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解放轉身將槍支連帶槍套撿了起來,問道:“你就是周隊長吧?”那人點了點頭,楊解放算是放心了,又道:“你出來打仗,不會還帶著家眷吧?”周隊長搖搖頭,瞄了床上一眼,隨即垂下了頭。楊解放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吩咐道:“穿好衣服出來吧!”率先走了出去。馬上飛也正好從另一個房間出來,說道:“我這裏逮了兩個,你那裏怎麽樣?”楊解放說道:“我這裏也逮了兩個。”馬上飛奇道:“不是總共才四個嗎?怎麽多了一個?”


    就在此時,外麵突然槍聲大作。楊解放不由的心裏一沉,知道肯定是一個小隊沒能偷襲成功,雙方發生了交火。楊解放顧不得別的,大步往外走,剛走門口,但聽砰地一聲大響,卻是手榴彈爆炸的聲響,緊接著槍聲戛然而止。槍聲、爆炸聲驚醒了睡夢中的人,小孩子的哭鬧聲遠近皆聞。


    楊解放走到發生交火的那家店鋪前,正好看到鐵蛋在裏麵,於是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因為增加了兩個小隊,鐵家兄弟也就帶領了一個小隊,鐵蛋走出來,說道:“都是這家店老板多事,他聽出我們的聲音不熟,竟然不給開門。本來我們還想多說幾句好話,哪想到劉黑子那裏響了槍,這還不得驚動了屋裏的官兵?我們就隻好破門而入,果然裏麵的官兵已經有了準備,就打了起來,還傷了我們一個兄弟。我哥扔了一枚手榴彈,炸傷了三個官兵,現在已經控製住場麵了。”楊解放問道:“受傷的兄弟怎麽樣?要不要緊?”鐵蛋道:“傷在肩膀上,應該不要緊。”


    這時,遠處傳來了槍聲。楊解放往東瞄了一眼,知道是羊兒山那邊終於動手了。楊解放回頭說道:“鐵大哥,人家店老板沒做錯什麽,別難為人家。你們不但砸壞了人家的門,而且又是打槍又是扔手榴彈的,肯定損壞了人家不少東西,必須照價賠償人家。咱們早就說好了,隻打官兵,不打劫老百姓。我們不但不能打劫,打壞了東西就得賠。”楊解放現在漸漸有了威望,鐵蛋不敢反駁,隻好答應了,回頭吩咐眾人好好搜搜那些官兵的身。這賠償的錢財隻能在那些官兵們身上找回來了。


    楊解放便轉身走向劉黑子那邊,劉黑子正指揮著隊員們把官兵們從屋裏押出來。楊解放問道:“你這裏出了什麽狀況?怎麽動了槍?”劉黑子苦笑道:“本來一切挺順利的,在床上就把這些官老爺給抓了。結果一點人數,那個分隊長去了茅房,我趕忙去找人,在半路上給撞上了。那家夥上個茅房還帶著槍,見著我就拔槍。我哪裏能讓他先開槍?順手就給了他三槍。也算他倒黴,三槍下去,全打在胸口,已經沒救了。”楊解放算是明白了怎麽回事。劉黑子倒是沒做錯什麽,隻是連累了鐵家兄弟那邊差點出了意外。好在其他幾個小隊沒有出現意外,屋裏的官兵幾乎都是在床上被活捉的。各個小隊把官兵們從屋裏押解出來,很多官兵還沒穿好衣服,邊走還在邊穿衣服。眾好漢們挨個搜身,把身上的東西都搜了出來,然後讓官兵們雙手抱頭、蹲在街邊。楊解放再次告訴各小隊長,若是行動中損壞了店鋪的東西,一定要照價賠償。


