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葭月和宋青山坐在宋三牛的對麵,看到他這副模樣,兩人都無聲地歎了口氣。


    以前還覺得這宋三牛是個隻知道調皮搗蛋的熊孩子,如今看來,他隻怕是他們家最正常的人了。


    兩人沒有出聲,由著宋三牛無聲掉眼淚。


    片刻後,宋三牛吸了吸鼻子,抬手抹去眼淚,悶頭將一碗蜂蜜水全部喝下去。


    好甜,真好喝。


    他小心將碗放下,起身一臉鄭重地看著周葭月和宋青山。


    “大哥,大嫂,我想求你們一件事。”


    兩人對視一眼,而後又齊齊看向他。


    宋青山問:“三牛,你想說什麽?”


    “我能給你們家做長工嗎?我不要錢,隻要你們能給我一口飯吃就行。”宋三牛說著,抬眼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二人。


    他這話,著實讓周葭月和宋青山吃驚不已。


    他今年才十二歲,這個年紀的孩子雖說能下地幹活,但那能和成年人比嗎?


    換做誰家,隻怕也不會請一個半大孩子做長工。


    不過兩人沒有立馬拒絕。


    宋青山道:“三牛,你為何想在我們家做長工?”


    “我想分家。”


    簡短的四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是讓人格外震驚。


    周葭月和宋青山看看彼此,都從對方的神情中看到了詫異之色。


    兩人都沒料到,宋三牛會說出這樣的話。


    “三牛,你還小,若分了家,就隻有你自己一個人,你這日子該怎麽過?”周葭月微蹙眉頭,問道。


    若真分了家,按照規矩,宋大富和張翠花是要跟著宋大牛生活,宋二牛和宋三牛需要單獨分出去。


    還沒出嫁的宋豔紅則是繼續跟著爹娘。


    宋二牛今天已經成親,就算分出去,那也是兩口子一起。


    可若分了家,那宋三牛就隻有一個人,還是個半大孩子。


    “我可以幹活!”宋三牛卻是一臉堅定,嚴肅認真道,“我會種土豆,就算分了家我也不怕!”


    周葭月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攤上那樣一個家,那樣的家人,若她處在宋三牛的位置,恐怕比他還要早想分家。


    宋青山斂了斂神色,沉聲道:“三牛,分家不是小事,你也不要因為今天的事而一時衝動。”


    “我不是衝動。”宋三牛搖搖頭,“我是認真思考過後做的決定。”


    周葭月和宋青山還是沒有立即答應。


    “做長工的事咱先不提。”周葭月說道,“分家的事,你也再好好想想。再說了,分家也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你大哥二哥還有你爹娘,他們會同意嗎?”


    宋三牛低垂著腦袋暗自沉思片刻,再抬頭時,稚嫩的臉龐上是一抹決絕:“我明白了!大哥大嫂,我先回家了,謝謝你們!”


    朝兩人鞠了一躬後,他便徑直出了茶室。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兩人皆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分家對於宋三牛而言或許是好事,但他終歸還是太小,分了家,他一個人會過得很艱難。


    宋二牛婚事變成鬧劇,村裏人看了個好大的熱鬧。


    但熱鬧過後,日子該怎麽過還是得繼續過。


    想著娘家打算蓋新房子,今天一早,周葭月和宋青山趕著馬車去了趟槐樹村。


    馬車駛入槐樹村,一路抵達周家門口。


    宋青山跳下馬車,伸手去扶周葭月。


    待兩人都下車後,卻發現家裏大門緊閉,空無一人,就連周圓圓也不在家。


    這人都去哪裏了?


    周葭月探頭往院子裏看去,見堂屋和灶房也全都鎖著門,堂屋外屋簷下平日裏放著的一些背簍鋤頭等,也全都沒看見。


    這是下地幹活去了?


    可就算下地幹活,那也是她爹和她大哥的事,她娘一向是在家帶孩子做家務啊。


    “爹娘和大哥都不在家,要不咱們去地裏看看?”她回頭衝宋青山道。


    “好。”


    將馬拴在院外路邊的一棵樹上,兩人便要往自家地裏去。


    在路過隔壁何家門口時,突然聽見屋裏傳來何晚秋的聲音。


    “周葭月,你咋又回來了!”


    對於她這話,周葭月已經習慣了。


    幾乎她每次回來,隻要何晚秋看見她,都會說這樣的話。


    不等她開口,何晚秋繼續道:“聽說你娘家要蓋新房子了?”


    周葭月停下腳步,看向已經走到院子裏的她,道:“是又如何?”


    “嘖。”何晚秋冷嗤一聲,“我能如何?你們家如今有錢了,自是瞧不起我們這些普通人了唄。”


    “你叫住我就想說這些?”周葭月沒好氣地開口,“與其在這裏陰陽怪氣嫉妒別人,還不如想想自己該怎麽才能多賺點錢,給自己家也蓋個新房子。”


    “你——”


    “你大哥不是秀才嗎?還娶了鎮上劉員外家的千金,他肯定有錢吧?怎麽也沒想著給你們在村裏蓋個新房子?”周葭月故作誇張地說道,“該不會是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娘吧?嘖嘖,虧得還是個讀書人呢?”


    說完,她煞有介事地搖搖頭,不再理會何晚秋,拉著宋青山徑直走了。


    氣得何晚秋原地跺腳。


    但轉念一想,她覺得周葭月這話也不無道理。


    眼眸滴溜溜轉了轉,她快步進屋找到了周氏。


    “娘。”她湊到周氏身邊,噘著嘴抱怨道,“我剛看見周葭月了,她說了好些難聽的話,罵了我還罵大哥呢。”


    “啥?周葭月又回來了?還罵了你大哥?”周氏正在給自家男人補衣服,聽到她這話,立即扭頭看向她,“周葭月說啥了?”


    “她說大哥有了媳婦兒忘了娘,自己在鎮上住好房子吃大魚大肉,卻把我們丟在鄉下住這麽簡陋的房子,幾個月也吃不上一頓肉。”何晚秋添油加醋道,“說大哥根本就沒把我們當一家人,是入贅到了劉家,劉家才是他的家,還說大哥不配當讀書人。”


    “誰讓她胡說八道的?我撕爛她的嘴!”周氏凶神惡煞地罵道。


    何晚秋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安慰道:“娘,你別生氣,其實仔細想想,周葭月也不完全是在胡說。咱們是不是住的土坯茅草房?是不是幾個月才吃一頓肉?大哥又是不是在鎮上住好房子吃大魚大肉?”


    “爹娘你辛苦供大哥讀書,可他成親後有想過讓你們過好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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