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


    慕容燁牽馬執鞭,親自恭送張無忌四人出城。


    這和他們四人來時的待遇可謂天差地別。


    一方麵是慕容燁的確心性了得,能屈能伸。一方麵也是因為張無忌作為師尊,的確認真教導了慕容燁一番。


    如此一來,慕容燁自然明白抱大腿的好處。


    但是張無忌也給慕容燁留下了一個難題,就看他如何去解了。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小徒弟,就送到這裏吧!”


    張無忌掀開馬車的簾子,對前麵的慕容燁說道。


    慕容燁聞言停下腳步,走到車窗前和張無忌等人告別。


    “師尊,各位師叔,一路保重。”


    慕容燁向車內的眾人辭別。


    雖然他在喊林水瑤三人師叔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別扭,但喊得次數多了,他也習慣了自己的輩分。


    林水瑤三人各自含笑與他告別。


    “小徒弟,為師留給你的問題,你自己想想清楚哦。”張無忌笑著提醒道,然後放下了窗簾。


    “是!多謝師尊指教。”


    慕容燁腦海思緒翻湧,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蓮花水榭邊。


    張無忌問道:“慕容燁,你可知道我為何要收你為徒?”


    慕容燁雖然迷茫,卻有些猜測,隻是不好言明,就說道:“師尊高深莫測,徒兒不敢揣度。”


    張無忌笑罵道:“你這小子,說話好不痛快。心裏明明在腹誹我,但就是不肯說。”


    “收你為徒一事,我的確是有些惡趣味在裏麵。水瑤是我內定的娘子,你惹她不痛快,我這做師傅的借徒兒討娘子歡心,你說有沒有道理?”


    慕容燁見張無忌說得直白,心裏反而輕鬆了一些,甚至還有些理解。


    隻是這話說得太直白,讓他都有些不知如何回應。


    “師尊,還真是……灑脫。”


    慕容燁想不到什麽精確的詞匯形容張無忌的這種風格,便用了“灑脫”這個詞。但人若能如此肆無忌憚,隨心所欲,說是灑脫倒也不差。


    張無忌隨意說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境界,很多事都一目了然,你也會變得灑脫。”


    慕容燁想到張無忌那恐怖的實力,頓時有些理解,微微點頭。


    張無忌道:“為師不日就要離開墓王城,「鬥轉星移」和「排雲掌」也已傳授於你,隻要你勤加練習,日後的武學成就必然不會低於樓滿風和駱時秋。至於能走到什麽地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慕容燁想到這兩門絕學,也是大感驚歎,對張無忌這個師尊更加敬仰。


    “多謝師尊傳法,徒兒定不會讓這兩門絕學蒙塵。”


    張無忌笑道:“這不用這麽大壓力,盡力而為就好。”


    “對了,臨行前,我還有一個題目留給你,為師很期待你的選擇啊!”


    慕容燁疑惑道:“請師尊賜教。”


    張無忌忽然正色道:“我既然收你為徒,便要盡到師傅的責任。我且問你,你這一生最大的心願是什麽?為了你的心願你能做到哪一步?”


    慕容燁怔了一下,說道:“我的心願是振興墓王城……”


    他還沒說完,張無忌便擺了擺手,說道:“那是你的心願嗎?那是你父親從小灌輸給你的心願,我問的是你自己最想做到的事。”


    慕容燁忽然愣住了。


    從小,他作為墓王城世子,接受的教導就是如此,要為了墓王城而奮鬥。


    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這不是他自己內心最真切的願望,那他最想做的是什麽?


    在這一瞬間,他內心閃過很多念頭。


    有權利,有美人,有名望,有財富……


    他問自己,他最想得到的是什麽?


    這時,一張嫵媚動人,宜喜宜嗔的嬌美容顏映入他的眼中。


    那個一直叫他“燁哥哥”的女孩兒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們曾經的過往一一浮現。


    從小時候第一次見麵,到臨別時的戀戀不舍,往日的山盟海誓,幸福美好,一點一滴都是如此得清晰可見。


    他曾許諾:待他執掌墓王城,定然以天下為聘向皇室提親,以十裏紅妝迎娶她做自己的新娘。


    女孩兒柔情似水,俏臉微紅,含笑點頭,輕輕靠在他懷中。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擁有整個世界。


    這一瞬間,慕容燁回想過往種種,終於照見本心,回想起了自己心底最大的渴望。


    慕容燁眼眸明亮,熠熠生輝,迎著張無忌含笑的眼神,說道:“我最想做的事,是和心愛的女子共度一生。”


