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入夜後的茂密樹林裏,剛從鄰縣某富商家接貨回來的宋沉夏,策馬疾馳著。


    今早到鄰縣巡視當地的馬幫分舵,回程時順道到某富商家接下委托貨品,然後在熱情富商的招待下,多喝了幾杯酒誤了時辰,才會拖到這時候回梅龍城。


    不過因現在是太平盛世,治安普遍良好,所以一路走來都頗順利,通行無阻。


    才剛這麽想,兩旁大樹聳立的幽靜小徑上,忽然間多出一個看不清全貌的東西,橫倒在地上。


    不曉得是什麽,宋沉夏一手按住腰側的劍柄,一手扯住韁繩,放慢行進速度,謹慎驅馬上前。


    天上微亮月光,稀落的穿過大樹繁密枝葉問,點點灑了一地。


    樹林裏,秋天的涼風在枝櫃和葉縫間穿梭呼嘯,揚起怪異又令人心驚的聲響。


    他直覺不對勁,在不遠處勒馬停住,就著月光細看了下,這才發現橫倒在路中間的是一根粗壯樹幹。


    但早晨經過這條路時,並沒看見有什麽粗壯樹幹。


    他再次前進幾步,仔細看了下,發現眼前粗壯到幾乎得兩個成年漢子才能合抱圈起的樹幹,不是他一人力量能推動的。


    這條路是進梅龍城最快的便道,許多從南方各縣山裏,伐木運至梅龍城批賣的木工們,在夏季雨水豐沛時都習慣走水路進城,可一到秋季天南江支流水量驟減,運木大船吃水過深無法動彈時,便會改走陸路,經由這條路進梅龍城,將木頭賣給城裏批發木料的大盤商。


    所以現在路上會有根粗壯樹幹擋在這,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說不定剛好就是由哪個運木馬車上遺落的……


    宋沉夏翻身下馬,謹慎的邊走邊朝四周張望。


    黑暗裏,前方某棵大樹後忽然傳來怪異的低泣聲。


    幹啞又嗚咽的哭泣嗓音,隨著四方吹起的風飄進他耳裏。


    大半夜的,怎會有人在哭?


    他手按寶劍,警戒的牽馬輕步走到樹後。


    一個身著粗布衣裙,長發綰成髻的女人,背對著他將手裏的布條往樹上拋。


    而那陣破鑼似的難聽哭聲,便是由她口中發出來的。


    隻見她邊哭邊將長布條拋上樹,然後把越過樹枝垂下的布條尾端打了個死結,腳踩著地上石頭,就想把腦袋伸進布條洞內。


    眼見一條生命就快在眼前消逝,他無法視而不見的皺了下眉。


    「微不足道的螻蟻都尚且要偷生了,小娘子好好一個人為何想不開尋死?」他在陌生女子把頭伸進布條前,搶先出劍削斷布條。


    哭聲難聽的陌生女人,當場背對他跌坐地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嗚嗚……」


    難聽得連鬼都聽不下去,尖銳到會讓杯盤瞬間破開的哭吼噪音,讓宋沉夏受不了的-起眼。


    「姑娘是否有什麽無法解決的困難?」即使直覺告訴他有些不對勁,但陌生女子淒厲的駭人哭聲,卻讓他無法忽視。


    他頗為不解,一個女人三更半夜下睡覺,卻在這上吊尋死,通常隻有幾種可能,第一種是遭遇到重大打擊,讓她想不開的立刻尋死,另外幾種可能則是這女人有病,或這是一個引他入甕的陷阱,至於真正的情況是哪種,他現在還不知道。


    唯一能憑豐富江湖經驗確定的就是這姑娘毫無殺氣,而且哭聲難聽到會讓所有有耳朵的人,都想先一頭撞昏在樹上。


    「不了,謝謝大爺關心,小女子的事大爺沒法幫。大爺可以走開,不用管我了……」陌生女子背對著他坐在地上,破鑼嗓子繼續發出擾人哭聲。


    「若小娘子願意將自己的困難說出來,在下或許可以試著幫忙解決。」宋沉夏走過去,轉個方向站到陌生女子身前。


    陌生女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眼淚越流越凶,跟著哇的一聲,再次放聲大哭起來。


    「我……我……小女子昨天才讓爹做主嫁給在鄰縣伐木的夫君,今晨一大清早就隨夫君駕車運木頭出來,想到梅龍城去賣給木材商,可走到這裏時,馬車上的木頭卻忽然掉下來,夫君說木頭太多太重,馬車載不住才會掉下,便叫小女子在這兒守著,別讓人將木頭撿去,他先將木頭運到城裏,再回頭接我……


