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雅梅照常去醫院。楊解放走出她的住處時,王大力和陳二狗就等在門口。陳二狗告訴楊解放,戚小寶的漁民兄弟今天沒有出海,他們想要見一見楊解放。楊解放也不廢話,帶著兩人直接去海邊那個小漁村。


    再次來到那個小漁村,漁村裏的小孩子見了三人,都圍了過來。楊解放早有準備,讓王大力和陳二狗兩人給他們發糖,喜得那幫小屁孩好一陣歡呼。來到戚小寶居住的那個船屋,船屋前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站著二三十個年輕漁民。他們見了楊解放,都停止了交談,紛紛看了過來。一個身體粗壯的黑臉大漢迎了過來,說道:“你就是小當家吧?我是王大海,小寶去公司辦理辭職了,很快就會回來。你先進屋!”楊解放笑道:“在外麵的時候,你們還是喊我小楊吧!或者叫我楊三少。進屋就不必,我們就在外麵聊會。”王大海應道:“好的。三少,這些人都是我們的好兄弟。他們願意跟著一起幹,隻是想先見見你,這樣心裏會踏實一些。”


    楊解放立刻高聲招呼道:“各位哥哥,我是楊解放,你們管我叫小楊就行了。大家都過來,我們一起聊聊。”眾人聞聲走了過來。楊解放一屁股坐到沙地上,又招呼大家都坐下來,便開始攀談起來。楊解放說道:“各位哥哥,打漁可是件辛苦的差事啊。每天風吹日曬的,收入不穩定不說,還得忍受官府的盤剝、漁霸的欺壓。誠誠懇懇、辛辛苦苦一輩子,除了落下一身病,啥都剩不下。”一句話就得到了眾漁民的認同。王大海說道:“辛苦一點咱不怕,就怕生活沒盼頭。但凡有條出路,咱也不幹這水裏的買賣。”其他漁民紛紛認同,說道:“小寶說,你能帶著我們某一條出路。俺也不求別的,隻要能讓一家人吃飽穿暖,俺就知足了。俺就願意跟著幹。”楊解放道:“出路是有的,但也不會一帆風順,甚至還充滿危險。就好比大家熟知的闖關東,有些人闖關東發了財,也有人把命給闖沒了。所以,大家要考慮清楚,問一問自己,有沒有這個勇氣去闖一闖?”王大海立刻回道:“沒啥好考慮的。今天咱們不去闖,就該咱的兒子、孫子去闖了。為了有條出路,總得有人出去闖。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為了子孫後代能夠享福,就算是鬼門關,我也想要去闖一闖。”王大海的話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一個個出聲附和。都窮怕了,這世上沒有比全家人一起受凍挨餓更可怕的事了。


    畢竟是戚小寶篩選過的人,對於這些人的願望和決心,楊解放還是滿意的。楊解放接著說道:“大家以後跟了我,我不敢保證大家都能發財。但是,隻要你們始終如一地跟著我,我就會拿你們當兄弟。你們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們要是出了意外,你們的家人我負責照顧。”王大海說道:“既然小寶信得過你,我們自然也信得過你。你就說,我們什麽時候走?”楊解放回道:“就這兩天吧。大海哥,你幫我統計一下有多少人願意跟著一起走。臨走前,我會給每人十塊大洋用作安置家人。大家的衣食住行會有統一的分配,每個月還有三五塊大洋的生活補貼,給大家養家糊口。”這話一出,大家更無後顧之憂。


    等到戚小寶回來的時候,楊解放已經與大家聊得很熟了。戚小寶匯報似的說道:“我已經從公司辭職了。我的理由是要帶王爺爺去北京看病。所以,我們要走也得把王爺爺帶上。”楊解放道:“那就帶著一塊去吧!我那裏有醫院,可以給他做個檢查,能治的話,就想辦法把他治好。還有那個小溪妹妹,挺可愛的一個女孩子,一塊帶著吧!”戚小寶和王大海都點頭同意,其實他們也放心不下王爺爺和王小溪。