    張無忌笑道:“很好!這就對了。”


    “既然徒兒你想和心愛的女子共度一生,為師自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現在為師要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子承父業,你可以按照你父王的安排,繼續做墓王城之主。另一個則是另立新天,開創屬於你慕容燁的功業。”


    “你不用立刻回答我,但下次你我再見時,我希望能聽到你肯定的答複。”


    說罷,張無忌留下慕容燁一個人思考,轉身離去。


    回憶到處戛然而止。


    慕容燁迎著張無忌鼓勵的目光,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躬身一拜。


    張無忌含笑放下車簾,馬車載著他們遠遠離去。


    另一邊。


    慕容燁剛回城中,就被慕容顯召見,商議一件危及墓王城統治的要事。


    卻是攻墓派在麵聖之後,得到了皇帝詔令,承認其奪得九大奇墓之一的破墓令,已經有資格開啟墓王奪位之戰,並讓其依照祖製展開昆侖寒鐵墓的攻墓之戰。


    慕容顯召見慕容燁就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寒鐵墓之戰。


    不斷聽著慕容顯講述各方利弊,思量如何防範攻墓派,維護墓王城的統治事宜,慕容燁人生中第一次產生了不耐煩的心思。


    墓王城說到底是祖宗傳承,其實也不過是從駱武子傳下來的,並非他們慕容家的東西。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墓派才就此分裂,誕生了墓王城和駱家祖堂兩脈,並且展開了漫長的爭奪之戰。


    有朝一日,駱家若是出現一位絕世奇才,一舉攻破九大奇墓,奪回墓王之位也並非什麽不可能的事。


    從前慕容燁的想法盡是如何保住墓王城,如何維護墓王城,但是如今他卻萌生了更崇高的想法。


    別人給的東西再好也是別人的,不是他們慕容家的。既然如此還不如另立新天,開創他們慕容家的不世功業。


    從古至今,隻有千年的世家,卻不曾有過千年的王朝。


    千年的慕容世家,就從他慕容燁開始。


    這一刻,慕容燁終於確定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父王,孩兒有話要講。”慕容燁打斷了慕容顯的計劃,看著微微皺眉的慕容顯說道:


    “我決定放棄墓王城!既然攻墓派想要,那就給他們是了。”


    慕容顯震怒道:“燁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這墓王城乃是祖宗基業……”


    慕容燁卻道:“的確是實祖宗基業,但也不過是別人不要的東西,才給了我們慕容家。我慕容燁不要別人給的東西,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拿到。”


    慕容顯頓時氣結,手指顫抖地指著慕容燁說不出話來。


    慕容顯平複了一下心情,道:“燁兒,我對你太失望了。你最好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若非你的兩個哥哥早逝,本王現在就……”


    慕容燁道:“父王,這麽多年我從未像現在這麽清醒。我很清楚我要做什麽,這墓王城我不要也罷。”


    “因為這座墓王城已經困住了我慕容家,我不要這精美的牢籠,他攻墓派想要那我就送給他們,我要的是我慕容世家千年傳承,萬古基業。”


    然後他說出了此生最大逆不道的話,“這世上沒有千年的王朝,卻有千年的世家。我希望我慕容世家,就是一座足以流傳千年的世家。”


    慕容顯在這一刻也被慕容燁的野心驚住了。


    他從未想過慕容家和墓王城從來都不是一體的。他也從未想過原來自己費盡心機得來的墓王城,在兒子眼中竟然隻是別人不要的東西。


    這一刻,慕容顯也不得不承認,慕容燁的確比他更有野心,的確比他更加優秀。


    相比較他而言,慕容燁更像慕容家的人。


    慕容顯冷靜了下來,問道:“燁兒,那你準備如何做?就讓為父看看,立誌鑄造千年的慕容世家,你的器量到底有多大!”