    「可是……嗚嗚……我等了好久,從白天等到黑夜,夫君都沒回來……我想一定是夫君不要我了,所以才找借口故意把我扔下……」陌生女子低頭哭泣,淒厲尖銳的哭聲,讓人聽了忍不住從頭麻到腳。


    「-別哭,-夫君或許是在路上耽擱了。」宋沉夏皺眉開口。


    從這條路到梅龍城頂多兩三個時辰,運重木的馬車就算行得再慢,也能來回數趟,但這女子卻說自己等了很久,那表示她夫君一定不可能是在路上耽擱,隻是為了安慰她,好讓她能暫停一下接近魔音穿腦的哭聲,他才會這麽說。


    「大爺不必安慰我,小女子知道自己是讓夫君遺棄了……」陌生女子抬起臉,哀怨的臉孔讓和她對看的宋沉夏,當場微微頓了下。


    這……這是什麽長相?


    粗黑到像兩條毛蟲扭動的濃眉、一扭一歪的大小眼,還有左斜向上的嘴唇,加上不知道該遮醜,還拚命往臉上塗抹一堆胭脂水粉,搞得自己臉如猴子屁股,嘴像兩條血腸……


    這樣先天不良,後天又打扮過度的姑娘,擺明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臉塗成這樣有多嚇人。


    難怪她夫君會不見人影,想必也是讓這女人過度駭人的長相與打扮給嚇壞了。


    瞧她頭上插的那朵大紅牡丹花,還有身上花花綠綠,用各種彩布拚繡而成的衣裙……


    也難怪她夫君會不要她!


    連他都可以明了遺棄她的那個男人心情,恐怕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娶妻如此的感覺。


    不過,就算這女人長得再醜,再沒有自知之明,也不該受到這種待遇,獨自一人被丟在荒郊野外。


    「小娘子可記得夫家在哪?」宋沉夏冷靜開口詢問。


    隻要記得夫家在哪,他就能讓馬幫兄弟送她回家,然後順便叫人教訓一下她那個沒有擔當的夫婿。


    「知道……在鄰縣大力山下……大爺這麽問可是要送我回家?」哭得唏哩嘩啦,臉上胭脂糊成一團,長相恐怖到讓人隻想掩麵逃開的陌生女子瞬間抬起頭,眼睛一亮,當場打住不哭。


    「隻要小娘子信得過在下,願意讓在下護送進城,到客棧借住一宿,在下保證,明日一早便差人送小娘子返家。」他沉穩說著,完全無視她咧嘴笑開後,更顯扭曲的恐怖醜容。


    「多謝大爺!隻要能讓小女子和夫君重聚,小女子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大爺恩德。」她又哭又笑的道,真摯神色讓宋沉夏雙眸一。


    就算能讓她回到夫家,也不曉得之後會不會又讓她夫婿給扔了……不過這已不是他該管的事。


    「小娘子不用做牛做馬,隻要先上馬讓在下送-進城就行。」他將馬兒拉過來,正色望著她道。


    「這……小、小女子不曾騎過馬……」醜姑娘麵色扭曲的僵在原地,緊張的看著正在噴氣的高大黑馬。


    「-不咬人。」他伸出手搭上她的腰,正要輕推送人上馬,醜姑娘卻忽然回頭,對他露出一個醜到不行,外帶眼歪嘴斜的恐怖笑容。


    她伸手按住他的肩頭,一股不該在此時出現的濃鬱花香,也在同時飄進他的鼻間。


    怪異香味直衝腦門的-那,宋沉夏身子一踉蹌,神色瞬間翻冷。


    這種香味不是普通花香,加上先前一點味道都沒有,卻在他扶她上馬時才出現,表示裏頭一定有問題。


    看來,他根本中了人家的暗算!


