飄動,衣袂飄揚。


    於是,一個朝廷國師,一個道派掌門,便在此處僵持起來。


    武當派的弟子,一個個目瞪口呆。


    他們學道以來,沒見過,更無法想象鬥法竟然能有如此威勢。


    而跟隨普渡慈航前來的十數位女尼和數位僧人,表情無任何變化,就彷如雕像一般。


    這十數位女尼,麵施脂粉,唇塗紅膏,就彷如瓷娃娃一般,麵無表情地看著鬥法。


    那數位僧人,皆是身披一件黃布,露出半邊身子,彰顯著充滿力量感的盤虯肌肉,一張張臉如佛寺中的怒目金剛,一雙雙眼睛直勾勾地向鬥法處瞪去。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但眾人因為心係鬥法,都沒有感覺時間的流逝。


    忽然,金光神雷光芒再盛,粗了數分,一下破開了太極圖,打在了武當掌門抱樸真人的胸膛上。


    抱樸真人整個人被打得向後飛出數丈,鮮血自口中噴出,一路上形成了一道血霧。


    武當眾人再看掌門時,隻見抱樸真人臉白如紙,頜下的灰白胡子,和身前的道袍,都已被鮮血染紅。


    見到師父如此,抱樸真人四個最為得意的弟子,互相看了一眼,紛紛上去護住了師父,準備帶師父逃走。


    他們可是聽逃出來的全真門人說了。


    當時,普渡慈航戰勝全真掌門之後,不僅要占了道場,還要原門派的眾人剃度為僧,皈依佛門。


    若是不從,則會被普渡慈航以邪法所害,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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