    此時,天已蒙蒙亮,大夼集的人或透過窗戶、門縫或趴在院牆上偷偷望著街上。也有一些人走出了家門,卻是遠遠地躲著偷看,不敢靠近。唯有一個人大踏步地跑了過來。楊解放一瞧,這不是曹老八嗎?於是迎了上去,說道:“這不是曹大哥嗎?這麽火急火燎地,出啥事了?”曹老八停了下來,喘著粗氣說道:“楊兄弟,想不到你們這麽快就動手了。我家裏還有老婆孩子,他們都沒事吧?”他知道楊解放等人會動手,卻沒想到會這麽快,選在這時候動手。他剛剛給村裏一戶人家殺了口豬,打算天亮後在集市裏售賣。他還沒有忙完就聽到了槍聲,心裏記掛著老婆孩子的安危,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楊解放問道:“曹大哥,你家裏除了你老婆外,還有別的女人嗎?”曹老八一怔,回道:“沒有別人啊,怎麽啦?”似乎預感到老婆出事,一顆心提了起來。楊解放壓低了聲音,如實說道:“我在抓捕那個周隊長的時候,他剛從被窩裏鑽出來,而被窩裏還躺著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曹老八臉色大變,破口罵了一聲娘,撒腿就往家裏跑。


    好漢們收繳著戰利品,一個個眉開眼笑。羊兒山方向,還在斷斷續續地響著槍,顯然雙方還在交火。孫誌勇走了過來,問道:“我們要不要去增援一下羊兒山那邊?”楊解放搖頭道:“若是這麽幾個官兵都對付不了,也就不值得我搭救了。”孫誌勇又道:“根據那個周隊長交待,外麵還有兩個哨卡,要不要一並端了?”楊解放回道:“已經打草驚蛇,天也亮了,偷襲已經不可能了。若是強攻,人家占據地利,我們肯定要吃虧。算了,他們一旦知道了集市上發生的事情,肯定會跑的,由著他們去吧!走,去找周隊長聊聊,看看能不能從他嘴裏掏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兩人來到周隊長的身前,那個開門的士兵也跟著蹲在一起。見到楊解放走近,都抬頭望著他。楊解放沒有讓他們起來,有點盛氣淩人地望著他們,說道:“周隊長,有沒有覺得我勝之不武,你們輸得不服氣?”周隊長回道:“不敢,不敢,輸了就是輸了。”楊解放搖頭道:“不敢那就是不服啊。其實也正常,畢竟我們是靠偷襲得手,算不得真本事。這樣吧,我放你們回去,我們重新打一次,你覺得怎麽樣?”周隊長先是一怔,接著心中一喜,還有這好事?重新打不重新打另說,要是能活著回去,誰還想死啊?忍不住問道:“你真能放了我們?”楊解放說道:“當然可以。隻是,你也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平時隨便綁個老百姓,都得要個萬八千的贖金。你覺得你們這幫官老爺該值多少錢?”果然沒那麽簡單,果然是衝著錢來的。周隊長立刻哭窮,說道:“我們哪裏是什麽官老爺?我們就是一個大頭兵,根本就沒有錢。”楊解放說道:“沒錢沒關係,你們可以拿東西來換。比如說,武器、彈藥……”周隊長立刻垂頭歎氣道:“別看我是個支隊長,其實就是個幹苦力的。在大隊長和縣長麵前,啥也不是。你要的這些……”不用說,都沒有。楊解放不由得有些失望。


    這時,曹老八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手中拿著把殺豬刀,咆哮道:“姓周的你個王八蛋!老子管你吃管你住,你竟然打我老婆的主意,你他娘的還是人嗎?”楊解放見他氣勢洶洶,不自覺地閃開一步,曹老八一把抓住周隊長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喝問道:“老子哪裏對不住你了?你竟然糟蹋我老婆。”周隊長對曹老八可一點都不害怕,一個有家有業的男人,還不得被吃得死死的?於是,周隊長喝道:“曹老八,你想幹嘛?老子睡過的女人多著呢。老子睡你老婆,那是看她有幾分姿色,看得起她!你以為什麽阿貓阿狗都值得老子睡嗎?”“啊——”曹老八怒吼一聲,一刀捅進了周隊長的肚子,接著拔出來連捅了五六刀。周隊長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平日裏在他麵前唯唯諾諾的男人,竟然真的敢殺人。而且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當街殺人。他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曹老八,隨著身上的鮮血狂湧而出,身上的力氣也瞬間流失,很快就軟倒在地,全身抽搐著死去。他哪裏知道,曹老八隻是想過回普通人的生活,才會對他們唯唯諾諾、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其實,他曾是羊兒山最好的神槍手,那也是打過仗、殺過人的。