    「-暗算我……解藥在哪?」他反應極快的出手擒住她,掐著她細嫩頸項質問。


    可惡!行走江湖多年,他中過的暗算數都數不清,服過的珍貴救命良藥更是足以用鬥來量。


    多年下來,良藥、毒藥交互作用下,幾乎練成一副百毒不侵的身體,因此一般迷藥毒藥,根本對他起不了效用。


    隻是今天的迷藥味道不對勁,是他從未聞過,加上之前在富商家喝了烈酒,酒氣使藥效運行得更快,才會馬上有感覺。


    宋沉夏步履不穩的晃了下,眼神一凜,瞬間加重手勁,另一隻手由懷中掏出一隻精致竹筒,用力往一旁的樹幹擊去。


    巴掌大的竹筒撞擊在粗壯樹幹上,立刻碎裂成數段,隱藏在其中不知成分的火藥,遇到空氣立刻起了變化,當場爆出巨響,紅色火花夾著劇烈煙霧,破空飛竄上天,有如一條血紅遊龍,劃過黑暗天際。


    「你別想解藥了,這迷香不同於一般,雖不會傷身但也沒有解藥,隻要宋三爺一動氣,就會加快藥效發作,暈得更快。另外,就算馬幫兄弟看到煙霧信號立刻出動,找來這也得花上數個時辰。三爺,不如你就別掙紮,乖乖束手就擒吧!」被他製住的醜姑娘笑得非常開心的道。


    「看來-對我和馬幫的事了如指掌,但要我縛手就擒輕易讓-抓住……想都別想!」


    向來不知束手就擒為何物的宋沉夏,步履踉蹌顛了下,單手拔劍出鞘,然後出人意外的一劍砍在自己腿上,殷紅鮮血登時流了下來。


    精神上來的瞬間,他拚著一股氣,先點了她的麻穴,然後翻身上馬猛力將她抓過,橫丟在馬背上。


    敢暗算他的人,他一個也不放過!


    「你做什麽?既然要逃命還不快跑,抓我幹嘛?」沒料到中了特製迷香的男人,還這麽有力氣能將她逮上馬,特意扮醜又吞了變聲丸的梅鳳兒,氣得差點暈過去。


    這混蛋男人,為了不讓自己昏倒,竟然當著她的麵捅自己一劍。


    就算他不會痛,她卻看得好心痛……氣得真想打人了!


    她臉蛋漲紅的掛在馬背上,全身氣血不通加上頭重腳輕,使得她怒火中燒,差點開口將他祖宗八代全都問候過一遏。


    「閉嘴!」他沉聲低喝,雙腿用力一夾,身下坐騎如風飆飛出去。


    策馬疾馳穿過茂密森林,宋沉夏感覺到自己逐漸無法集中神智,整個身體開始不受控製,越來越輕盈似乎隨時都會飄飛起來。


    「宋沉夏,快點停下!你要是昏過去,馬跑得這麽快,我們倆會一起摔死……」感覺到他不要命似的的策馬往前衝,梅鳳兒急得開口大喊。


    濃密樹影漸漸被拋落身後,月光照亮一旁水流潺潺的小河。


    「不!我絕不會停下來,讓-有打劫我的機會!」宋沉夏咬牙嘶吼,冷汗從額上滴落,掉在她無法閃避的臉蛋上。


    人間堡馬幫走貨第一鐵律,就是貨在人在,貨亡人亡,所以他一定會死命撐到兄弟們看到信號,出來救援為止。


    「你有病!我何時說要打劫你來著……姑娘我什麽都有,鬼才要搶劫你!」她火大尖嚷,粗嘎像烏鴉叫的難聽吼聲,讓他黑眸瞬間一凜,寒光陡放。


    來不及細想她熟悉的粗魯語氣是否曾在哪聽過,宋沉夏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扯起她的腦袋。


