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不比闊地,根本沒有布置大陣的餘地,而至於說把陣法鑲嵌進城頭,那是修士們的手段,與戰陣廝殺可是沒有關係的。


    先前神道對於修士的監管是非常苛刻的,根本就不給他們插手戰場廝殺的機會。


    而且軍伍血氣和人道龍氣也很克製道法。


    但這些對武道高手來卻沒任何問題。


    而且逼仄的城頭上,武道高手的威力也能發揮到最大限度。


    就如現在,四名大宗師一級的高手交鋒,僅僅是交戰生出的餘波都不是底下的精銳軍兵可以抵擋的住的。


    “叮!”的一聲響徹戰場。


    卻是一名老者手指硬生生的敲在了陳玄德的寶刀刀背上。斬向對方胸口的力氣,猛的下沉了一尺還多,也偏大了角度,對老者再沒有威脅。


    與兄長陳玄善的太極劍擅守不同,陳玄德的刀法更在於攻勢,也所以當他實力不如人的時候,那就會更快速的落入下風。


    老者十指如劍,連手中的長劍都為用上,至於陳玄德以快打快,短兵交接。


    這恰恰是陳玄德的短板。


    老者年歲精久,鬥殺經驗何其豐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中也應對的妥當自如,可陳玄德呢?


    他卻是越打越慌亂,越慌亂越出錯,要不是自信身負寶甲,每每勢窮之時就豁出去與對方以傷換傷,逼的老者隻能後退——人老成精,竟然豐富的老者從陳玄德的舉措中輕易的就猜測出了一個事實,此人膽敢這般狂放,必有依仗。怕是手中不止有一把寶刀,身上也更有寶甲護體。


    但即便如此能稍微的挽回局勢,陳玄德也終究落入下風,局麵越來越是被動。


    寶刀鋒銳,老者的肉指便裹滿了罡氣,卻也是扛不住的。但誰會不知變通呢?


    眼見陳玄德又在拚命,寶刀橫斬,不顧雙肩露出的破綻,忽然間老者以一個灑脫亮麗的半弧,飄然退出數丈。卻是他已經猜到了陳玄德的‘拚命’。


    下一秒身形幻化,人已經來到了陳玄德的背後,十指再起,以迅若雷霆的速度疾點過來。


    老者的十指劍氣縱橫,如此劍氣,一道即可輕鬆的斬破城牆,然而如此犀利的劍氣卻是根本就奈何不了陳玄德的。


    身法如鬼魅般再閃往陳玄德的側麵,左袖輕揚起,一蓬專破真氣,細如牛毛似的金針,驟雨般往陳玄德頭臉打去,陰損絕倫。


    而且這一直赤手的老者兩手同翻,掌中還立馬多了一長一短兩支劍來。


    長的有兩尺還多,短的長度剛好是一尺,這種兵器配置,使人一瞧就知是專走凶奇險辣路子的。


    老者倏的撲至陳玄德身前,雙劍短的逕取陳玄德咽喉,長的橫掃腰腹,剛柔兼備,劍未至,真氣透劍尖而出,淩厲之極。


    同時另一名老者也猛地出現在了陳玄德的側麵,太極劍術防守之能固然了得,但防守反擊卻到底是差了些。


    哪怕陳玄善並非一個徹頭徹尾的烏龜殼。


    另一個老者抽身退走,幾乎毫無妨礙。


    長劍牢牢封死了陳玄德轉挪的方向,時間拿捏的分毫不差,二人配合的無比默契,妙若天成,教人歎為觀止。


    卻是越國這邊也知道陳大陳二擅合擊之術,派來的這對老者自然也是如此的。


    兩位老者手中劍器自然也非凡俗,然而他們縱然把陳玄德‘整個人’砍的霍霍頓頓的,可殺不了人就是殺不了人。


    陳玄德身上的甲衣相當厲害,直救了他一命。


    大驚失色的陳玄善忙揮劍而來,兄弟倆也不再去磨礪自己了,刀劍合並,一道隱約的陰陽太極圖撫照住了兄弟二人。


    四個人足足殺到了黃昏日落。


    卻是兩個老者聯手,實力也猛增了不少。


    雙方都擅長合擊之術,一時間可以說拚殺的旗鼓相當。


    與對手相比,陳家哥倆唯一的優勢就是有陳玄策的支持,支持了他們不少丹藥。


    雖然沒有什麽神丹妙藥,但磕上一粒兒後恢複一截精氣神還是有的。


    所以這場戰鬥就變成了一場消耗戰。


    齊越雙方誰也沒有再去添人,即便齊軍方便不少高手已經被拉到了陣前,他們也沒去插一手。橫豎陳家兄弟占優,那還怕啥啊?