    接著,戚小寶轉向其他人,說道:“大家都見了楊三少了,談得也很投機。如果大家沒什麽問題,就先回去吧!多陪陪家人,隨時準備出發。”眾人都答應著,很快就各自散去。


    戚小寶與王大海將楊解放請進船屋,大家坐了下來。戚小寶說道:“既然決定要走,那就宜早不宜遲。我的意見是明天就動身,最好是分開走,以免目標大引人注意。”楊解放道:“我還有些事情要辦,明天能不能動身還不好說。分開走倒是可以。讓大海哥帶著兄弟們走陸路,經牟平縣到煙台再轉西行。小寶就帶著王爺爺和小溪坐船到煙台。我會安排人手接應保護。”


    對於行程安排,戚小寶沒有意見,開口問道:“你還要辦什麽事?需要我幫忙嗎?”楊解放想了想,決定還是說了出來,乃問道:“你覺得這些英國人靠譜嗎?”戚小寶皺眉道:“你是指哪一方麵?”楊解放道:“我想要開辦一些工廠,需要購買一些機器設備。此前,我一直是從日本人手上購買。日本是個新興的工業國家,生產的機器設備性能不穩定,質量差。關鍵是,有些設備不一定會賣。”戚小寶追問道:“哪些設備?”楊解放道:“生產槍炮的生產設備。我們不能隻購買別人的槍炮彈藥,最好是自己能夠生產。”戚小寶回道:“如果是這樣的話,英國人也靠不住的。他們對出售到中國的大炮口徑都有限製,何況是生產大炮的機器設備?他們隻會把過時的淘汰的機器設備賣給我們。他們並不希望我們中國發展自己的實體工業。”


    楊解放不由得沉思起來,自己想要創建根據地搞發展,肯定少不了一個靠譜的盟友。日本、英國都是自己要打擊的敵人,是不可能指望它們幫助自己搞發展的。想要找一個盟友,那就隻能在敵人的敵人中尋找。楊解放突然眼前一亮:德國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要跟德國建立一個盟友關係,少不了一個可靠的人從中牽線。於是,楊解放說道:“你能跟德國人搭上線嗎?”


    戚小寶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說道:“威海衛是英國人的租界,是英國人的天下。我平時接觸到的人都是跟英國人比較親近的。如果要找一個能跟德國人搭上線,又比較靠譜的人的話,我這裏倒是有個人選。青島德和洋行的買辦程家駒先生,不妨去找他試試。”楊解放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於是說道:“你對他了解多少?”戚小寶道:“我並不認識他,隻是聽說過他。他是讓日本人、英國人都頭痛的一個買辦商人。他背後的德和洋行是德國人開辦的,主要向中國銷售紡織類的機器設備。德國人生產的機器性能好又價格合理,很有競爭力。關鍵是這位程家駒先生,是一個有良心的買辦。不管什麽機器設備,但凡他聽說哪家洋行在抬價坑咱們中國人,他就會出來攪局。他稟著公平競爭的原則來競價,讓人挑不出毛病。雖然他不是每次都能把生意攬走,但是能把價格打下來。這讓很多黑心買辦頭痛又毫無辦法。”楊解放立刻來了興趣,說道:“好,我要的就是這種人。青島的德和洋行是嗎?很好,看來我有必要去一趟青島了。”


    這一天,又是在小漁村度過,將這些漁民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下午的時候,楊解放提前來到醫院門口,等著劉雅梅下班。劉雅梅提前走出了醫院,手裏提著一個大布袋,似乎有點沉。楊解放連忙接在手裏,問道:“姐,這是啥呀?這麽沉。”劉雅梅回道:“我從醫院辭職了,私人物品自然要帶走,以後還用得上的。”楊解放扛著布袋,跟著回到劉雅梅的住處。劉雅梅道:“今晚就不在家裏吃了,你跟我去參加一個酒會。”楊解放問道:“什麽酒會?你知道的,我可不會喝酒。”劉雅梅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是想要認識一些英國顯貴嗎?正巧,威海衛行政長官莊士敦先生今晚要舉辦一個酒會,凡是在這裏的英國顯貴都會參加。我好不容易爭取到這個機會,你要不要去?”楊解放立刻說道:“去,當然要去。”劉雅梅笑道:“你的身份是我的新男友,所以,好好收拾一下,今晚看你表現哦!”楊解放雙手一攤,說道:“我覺得我這樣已經很好了,真要打扮成一個小白臉,反而不好。”劉雅梅咯咯笑道:“行,你就這樣吧!我要好好打扮一下,今晚一定給我的小男友長臉。等我哦!”