    「口裏說不要打劫,卻又下藥迷昏我,-這女人說的什麽鬼話……」他恨不得能就地掐死她。


    強撐著渙散的神智,他惱怒的嘶吼,下一刻,高大身子瞬間一軟,朝梅鳳兒倒去。


    兩個人像纏成一塊的麻花卷,由疾奔的馬兒背上摔落,驚險的翻落在河岸畔的柔軟蘆葦叢裏。


    破舊欲塌的小屋裏,有一張底下用磚頭墊高,床麵用幾塊破木板搭成的簡陋小床。


    床上,流年不利倒楣被暗算的宋沉夏,正呈大字型躺著。


    一旁,佯扮成無敵醜女的梅鳳兒,不快的扯開他的褲管,皺眉望著讓他自己砍出來的傷口。


    「就算你宋三爺威武不能屈,骨氣硬得像石頭。也別蠢得拿命來開玩笑……」


    如果不是聶朝陽習過點武,知道點基本點穴解穴手法,並且將他扛到這間破屋,否則他傷口的血肯定沒辦法那麽快止住。


    梅鳳兒惱怒咕噥,一邊伸手到他腰間放肆翻找。


    她熟知馬幫習性,知道每個馬幫男子在走貨時,身上都會帶著馬幫發給的幾味簡單傷藥,以備不時之需。


    小時候她就不止一次從自家老頭身上,像尋寶似的挖出幾隻藥瓶,所以這個臭男人身上應該也會放有應急傷藥。


    她粗魯在他腰間翻扯,完全不知避嫌的舉動,讓陷入昏迷的男人,不舒服的皺起眉。


    怎麽回事?


    是什麽東西一直在他腰間搔弄?先是隔著衣衫撫過他的腰際,然後伸進衣服裏,探進他腰間……


    「原來,男人的腰摸起來是這個樣。」找到了小藥罐,梅鳳兒又乘機摸向他結實窄腰。


    別說她不懂矜持、不知羞恥,任何女人在麵對自己偷偷傾戀許久的男人,都會這樣做,尤其是當這男人無法動彈,可以任她為所欲為時。


    她壞心揚笑,伸手連連亂摸了幾把。


    纖嫩素手經過之處,不知名熱氣陡然被點起,怪異感覺瞬間衝過宋沉夏僵硬身軀。


    本該完全昏迷的男人,此刻掙紮的從惡夢裏張開眼,惱怒的瞪著前方變本加厲,往自己胸膛亂摸的「采草賊」。


    「滾開!」他怒道,就要出手打飛麵前醜女。


    隻是才動了根手指頭,下一刻,宋沉夏就愕然的發現自己整個身軀,完全不受意誌控製,手腳四肢像讓人綁上巨大鉛塊,沉重到連最簡單的抬手動作都做不出來。


    看來這怪異的迷藥,不同於他過去聞過的那些迷香,就算人醒了,神智清楚了,可身體卻沒法那麽快完全複原。


    「咦,你醒了?!怎麽可能?迷藥的分量明明有拿捏過,一般正常男人聞到都會倒個半天,可你竟然不到一個時辰就醒?」梅鳳兒驚了下,完全忘了自己不規矩的手還擱在人家身上。


    「-要打劫我之前,不是早該對我的事探聽得一清二楚?那怎會不知道中了迷香的我會昏多久?」他冷言道,一邊暗中運氣打通氣脈。


    照他神智清醒的速度看來,不出一盞茶的時間,應該就可以讓全身氣血暢通運行。


    「我又不是大夫,哪會知道你身體狀況竟然異於常人,而且我有說要打劫你嗎?就算你宋三爺自願將今日接的貨都送我,姑娘我也沒興趣。」她頂著大花臉,對他露出醜醜的嫌惡表情。


    這迷香是聶朝陽從他習醫的三姊那兒偷來的,為了確知有沒有效,她還順手灑了一包,試試聶朝陽中了迷香後的昏厥效果,當時那閃躲不及的笨蛋,還真足足昏了半天時間。


    可用在他身上,卻不到一個時辰就失效?


    梅鳳兒不快的-起眼,心裏盤算著自己那個見不得人的邪惡勾當,該怎麽進行下去。


    「-不感要劫我懷裏的什葉經?」宋沉夏黑眸裏難得起了詫異。


    她大費周章的迷昏他,竟然不是為了搶他懷裏那本由富商委托馬幫,護送到北方大寶寺裏供佛的珍貴經書?


    那她到底要的是什麽?


    「十頁經?拜托,就算讓我再多念個一百頁經文,這輩子也不可能飛天成佛!傻子才有那種閑工夫,會為了一本經書搶劫你!」梅鳳兒冷笑道,一邊將手抽回,一邊粗魯撕開身上的粗布裙。


    「那-迷昏我做什麽?想挾持我威脅馬幫?」他瞪著她突來的撕衣舉動,同時暗自加快運氣速度,嘴裏虛應開口。


    「啐!誰要拿你去威脅馬幫……你這傻子,難不成你們馬幫的人,每次走貨遇到別人用迷香暗算時,都會用這種蠢方法,拚死命一刀捅在自己身上,然後突圍而出嗎?」她怒聲低嚷,動作粗蠻的將撕下來的長布條,擱到他的傷腿下。


    「-什麽都不要,卻費事迷昏我?」他冷靜看著她不知在做什麽的怪異舉動。


    梅鳳兒沒有回應,隻是表情古怪的瞪他一眼,然後拔開藥瓶的木塞,將裏頭金創藥粉倒在他傷口上仔細抹平,這才粗魯的用布條纏住,狠狠打了個死結。


    這樣的舉動,惹來他一個猜疑擰眉。


    明明下手暗算的人是她,可她卻又多事替他包紮傷口,這是為什麽?