    一場消耗戰進行到了日落黃昏,場麵上的優勢至少六成傾倒向了陳玄善陳玄德這一邊。


    勁氣再盛,像給一朵仙雲托著般疾升半空,淩空而行,以人肉眼難辨的速度,神刀利劍,化作一道道虹芒落下。


    四人已到了即將分出勝負的時刻了,兩老者的額頭上均滲出汗珠,對他們這種修為深厚的大宗師言,這種異常之象,隻能說明二人精力的巨耗。


    老者手中長劍忽的由硬化軟,軟鞭般向正往下落來的陳玄德抽去,豈知腰間忽的一麻,真元不由的一滯,竟是緩了一緩,老者駭然之下不明緣由,即使他知道自己元氣損耗甚重,但也不至於到此地步啊?


    遂不敢再逞強發勁,改攻為守,雙膝屈下,寶劍在頭上化作一張劍網。


    陳玄德似早有準備,早趁著老者呆滯的刹那,手中寶刀仿佛迅雷疾電,接連劈出十多擊,就聽對麵傳來一聲悶哼,他感到自身的壓力猛然一輕。


    不及細想,當下就狂喝一聲,全力撞向另一老者破空而來的雙劍。


    後者百多年的歲月,怎麽不知道現在已是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了。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的老兄弟怎麽就猛地拉跨了,但他知道自己必須擋住眼下的這一急攻,不然,他可就慘了。


    老者麵容變得冷酷嚴峻,氣勢陰森冷厲,雙劍突生變化波譎雲詭。至陰至毒的真氣,倒海翻江一樣灌輸進雙劍。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際則就在刹那之間……


    “轟……”


    兩柄長短劍無聲無息,似乎融合進空氣中,不帶起半點風痕。這卻遠比那嗚嗚呼嘯的狂暴情景更為可怖。因為這代表著老者是把如大海狂瀾的無盡偉力湮滅於無形的能耐,老者的這一手,就是陳家哥倆所不及的,顯示出了絕對的武道造詣。


    但這又如何?


    一步差就步步差啊。


    陳玄德的寶刀與兩劍交磕不下十下,每一擊都若憑空響來一霹靂,卷起一道颶風,老者身軀如是雷殛,須發皆張,眼眶口鼻耳朵,七竅都滲處血來。


    陳玄德自也受到了反衝,滋味很不好受,喉嚨裏微微發甜,是吐血的節奏。但對比起老者來,他就好的太多了。


    刀勢由大收小,化成一團劍芒,把老者牢牢卷罩其內。


    老者盡施救命絕技,堪堪抵擋著暴風狂浪般打過來的陣陣劍氣,期望著自己兄弟能來救到。


    另一老者自己也的確拚命來救,剛剛的變故讓他第一次為陳玄德給擊飛。此刻手中一樣摻雜了太白金精的寶劍變成了一團白煌煌的精氣直衝陳玄德的背心,但已經來不及,雙劍老者的命運已經注定。


    殺招不是來自陳玄德,而是陳玄善。


    陰陽八卦圖中,一陰一陽兩股劍氣從圖中生出,它們相互交織在一起,漸漸的顏色又一清一濁化為了純粹的混沌之色。


    陳玄善一劍刺過去,老者兩劍脫手,整個人都被陳玄善一劍挑起,帶著一蓬血雨,打橫著向一旁飛去。


    陳玄德吐了一大口血,後背衣袍破爛,露出了裏麵的內甲。這件被陳玄德視為護身至寶的內甲,這件自從為陳玄策煉成後就再沒有被一道痕跡留在上麵的寶甲,直接裂開了一道半尺長豁口,同時一蓬血霧從陳玄德背上噴激!


    不過轉瞬那傷口上纏繞的劍氣就被驅除了,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老者便是拚命來援,一劍斬破了陳玄策煉製的內甲,也走到盡頭了。


    背後的傷痛讓陳玄德精神更加集中,不管不顧,回身劈刀就是反打一波。


    而陳玄善卻趁著這個機會,一殺到底。


    混沌色劍氣擊飛了雙劍後,宛若不可拒當的猛龍,輕鬆的擊破老者體內阻攔來的真元,在老者體內橫衝直撞,以至於五髒六腑霎時間碎裂。


    但真元境之大宗師生命力就是強悍,都這個份上了,老者還能保持生機未徹底斷絕。


    陳玄善上前再是一擊。


    渾身是血的老者渾身散發著一股血色的玄光,十指亂撥,仿佛十把血劍亂舞,一陣爆響之後,竟又擋住了這一劍。


    剩餘的一個老者抽身倒退數十丈,雙目死死盯著陳家兄弟,眼睛裏的痛恨溢於言表。


    因為他那老兄弟這次是十死而無生了。


    本來就受創極深,現在又燃燒精血,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一雙長短劍回到了老者的手上,虛空畫出數朵花芒,往陳玄德印去。


    殺——


    殺——


    殺了陳家子!


