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雨下了很久,足足小半個月。暴雨引發了泥石流,高聳的山體坍塌,在一個雨夜發出巨響。


    桑知年所在的柴房漏水嚴重,連日暴雨,幾乎淹沒了所能立足的所有地方,水位上升,已經淹沒腳踝。


    桑池幫她加高了柴堆,被褥都泡發了,黃三也不願意再給桑知年一床被子。無法,桑池隻好找來一些舊衣服讓桑知年捱著,好在天氣並不冷,所以也不算太難過,隻是硌得慌,她總是不大能睡得著。


    桑知年相較從前沉默了許多,桑池很少有時間再教她什麽東西,她身上總是帶著傷,有時候給桑知年講題會忽然陷入沉默,過去許久,才無奈笑道:


    “過去太久了,這題怎麽解我都忘了。”


    桑知年認真看她:“我會努力的。”


    桑池搖搖頭,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


    桑知年也陷入沉默,暴雨依舊在傾盆。


    她記得那確實是一個普通的夜晚,無非就是夜裏守夜的人發了場高熱,燒得迷迷糊糊,近乎失去意識。


    他兒子找人去把他回家去,夜裏烏泱泱的人和雨,幾乎淹沒一切。


    山裏沒燈,晚上黑得濃稠,連雨帶風,連呼帶嚎,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惶惶讓人感到不安。


    桑知年在雨聲裏睜大了眼睛,盯著漆黑的天花板。


    她的後背有傷,被硌得又痛又癢,柴堆的情況又不允許她翻身,所以她板板正正地躺著,沒有絲毫困意。


    桑知年無端想起白日時桑池臉頰上青紫色的淤青,她失手打碎了一個小碗,被黃三抓著一頓打。


    桑知年嚇了一跳,幾乎是立即起身要去把桑池從黃三的手中拽出來,但桑池一聲不吭地受了,把桑知年推得遠些,輕聲細語的和黃三道歉。


    她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一雙眼睛晦暗不明。桑知年靜默地盯著黃三,近乎手足無措,但有些想法卻攀附上心頭。


    黃三和村裏那些孩子沒什麽太大的區別,那些孩子仗著自己的性別為非作歹,拳頭落在過桑知年身上,桑知年打得過,卻不能打,黃三則是完完全全打得過,拿桑池當家務機器人,當生育機器,反正不打死就會好,怎麽樣都問題不大。


    桑知年盯著黃三,忽然很想掀翻飯桌,抓起那地上晶瑩的碎片照著他的脖子狠狠來一下——就像他宰殺那些哀嚎的雞鴨豬一樣。


    桑池忽然抬了眼,靜靜看了一會桑知年。這番沉默讓黃三感到困惑,他的眉毛又蹙起來,就聽見桑池淡淡說道:“年年,去打飯吧,吃完去幹活吧。”


    桑知年聽見略微湍急水聲,擦碰過潮濕的柴堆,輕微地傳到了桑知年的身上。她微微側頭,看著落葉和灰塵在亂流的漆黑水麵上浮沉。


    桑知年以為自己要和往常一樣熬得晚些才能睡著,但忽然傳來的開門聲和冷風吹進來的響動讓她一怔。


    一抹幽幽的光亮落在桑知年身上,她抬頭看去。桑池疲倦的麵容出現在門邊,她身上都被雨淋透了,但她恍然未覺,朝桑知年伸出了手。


    桑知年毫不猶豫地起身,一腳踩進冰冷的水中,她緊緊握住桑池同樣冰冷的手,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問,隻是直勾勾看著她。


    “走吧。”


    桑池說,她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包袱,如今把它塞到了桑知年空著的那隻手中,“你還記得你去割草的路嗎?”


    桑知年用力點頭。


    那條路她走了太多次,哪怕摸著黑,她也能找到真正的位置。桑池臉色沉靜,她蹲下來,對桑知年說:“年年,你要記得無論如何,今天晚上,你都要離開這座山,往外麵有燈光的地方去。”


    桑知年認真道:“好。媽媽,我們要離開了嗎?”


    桑池彎了彎眉:“對,就在今天晚上。”


    桑池不再多說,抓起一件較為防水的衣服套在桑知年身上,又要她把鞋子穿上。這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周圍都陷在漸漸轉小的雨幕中。


    不遠處的屋內,黃三的鼾聲如雷,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守夜人發燒,幾條離開山村的重要道路就沒有人把守,這是史無前例的好機會,桑池緊緊抓住桑知年的手,叮囑她不要說話,發出動靜小一些。桑知年踩在雨水中,仰著頭去看,桑池的臉埋沒在黑暗中,並不清晰。


    桑知年把她說的話全部咽進肚子裏,反複反芻之後,確定自己全部記住,便點頭,握著桑池的手非常用力,多大的雨都不能把他們分開。


    兩聲犬吠忽然響起,來自黃三養的那條看門犬。它有自己的狗窩,倒是沒被淹,吠聲短促,桑池沒有動,和桑知年相顧無言。


    那看門犬又叫了一聲,雨裏寂靜一片,沒有人動,沒有人回應。那吠聲便很快停了。


    似乎是虛驚一場,但桑池握著桑知年的手也明顯用力,她帶著桑知年微微繞遠,從圍牆翻了出去。


    雨幕隔絕了許多聲音,她們雨夜出行,貼著田壟路邊走,將自己融進漆黑如墨的環境中,慢慢向前挪動著。


    穿過那幾片晃著黃色光亮的屋舍之後,漫山遍野,終於失去了人煙的蹤影。


    桑池領著桑知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濘裏,雨夜的深山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們爬著坡,桑知年卻總是沒踩穩。她的鞋實在是不太好,鞋底幾乎磨爛了,踩在濕滑的泥麵上幾乎沒有不打滑的時候。


    桑池抓她抓得很穩,幾乎是時不時把她往上提一提,她的手腕被攥得一陣翻湧的痛。桑知年悶頭往上走,翻過一道坡,邁進狹小的小路。


    被雨淋彎了的低矮植被葉尖橫在路上,天太黑,也看不清到底是什麽植物,疼痛和瘙癢感從腳踝傳來,極度難捱。


    桑知年不知道她們走了多久,隻知道桑池的手更加涼了。遠處忽然傳來模糊的人聲,桑池的腳步幾乎是在瞬間一頓。


    桑知年回頭看去,身後很遙遠的地方,一簇幽幽的橘紅色光亮正在搖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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