    「我不要你的貨,也沒想過要擄人換銀兩,不過,我當然也不會是那種清心寡欲、什麽都不要的善男信女,大費周章拐住你,一定也是有原因的。」她詭異一笑,不多解釋的忽然扒開他身上的衣物。


    「這就是-的原因?-想要我?」望著她快樂過頭的醜醜笑容,宋沉夏眸光倏冷,狠戾瞪著她逾越舉動。


    麵前這張笑得過度開心,扭曲到近乎變形的醜陋臉蛋上,唯一能勉強入得了他眼裏的,隻有那雙有著燦亮流光的眼眸。


    那不隻是一種興奮,更像是一個兩光獵人在大樹下枯坐多日,卻忽然看見獵物誤打誤撞出現在眼前時的驚喜雀躍。


    這樣的眼神,他在許多愛慕自己的姑娘身上,都曾經見過,隻是這個暗算他的醜姑娘,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大膽到敢直接用藥迷昏他,然後扒開他衣物的女人。


    「嗯,真不傀是人間堡的宋三爺,聰明到一猜就中,我的確想要你!你比你身上的什麽爛經文都還吸引人,所以你不如乖乖配合我,讓我早點辦完我要做的事。」趁著他還無法動彈,梅鳳兒三兩下扒開他上身的衣物,把用黃布包裹的礙事經書扔到地上,然後小心避開他腿上的傷口,一屁股坐到他的腰際。


    「-該不會和我想的一樣,準備來個霸王硬上弓吧?」宋沉夏眼神一凜,開口問道。


    這是什麽詭異情形?今兒個他竟然會遇到個女的采花賊?


    「唉,別說得這麽難聽,我不是要霸王硬上弓,隻是想借你的種一用,生個孩子來傳宗接代而已。」她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單手胡亂扯開自己的腰帶。


    她的時間不多了,照這男人清醒速度這麽快來看,說不定隨時都有可能出手逮住她。


    「借我的種一用?!聽-說得挺輕鬆,不過,-要借,也該問我願不願意!」被她驚世駭俗言語震了下,宋沉夏-眼再次把麵前醜女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


    這是哪來的瘋婆娘,竟然不知羞恥的對個陌生男人說出這種話,借他的種生孩子?


    這下倒好,看來這回他該護衛的不是地上經書,而是他岌岌可危的「清白」。


    「你願不願意?」她嘲諷的-起眼,順應民意的開口問。


    「-說呢?我想不管我的答案是什麽,-早已經打定主意要采我這根『草』了。」他難得嘲諷的回話。


    這女人要是會顧慮他的意願,就不會如此張狂的擄他到這間破屋來了。


    「我也知道你怎麽都不可能答應,不過,反正無論你怎麽說,我都已經打定主意要跟你生孩子……我知道你快脫離迷藥控製,所以廢話少說,跟我生孩子!」她扯開上半身衣物,不害臊的脫到隻剩下一件紅肚兜。


    嬌嫩身子壓了下去,白嫩藕臂纏上他的肩頭,屬於女人獨有的馨香柔軟,隔著軟薄布料,摩挲挑弄著他所有感官知覺。


    梅鳳兒低下頭,伸手攤開那本藍皮小本子,照著書上圖片,依樣畫葫蘆的啃上他的臉,接著皺眉咬住他厚實頸項。


    她問了聶朝陽男女之間生孩子的步驟,結果那家夥隻丟了本聽說是他珍藏已久的男女和合秘笈給她,叫她自己看著學,因此她粗魯的連啃帶咬,努力的差點將編貝玉齒也一並咬掉。


    這樣搞,應該沒錯吧?!