    慕容燁神采飛揚,從容一笑,道:“那就請父王靜觀其變。”


    說罷,慕容燁轉身離去。


    他心中已有謀略,手中也握有力量,合該是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


    張無忌他們一行返回墨攻城,一路上倒也平靜,並沒有遇到不開眼的存在。


    這讓張無忌對索連城的辦事效率肯定了一下。


    若是按原來的時間線,這會兒神捕門的人已經開始對林水瑤下手了。畢竟她身上的噬花斷魂短劍,關係到開啟昆侖山寒鐵墓墓門的秘密。這也是炙炎太子迫切想要得到的東西。


    他還想著若是炙炎太子還是不識好歹,繼續對林水瑤下手,那就別怪他持強淩弱了。如今看來,身為太子還是懂得權衡利弊的,接下來就看炙炎太子怎麽做了。


    在墓王城中時,他曾故意將墓王城一戰的消息泄露出去。他可不相信不會落到有心人的耳中。


    以神捕門的勢力,想要調查清楚城中當日發生了什麽簡直不要太簡單,所以他當日才對索連城留下一言。


    此行一路順風,還沒兩日時間,他們便到了墨攻城分舵。


    林水瑤歸來讓整個分舵都染上了喜慶的色彩。


    林老爺子更是喜笑顏開,就連一向事務繁忙的林城主都從總舵趕來,見一見自家的寶貝女兒。


    為了慶祝林水瑤歸來,林老爺子特地大擺筵席,為他們四人接風洗塵。


    宴席間,眾人賓主盡歡,都興致盎然,盡情享受這歡樂的時刻。


    良久,宴會散去。


    張無忌所在的青竹雅苑外,一道婀娜的身影踏著月光而來。


    在靠近張無忌竹舍的時候,她卻停下了腳步,佇立在原地許久,似乎在猶豫著什麽,在思量著什麽,在糾結著什麽。


    心有千千結,不忍訴離別。


    佇立良久,她深深看了一眼竹舍,美眸中閃過濃濃的不舍之情,手指一一撫摸過手上那套精美絕倫的指刀,然後便要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她轉身欲奔逃而去,卻忽然撞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這一刻,她聞到了熟悉的氣味。


    她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抱住了身邊這個人的腰身。


    靜默許久,張無忌開口道:“落兒,你是想要不辭而別嗎?”


    不錯,此刻林中的這兩人正是寒千落和張無忌。


    在宴會中,林老爺子多次表露出要將林水瑤許配給張無忌,寒千落聽在耳中疼在心裏,但全程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流露,直到夜深人靜,輾轉反側,這才想要逃離這裏。


    但在離開之前,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再見張無忌一麵,所以便來到了青竹雅苑之外。


    隻是她卻想不到,張無忌不知何時已經陪在她身後,隻是等著她的轉身。


    寒千落淚眼朦朧,眼睛紅潤著,故意側過臉頰,不想讓張無忌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張無忌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撫慰著她,溫暖的手掌在她背心輕撫著,仿佛能撫平她心中的委屈。


    寒千落低聲道:“張大哥,落兒不想讓你為難。”


    張無忌看著低著頭的美人兒,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無助和迷茫。


    這就是寒千落啊!


    她武功狠毒,對敵人狠毒,但對心上人卻是毫無保留,全心全意的愛戀。


    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設身處地地為心上人考慮,即便心裏有再多委屈,也要做出對心上人有利的選擇,這樣的女孩兒誰會不喜歡?


    張無忌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說道:“我的傻落兒,你如此待我,讓我如何舍得拋下你?”


    寒千落聞言忽然露出驚心動魄的笑顏,但隨即又黯淡,道:“可是水瑤妹妹……”


    張無忌道:“這件事我會解決,但要因此讓我放下你,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寒千落聞言緊緊抱住心上人,隻感覺在這一刻她擁有了整片世界。


    寒千落道:“張大哥,你若不離,我便不棄。落兒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張無忌聽到女孩兒大膽示愛,心中的感動充斥心田,看著她那精致絕美的容顏,一時間心都在迷醉。


    “落兒~”


    寒千落聽到心上人神情地呼喚,下意識地抬頭,正好迎上了心上人那熾熱如火的目光。


    “張大哥~”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微醺之感。


    漸漸地,他們的臉龐越來越近,灼熱的氣息鋪撒在他們的皮膚上,目光裏也浸透出溫潤的情意。情絲綿綿,如癡如醉。


    慢慢地,他們親吻在了一起。


    月光下,兩個人的人影緊緊地重合在一起。


    不一會兒,有身影在月光下一閃而逝,進入了竹舍之中。


    屋內的燭火徐徐燃燒,紗窗上映出兩道癡纏的身影。


    隨即,兩道身影倒下,屋內的燭火也隨之熄滅,接著傳出陣陣低沉壓抑又歡快的呻吟和呢喃。


    今夜,月色很美。


    今夜,風兒也很溫柔。


    今夜,注定不會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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