    曹老八被噴了一身血,殺了周隊長猶不解恨,一眼瞅見了那個開門的士兵,又抓住他提溜了起來,紅著眼喝問道:“我老婆要是不同意,你就殺了我兒子,這話你說過吧?”那士兵嚇得全身哆嗦,說道:“我……我隻是說說而已,說說而已……”“說說而已?嘿嘿,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的鬼話?”曹老八氣極了,一刀捅進了那士兵的心窩。然後,右手抽出尖刀,左手往前一推。那士兵往後倒地,一刀斃命。


    楊解放一直冷眼看著,沒有出聲阻止,也實在沒有一點阻止的理由。他見曹老八在盛怒之下,仍然沒有失去理智,倒是有幾分讚賞。開口問道:“曹老八,你說你老婆是被強迫的?”曹老八回道:“是的,我老婆性子烈。若不是他們拿我那剛滿周歲的兒子作要挾,她怎麽會就範?”楊解放想到了薑小珺,那丫頭隻是被自己親了一下嘴,就要尋死。這個時代,女子的貞節觀念很重,如果真的是一個烈女,失去了貞節,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用腳後跟都能想到。楊解放立刻喝道:“那你現在應該回去好好看著你老婆!”曹老八先是一呆,很快反應了過來,大喊道:“哎喲,娃他娘——”扭頭就往回跑。楊解放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馬跟了過去。侯飛和孫誌勇兩人也跟著跑了起來。


    曹老八跟楊解放前後腳跑進了他的家,還是那個房間,房梁上垂下一根繩子,繩子上吊著一個女子。曹老八大喊一聲,揮刀砍斷了繩子,順手抱住了掉落下來的妻子。他扔掉尖刀,解開繩子,用手探了探鼻息,已經沒了呼吸,不由得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床上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卻是被曹老八那聲大吼給吵醒了。曹老八卻顧不得床上的兒子,哭喊道:“你個傻婆娘,咋就這麽死心眼呢?”


    楊解放大喊道:“別嚎了!時間沒過多久,你老婆或許還有救。”曹老八猛然回頭,問道:“還有救?咋救?楊兄弟,你……你……”楊解放平聲說道:“按我說的做,或許能救回你老婆。先把她放平在地上,解開衣領上的扣子……”曹老八現在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機械地按照楊解放的話實施急救。這一刻,楊解放感覺時間過得好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過了一年一般。隨著他的講解,曹老八動作逐漸熟練起來,又是人工呼吸、又是擠壓胸部,持續了五六分鍾之後,他老婆突然劇烈咳嗽一陣,挺身坐了起來,口中喊道:“小九,我的兒……”起身衝到床前,抱起了正在啼哭的兒子。曹老八整個人傻眼了,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老婆,明明已經沒了呼吸,怎麽真的活過來了?他真的害怕這一切都是假的,順手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啪啪打臉,真的好痛。


    他老婆一邊哄著兒子,回頭望著曹老八,奇道:“當家的,你坐在地上做什麽?咦,我不是死了嗎?”抬頭望著半空中懸著的那根繩子,很是疑惑。曹老八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老婆身邊,說道:“媳婦啊,你差點就死了,是楊兄弟救了你。他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你要是沒了,咱的兒子可咋辦呢?”楊解放接過話題勸道:“是啊,曹大嫂。你可以為了兒子受辱,就更應該為了兒子活下去。一切都過去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吧!”曹老八媳婦垂下頭呆呆地望著兒子,流下了眼淚。楊解放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留給他們夫妻一個單獨的空間,於是轉身招呼身後的侯飛和孫誌勇二人,離開了曹老八的家。


    大街上,各個小隊已經將事情處理好了,在那裏等著楊解放。羊兒山那邊還有斷斷續續的槍聲,可見那邊還在交火。楊解放說道:“這天也亮了,人家該出攤做生意了。將這些官兵都帶到集市外麵去,那死了的也一並抬走。”然後高聲喊道:“各位鄉親,打擾大家做生意了,實在抱歉。我們這就離開大夼集,你們該幹嘛幹嘛!”然後招呼眾好漢,押解著一幫官兵沿著大街往東邊走去。


    他們漸漸走遠,那些躲在暗處的百姓才敢走出來。議論紛紛一番之後,很快就各自幹起了自己的營生。剛剛發生的事情,就像是演了一場戲,戲演完了散場,老百姓又回歸了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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