    一直暗自運氣,隻差半炷香不到便可打通周身氣血的宋沉夏,在她胡亂使勁的啃咬下,暗怒的不得不停止運息。


    明明理智知道她是個性糟糕,性子粗野又瘋狂到極點的醜婆娘,可男人不受控製的生理反應,還是占了上風。


    在她亂七八糟啃咬和柔軟身軀滑動纏繞的誘惑下,他無法控製的感受到一股熱氣由腹間冒起。


    為了掩飾身體脫出控製的狼狽,他麵色冷凜的開口嘲諷。


    「-現在是想找我生孩子,還是打算將我啃了當晚餐?」


    「你說什麽?不是這樣生,還能怎麽生?書裏畫得就是這樣……哼!你以為我很輕鬆,我可也啃得牙很酸好嗎?」梅鳳兒脾氣很壞的將書翻轉向他,讓他看清楚書上圖樣。


    春宮冊?


    原來這女人不止完全沒經驗,還生澀到得靠這種不入流東西來提點?


    「-是處子?」他單刀直入的問。


    「是又怎樣?」她回答的很理直氣壯,完全沒有尋常姑娘該有的矜持害臊。


    「-不該如此作踐自己,該留著清白給愛-的男人。」宋沉夏冷靜的試圖用話勸她收手。


    「我就是不想作踐自己,不想嫁給不愛我的人,所以才找你生孩子!宋沉夏,姑娘我今天才發現,原來你也是個會-唆的男人!」她脫口道,一邊拿起小冊子,翻到下一頁。


    「不過就是生孩子,又不是要你的命,你就牙一咬,再慘也不過一下子,不會死人的……」她怒道,纖嫩素手不規矩的扯著他的褲帶。


    「我偏就是不想咬牙,更不想借種給-!我寧可去青樓,也勝過跟-這種無顏醜女生孩子!」他說得很冷淡,存心要激怒她。


    同時間,暢行無阻的氣脈血流,緩緩通遞全身……


    「行!青樓是嗎?我知道凡是男人都免不了要去幾次那種地方,既然你喜歡,不妨把我當成那裏的姑娘,這樣就不會覺得讓我這無顏醜女壓著,有損顏麵了!」她不怒反笑的微-起眼,眼神透出一種發了狠的光火。


    這混帳男人,竟然說寧願去青樓,也不跟她生孩子?!


    好,他越不要,她就越偏要!


    梅鳳兒更加粗魯的三兩下解開他褲頭的係帶。


    因為火大,她連身為姑娘家的羞澀都拋在腦後,小手一伸就想拉下他的褲子——


    厚實大掌同時抓住她蠢動的雙手,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個起身翻轉,情勢當場急轉直下,換成她被壓在下頭。


    「-以為我的孩子這麽好生?」徹底擺脫迷藥控製的宋沉夏,冷冷望著壓在身下的女人。


    生平第一次,他有種想將人分屍,一片片刮骨食肉的衝動。


    若非他身體底子好,內勁又強,迷香無法發揮全部作用,否則怕是早已讓這個醜女采草賊給吃吞下肚了吧?


    他麵無表情,冰冷似刀、隔著空氣淩遲她的恐怖眼神,讓梅鳳兒忍不住僵了一下。


    「好吧,我認了,你要砍要殺就快點動手!」她滿心扼腕的瞪著他,恨不得一口咬上他冰冷麵容。


    為何他總是這麽一張冷淡的臉,冰冷的眼神似乎在說,這世上水遠不會有哪個女人,能讓他回眸投以一瞥。


    可她偏傻得從第一次見麵起,就將心遺留在他身上,貪戀的希望他能再靠近一些。


    這麽多年來,今天是她第一次和他靠得這麽近……


    不過,如果他下一-那就伸手掐死她,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麽意外。


    「-覺得我會殺-?」宋沉夏扣住她的雙手,撐起身子,將她賭氣咬牙的模樣,悉數看進眼裏。


    「你不會嗎?對你這種男人而言,讓一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女人下藥擒住,遠比讓攔路搶劫的強盜砍成重傷,還來得難堪丟臉。試問一個人如果想掩蓋某件不願意記起的丟臉事情,最快的方式是什麽?不就是殺人滅口!」


    「聽-的意思,好像已經有了受死的準備了,可惜在讓-受到教訓前,我沒打算這麽快弄髒自己的手……說!為什麽挑中我?-又是誰?」


    這是他最介意的問題,這女人是從哪識得他的?


    她是誰?又為何會挑中他來下手?