    女人要想精心打扮,真是件費時費力的事。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劉雅梅才收拾妥當。好在酒會開始時間是晚上八點,倒也來得及。作為兩名不重要的客人,當然要提前到場。劉雅梅帶著楊解放來到酒會現場的時候,現場還沒幾個人。兩人挽著手,各拿了一杯可樂,便與幾名相熟的人打起招呼。劉雅梅順便介紹了楊解放,他們也隻是禮貌性地點頭回應。看得出來,他們並不多看重楊解放。楊解放也不在意這些,趁著酒會還沒開始,也不去應酬,他幹脆坐到桌旁,撿好吃的拿了往嘴裏塞。


    正吃得開心,劉雅梅領著一對中年夫妻走了過來,說道:“三伢子,過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威廉先生。他是一個醫療器械和藥品供應商。”楊解放連忙起身,走過去打招呼。威廉說道:“楊,聽說你新開了一家醫院,需要一些藥品和醫療器械?”楊解放應道:“是的。”威廉道:“看在梅的份上,我們可以談一談。”那高傲的態度讓楊解放很不爽,我來跟你買東西,好像是來求你似的。兩人接下來的談話很不愉快,威廉把價格定得高高的,完全是一副愛買不買的架勢。最後,楊解放無奈地說道:“看來我隻能繼續給日本人購買了。”威廉很不屑地說道:“日本猴子那裏能有什麽好藥?”楊解放追問道:“那德國人那裏呢?”威廉微微一怔,隨即聳聳肩,並不放在心上。


    這時,旁邊一個聲音喊道:“楊,真的是你?我的天,原來你會說英語。”楊解放尋聲望去,見是亨利,於是笑道:“我從來沒說自己不會英語。”亨利哈哈一笑,說道:“能在這裏見到你,真的有點意外。”楊解放笑道:“我正想追加一點訂單,有沒有時間聊一聊。”亨利回道:“正好有時間。”顯然,猶太人比傲慢的撒克遜人更加的務實。楊解放這一次更加認真地談了起來,追加了一些訂單。按照戚小寶的建議,楊解放改變了對這個猶太商人的策略。


    兩人剛剛談完,便聽到掌聲響起,知道今晚的主角上場了。劉雅梅適時地來到楊解放身邊,挽著他的手,隨眾人目視著前方。在眾人的注視下,兩個英國人並排走了出來,一個西裝革履,一個身穿軍裝,看起軍銜竟然是上將。劉雅梅低聲說道:“那是威海衛的行政長官莊士敦和海軍上將珀西?諾布爾,他是中國艦隊的指揮官。”其實不用她介紹,楊解放也猜到了,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


    莊士敦開口說道:“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大家參加今晚的宴會。對於大家最近關心的問題,將由中國艦隊的海軍上將珀西將軍給大家解答!”在眾人的掌聲中,珀西開口說道:“首先,我跟大家保證,在南京發生的事件絕不會在威海重現。南京事件一定會有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事實上,新成立的南京國民政府已經表示,願意為此事負責。威海是一個很好的度假勝地,在我們享用完之前,我們是不會交還給中國人的。”他的話,引來了一陣陣掌聲和喝彩聲。


    楊解放心中充滿了憤怒,一個聲音在呐喊:這是中國的領土!既然我來了,交不交還可就由不得你們說了算。他不知道曆史上是什麽時候收回威海衛的,心裏猜測是抗戰勝利以後從日本人手裏收回來的。他當然等不了那麽久。


    劉雅梅似乎感受到了楊解放的情緒波動,挽著他的手緊了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三伢子,你在想什麽呢?國家大事,不是咱小老百姓能摻和的。”楊解放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回頭說道:“姐,我們的酒會結束了,回去吧!”劉雅梅點點頭,與楊解放悄然退了出來。似乎看出楊解放情緒不佳,劉雅梅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明天就可以離開這裏。陪姐走一走好不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回來。”楊解放回道:“遲早會回來的,到時候我陪你去劉公島度假。這裏可是我們中國的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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