    自己已經死定了,那就拉下一個做墊背的,也算報答皇室之恩德了。


    這老者就是大越的宿老。


    如燕赤霞這類人,如果他能再熬一些年頭,皇室自然會賜下功法助後者突破到大宗師境,然後就也隱去真身,消失在這個‘世間’了。


    原因很簡單,這是神道當年逼著各國做出的決定。


    因為大宗師境界的武者,若是再有陣法之力的加持,真的是能單挑真仙的。


    何況這方天地的武道傳承也不止步於大宗師,那還有人仙呢。大宗師的另一個名頭就是武聖,隻是因為這個‘聖’字多少有些犯忌諱,才被大眾生靈喊做‘大宗師’。


    隻不過這人仙境界的武者已經很久時間不曾再出現過了,倒不是說八國皇室手中沒有修至人仙的功法,而是他們根本修不到那個境界。


    不管是可媲美真仙,還是大宗師本身,神道就已經不能忍受了。


    畢竟神道再是興盛,金敕真神這個檔次的神祗也已經是神道的中堅力量了,其下數量更多的黃敕神祗和赤敕神祗,麵對大宗師可都不怎麽占便宜。


    這如何不影響到神道的威嚴?


    反正,人仙絕跡,大宗師隱身,還有此前的八國分疆,那背後都有神道的影子。


    當然,把話題再拉回到眼前,老者已經不去想其他的了,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給自己拉一個做墊背的。


    然後他果斷的選擇了陳玄德。


    不是因為陳玄德已經負傷了,話說現在陳玄德背後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實力到了他這個層次,渾身每一塊肌肉骨骼都已經淬煉的極其強大。犀利劍氣在他體上留下一道血口,但當隨同傷口一塊湧入陳玄德體內的那股劍氣被消化於無形,區區一道傷口,肌肉一動,就隻剩一絲血痕了。


    老者選擇陳玄德,而不是陳玄善,完全是因為後者的劍勢太難對付了。


    身體微俯往前,弓彈而去,長短劍化作兩道長芒,絞擊在陳玄德刀背七寸處。


    任陳玄德刀法如何變化,奇招如何層出不窮,老者的長劍總能恰到好處地迫著他硬拚上一招。


    “當!當!當!”


    金鐵交擊聲震徹全場,敵我兩軍皆聞。


    十多聲震響後,老者慘哼一聲。人是斷線風箏般往後飛跌,兩腳落地連退了十多步,在地麵上印下一個個深深地腳印,剛剛站定便‘嘩’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陳玄德眼神犀利。看的很清楚,那鮮血中帶著大量肉糜一樣的渾濁物,顯然是內髒的碎塊。


    然後老者就如一堆爛肉般倒下了。他最後的一絲生機也已經為陳玄德徹底掐滅!


    但是陳玄德呢?


    老者的十幾擊硬磕硬碰,這明明是加速他死亡的舉措,卻偏偏硬要為此,哪又豈能無所求呢?


    當然是給陳玄德一記狠的了。


    可惜,他並沒能得手。


    一層青色琉璃光華在陳玄德周身泛起,牢牢的將老者投出的一枚陰雷給擋了下。


    一名大宗師手裏竟還把握著一枚陰雷,這要是與人敵對時突然來這麽一下,那還真沒幾個大宗師能遭得住呢。


    何況這陰雷還是大名鼎鼎的以地肺中萬年陰鬱戾煞之氣煉成,專汙神魂寶物,不論人物山石,隻要遇上就立即陰銷的地煞陰雷。


    青色琉璃光華外,一股黑蒙蒙的迷霧徹底把之籠罩住。


    而在青色琉璃光華的下麵,高大的順德府城牆已經像消融的冰雪一樣,一段足足二三十丈長的十丈高城化為了無有。


    如果不是陳玄德身家豐厚,換做齊軍其他的大宗師,又幾個人敢保證自己肯定能安然無事?


    齊軍陣前的幾名大宗師是全都吸起了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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