    「挑中你是看得起你宋三爺,至於我是誰,你已經看到了,我是個醜到沒男人想要的女人。」她惱怒低噴,獰不及防的一腿弓起,頂向他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心裏妄想趁他被暗算吃痛滾開的時候,可以起身逃跑。


    「別想!」宋沉夏冷冷一笑,明白她在打什麽鬼主意,整個身子狠狠壓下,將她作怪腿兒緊緊纏住。


    無法避免的,兩個人身子交迭成一塊,曖昧的連點縫隙都不留。


    「宋沉夏,你放開我!」恨恨瞪著他片刻,梅鳳兒猛吸口氣,由丹田爆出斥罵。


    「-不是想跟我生孩子?要生孩子就得這樣……」他淡然的挑了下眉,不痛不癢的態度,讓梅鳳兒氣得再次拉嗓開罵。


    「壓死我就叫生孩子?!鬼才信你的屁話,就算真要生孩子,也該是姑娘我在上頭!」


    「是啊,壓死-不叫生孩子,那-剛剛還咬我咬得非常帶勁!另外,有件事得讓-知曉,那就是,凡是男人都討厭讓女人騎在頭上!所以,看來我們兩個之間是不可能有共識了,-還是死了這條心,找其他倒楣男人去借種吧。」


    「我不會去找其他人的……不給借就拉倒,頂多姑娘我一輩子不嫁!」她惱怒低嚷,眼裏浮現少見的挫敗水光。


    「-要哭了?」他撐起身體,瞪著她泛紅眼眶,難得愕然。


    這女人會不會太難纏了點?打不過他,沒實現自己的愚蠢詭計,就來軟的想痛哭失聲?


    「你奶奶的鬼才會哭!姑娘我死都不會為了你這種臭男人哭。」她狼狽低嚷,粗嘎難聽的嗓音裏,有種到死都不肯承認軟弱的執拗。


    這樣倔強的語氣和粗魯言語,讓他冷不防想起一個人。


    「我怎麽覺得-的語氣,挺像我認識的一位姑娘?」他的語氣沉穩,卻驚得梅鳳兒差點將自己舌頭咬掉。


    狼狽又心虛的撐出狠戾眼神,她力持鎮定的望著他。


    「是嗎?我最討厭聽別人說我跟哪個姑娘相像!你認識的那個姑娘會這樣狠狠咬你嗎?」她像隻撒野母老虎,恨恨對著他裸露肩頭張口咬下,而他因為距離過近,無法及時閃開。


    「的確不會,-比她潑辣多了。」他黑眸一-,目光冷靜的看著她氣怒鬆口,然後將眼神停落在她起伏的胸脯上。


    豔紅如火的絲質肚兜上,一隻通體翠綠、晶瑩剔透的圓形玉飾,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及巴掌大的玉佩上,龍與鳳交纏翻滾,四周有雲霧騰飛繚繞,精致少見接近鏤空的透光雕工,讓他看-了眼。


    「怎麽,宋三爺不是嫌我醜,不想跟我生孩子,怎麽現在卻改變心意,盡朝著我胸口瞧?」梅鳳兒惱怒的翻下白眼,以粗魯譏諷來掩飾心頭因為他的注視,而升起的狼狽不自在。


    剛剛他不能動,所以她有恃無恐,一點也不會覺得尷尬的伸手扯他的衣衫,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她變成那個落下風的人……


    她真的很擔心他會發現她是誰。


    「我仍然沒有改變心意,一點也不想跟-生孩子。不過,這玉佩倒還挺有趣的,如此作工精細、巧奪天功的八卦龍鳳伴玉,據我所知就算是在皇宮裏,也沒幾個工匠做得出來……」他伸手到她頸項間,輕輕捏住玉佩係繩,微一輕扯就將玉佩搶下握在掌心裏。「告訴我,-到底是誰?」


    八卦龍鳳伴玉,顧名思義就是玉上的龍與鳳合起來是一個圓,拆開來時又各成八卦的陰陽兩麵?


