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想要跟他攀談幾句:


    “帥哥,你別怕我,我是來拍宣傳片的,幫你們寨子宣傳的。”


    “我不歡迎外來人。”


    青年紫色的眼眸分外的妖異,在昏暗的角落裏仿佛透著蠱惑人的光。


    我猜測他可能是戴了某種美瞳類的產品。


    隻不過這座苗寨看上去開發程度並不高。


    這裏的人居然也會使用外界的化妝術來裝飾自己麽?


    我忽視了他冷淡的語氣,熱切道:


    “不是所有外來人都是壞人的,等宣傳出去名聲打響,說不定會有人自發的給你們修路搞建設,這對寨子來說是好事啊!”


    “苗寨隻需要安靜。”


    回應我的是青年轉身關上的房門。


    石頭門這次關的嚴絲合縫。


    任憑我趴在門縫裏,想要再和青年多說上幾句話,都得不到對方任何回應。


    我一人在門口抱著相機扼腕。


    早知道他會關門,我就該直接堵住門口不讓他進去!


    這麽有異域風情的美人。


    且不說吃到嘴,加個微信聊聊天也好啊!


    我想在門口多等半個小時,直接把美人蹲出來。


    可無奈剩給我的時間不多。


    眼看著太陽即將下山,我迫不得已轉換了方向去詢問其他人。


    “哥,你別走行不?我就問一句話。”


    曬幹的辣椒被男人用手托起收進筐裏。


    他沉默著重複這項勞動,裂開的指甲和黢黑的手上全都是辣椒粉末。


    我在他旁邊接連說了三四句話,都不見他有一句回應。


    被人當成空氣漠視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這個寨子裏我遇到的都是一群不會說話的啞巴人。


    女人高冷就算了。


    連這些幹活的小男人一個個都眼高於低,完全不把我當人看。


    我白思榆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


    “你不理我是吧,行,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多久,幹,你繼續幹。”


    我擋在了男人的跟前,正好阻隔住了他清理辣椒的光線。


    男人抬起頭,寡淡平凡的臉上神情呆板。


    我從兜裏摸出一根煙,咬在唇邊,自在地盯著他,打算跟他耗到底。


    布峰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瘩裏鑽了出來。


    他跟男人嘰裏咕嚕說了一通,我聽不懂的苗語後,拉著我的手道:


    “跟我走。”


    “還沒到太陽下山的時間。”


    “再不走阿昏哥的老婆就要來打你了。”


    打我?


    寨子裏的女人加在一塊,估計都沒有一個人打得過我的。


    我不屑道:


    “她要來就來唄,我又沒撬她的鴨子,說兩句話都要打人了嗎?還有沒有王法了!”


    “寨子裏已婚的男人是不能和女人說話的,你在他麵前不走,就是偷情,他的妻子發現以後會狠狠懲罰你們。”


    我咬在嘴邊的煙險些驚的掉落:


    “你們這是什麽鬼地方,比我姥爺家的磚都老古板,說兩句話就偷情,我今天下午還和帥哥聊天了,他是不是要直接贅給我才行。”


    布峰板著小臉,拉著我的袖子道:


    “寨子裏沒有帥哥,這裏沒有年輕男人。”


    下午我一個人逛寨子的時候,吊腳樓裏都是些大叔。


    最年輕的也三十往上走,一個個低眉耷眼,瞧著都讓人心煩。


    這麽一對比,我見到的青年更是妖豔的過分。


    我不屑道:“騙鬼呢你,怎麽可能沒有年輕帥哥。”


    布峰小小年紀,說話比我還固執: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你離開寨子以後,不要再進來了,這裏不歡迎外來人。”


    “行。”


    今天我已經摸透了進寨子的路。


    明天就算沒人領路,我也照樣能進來。


    我又不是普通的外來遊客,進來這裏破壞生態的。


    我是攝影師,能給寨子拍宣傳片是她們的福氣。


    布峰見我一口答應,抬頭道:


    “你真的不能再進寨子裏了,你會很危險的。”


    “我知道了。”


    我抬手捏了把他的小臉,從口袋裏摸出之前吃剩下的半包口香糖。


    “給你,嚼完吐掉,不要咽下去。”


    布峰新奇的接過我手裏的口香糖,捏在手心裏反複的翻開:


    “我知道。”


    “回去吧,我也下山了。”


    我衝著布峰揮了揮手,看著他背著筐折返寨子。


    吊腳樓在綿延的山脈獨立又分割。


    我舉起相機,對著寨子拍了一張。


    來巴彥山的第一天,不算是一無所獲。


    我拍下了幾張風格獨特的照片,還見到了一個美到妖異的青年。


    深山溫差大。


    等我緊趕慢趕回到民宿時,坐在門口的大媽已經預備著關門。


    我從沈澤衣櫃裏順的衝鋒衣擋住了露水,擋不住夜風,


    一路走來凍得我瑟瑟發抖,隻想罵爹:


    “關什麽門,客人都還沒回來呢!”


    大媽上下掃視我一眼:“你進山了。”


    “沒瞎的應該都能看出來。”


    她從昨天到今天被我連著怒懟了兩回,氣勢顯然沒有早上充足:


    “你沒進寨子吧?”


    “關你屁事。”


    ......


    回房間裏洗了一通熱水澡,我被凍僵的身體才逐漸有了知覺。


    來巴彥山的第一天,我就已經有一種被放逐的孤單感。


    這種孤單不是對魔都的懷念。


    是從群體脫離以後,遊離在外的寂寞。


    我撥通了沈澤的電話,被掛斷了兩次仍舊鍥而不舍。


    “你打我電話幹嘛?”


    “沒事就不能打你電話了嗎?”我笑道,“想吃你做的煎蛋了。”


    沈澤的鏡頭朝著懟的很近,能清晰看見他纖長的眼睫和深邃的眉眼。


    他輕抿著唇,有些不自然的側著臉,想要躲避鏡頭。


    “你不是說吃膩了嗎?”


    最近一段時間我天天吃小狗做的飯。


    打野食都打飽了,哪裏還有心情吃沈澤蹩腳的煎蛋。


    如果今夜多一個男人在我的房間。


    我是不會想起給他打電話的。


    碗裏的泡麵被我攪拌了一下,我將底下壓著的火腿腸挑了起來:


    “誰天天吃煎蛋不膩歪的,你怎麽不學著點做飯呢?”


    “我媽說了,她養大我不是為了讓我給女人做飯的。”


    沈澤說這話的時候,纖細白皙的下頜微揚著,清冷傲慢。


    他是有底氣說這句話的。


    優良的原生家庭,出生就在大廈頂端。


    隻要沈澤一輩子不碰愛情。


    他的家底足夠他揮霍到老。


    我喜歡他高傲矜貴的姿態。


    這種喜歡是對一件收藏品的淺薄愛好。


    等到他出現裂紋時。


    這份單薄的喜歡,便會自然轉到其他藏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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