    要雕成這樣的陰陽伴玉,本就已非簡單技藝了,加上玉本身質地極為脆弱,要是一個拿捏不準,隨時都會在雕琢時毀壞原本有可能價值連城的玉料。


    而這塊玉,卻能雕琢到幾近透光完美成圓的狀態,任憑再不懂玉的人,也會知道此玉絕非普通玉匠能做出來的。


    此等世間少見的精絕匠藝,若真有心要找,問遍天下,絕對能讓他探出點蛛絲馬跡。


    而現在,與其浪費時間詢問玉佩是誰做的,然後再循線追查到她身分之前,他寧願先聽她親口招認。


    「你問我嗎?我是暗算你的女人!」看見他握著梅家傳女不傳子的稀世寶玉,她咬牙暗怒的就是不敢說實話。


    開玩笑,她又不是想死,笨蛋才會自己招認。


    「不肯說?那也好,我直接綁了-送官,看縣老爺要怎麽辦-這個『采花賊』!」他拿起她先前脫衣解下的腰帶,二話不說的扯過她雙手纏起。


    「說我是采花賊,我采了誰?路邊野草嗎?還有你死了嗎?身上的傷是我砍的嗎?你這天殺的混帳!竟然敢就這樣綁住我,連衣服都不讓我穿……誰是采花賊?你才比較像!」她掙紮尖嚷。


    可惡的宋沉夏,竟然一點都不知道要憐香惜玉。她連衣服都沒穿,身上隻有件肚兜,要是就這麽著涼病了,誰來可憐她?


    「-倒是挺能歪曲事實的!幸好我及時逃過一劫,沒讓-這無顏醜女給『探』了……」宋沉夏抬起她氣怒咒罵的臉蛋,仔細瞧著她頸項間與抹上各種顏色的臉龐不同的白皙膚色。


    或許,卸去這女人臉上斑斕暈染過度的脂粉,就能看見她真正長相……


    「你看什麽?」讓他瞧得渾身寒毛直豎,她緊張的開口吼問。


    鳳眼斜揚的眼角餘光裏,瞧見有抹人影鬼鬼祟祟推門走進……


    「-的長相是天生的?」他懷疑的看著她,而長年習武,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知道的耳朵,聽見了一絲如貓躍般的腳步聲。


    沒有回頭,宋沉夏在來人手中木棍當空落下之際,瞬間轉身擒住對方雙手。


    「又來一個同夥的?」他冷笑抓著蒙麵黑衣人的手,看著對方驚疑過度的滴下冷汗。


    木棍落了下來,掉在床板上。


    「你……你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事先也吞下變聲丸並做夜行打扮的聶朝陽,差點被宋沉夏狠準的反應和淩厲眼神嚇死。


    他在屋外聽見梅鳳兒的叫聲,直覺出事了,所以才硬著頭皮進來,隻是沒料到這姓宋的男人會醒得這麽快,並在瞬間逆轉情勢,逮住他和梅鳳兒。


    「你們兩人一個武藝不精,一個連下藥的分量都拿捏不準,憑你們這種半吊子的蠢蛋,也想設計陷害我?」宋沉夏冷笑,才剛把話說完,就看見麵前蒙臉蠢蛋忽然撲了過來,緊抱住他不放。


    胡攪蠻纏完全亂無章法的拉扯,讓他不耐煩的想一掌拍出,但——


    砰的一聲,一記重擊直直的打在他腦袋上。


    「-這女人……」


    沒料到會這麽大意又中了一次暗算,宋沉夏麵色僵硬的緩緩轉頭。


    「不關我的事……別看我……」梅鳳兒嚇了一跳,趕緊扔下手中的棍子往後躲。


    「-有本事……我……我絕對不放過……」他雙手伸了過去,眼神冷厲得活像想當場掐死她。


    接著高大身子驀地一晃,直挺挺往前癱倒,壓上她閃躲不及的嬌軀。


    「快點……還不趁現在把衣服穿上,簡直丟人現眼!」聶朝陽不忍目睹的轉過身,皺眉念念有詞。


    丟臉死了!梅鳳兒這女人比聶汐月那母夜叉還沒用。


    聶汐月雖然沒良心又凶狠,可至少在類似事件上,好歹也吃幹抹淨達成目的,反觀梅鳳兒不隻沒能成功,還害得他差點讓宋沉夏一掌宰了。


    嚇死人了,他要回去找人收驚。


    「但是他怎麽辦?」梅鳳兒使勁推開壓在身上的龐大身軀,胡亂穿回衣服係好腰帶,回頭瞪著昏厥不醒的宋沉夏。


    「還能怎麽辦?就丟在這啊!要是不幸倒楣被什麽野獸吃了,也隻能說是他大爺命不好!快走了啦,-是嫌活不夠,想留在這等他醒了殺人嗎?」


    聶朝陽不由分說的一把扯過她,快速的拖人逃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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