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了山,我幹脆在大廳裏找了個空位。


    剛坐下去,旁邊的少年就蜷縮著靠在角落。


    他特意放了個書包,擋住我們倆間隔的腿。


    “沒必要吧弟弟,我就坐一下,你怕什麽?”


    他被我點名以後尷尬的不行:


    “沒有,我就是想放一下書包。”


    我說的是實話,我對他確實不感興趣。


    他看上去二十左右,年輕是年輕,樣貌身段不咋地。


    這種類型的弟弟我見過不少,他在裏麵屬於差勁的一波。


    和季星榆簡直沒法比,也就性格一樣靦腆。


    我從桌上撈了個煙灰缸,點燃了手中的煙,抖了抖道:


    “弟弟,你上山是來幹什麽的,徒步?”


    煙霧嗆得他咳嗽了一聲:“我上山有事。”


    “誰上山沒事。”我道,“我是來拍宣傳片的,你呢?”


    “我來做課題研究的。”


    他說這個我可來勁了:


    “做什麽的課題研究,關於苗寨的嗎?”


    “你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了,我前幾天進了苗寨,寨子裏的村民可歡迎我,都舍不得讓我走,想讓我直接在寨子裏住下來。”


    少年臉上寫滿了不信:“真的嗎?竹岈寨從不接待外來人。”


    “竹岈寨?”


    我進山前查不到任何關於苗寨的信息。


    隻能隱約知道木喬的居住地,大概是在深山的某一處。


    我當時還懷疑過她可能是定居在山腰的村民,或是霸占半個山頭的隱世高人。


    我都查不到的東西,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卻知道......


    “小男人不要信口雌黃,你爸沒教過你不要在外麵隨便吹牛嗎?”


    “我沒吹牛。”


    被我激將的少年直接拉開書包。


    兩張地圖,一本筆記本攤平在桌麵上。


    上麵每一頁都做好了詳細的標注和配文,專業程度可見一斑。


    我湊上前瞥了兩眼,眼神從一開始的質疑變得逐漸認真:


    “竹岈寨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拍攝宣傳,怪不得網上找不到一點他們的信息。”


    少年點頭:


    “因為她們要保留寨子的隱秘性,從傳承的角度講,過度開發會破壞寨子原有的特性。”


    過度開發會破壞。


    適當開發是商業宣傳。


    我知道我稀巴爛的拍攝技巧實在不夠看。


    要是真能拍到大家都拍不到的東西。


    一等獎豈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我興奮道:“總有外人能進寨子裏,不然你們怎麽能拿下這筆資料?”


    少年道:“是有人能進去,但是進去的都是得到允許的,我的導師專耕十七年,才收集到這些資料,普通人沒辦法再得到更多訊息了。”


    “肯定有辦法的,不然你也不會上山。”


    我道:“考不考慮和我合作一下,我想拍宣傳片,你想收集資料,最後都要進寨子,與其單打獨鬥,不如一起幹,我可是老牌攝影師了。”


    少年道:“你有辦法能進去?”


    “嗯,你手上的資料跟我共享,等雨停之後我帶你進寨子。”


    少年和我同步進的民宿。


    現在卻什麽都沒查出來,他心裏到底也是著急的。


    我裝腔作勢的本領實屬一流。


    在沒辦法取證的情況下。


    誰會知道我是個新手攝影師。


    少年點了點頭,沒有任何防備的將資料遞給了我。


    ......


    突如其來的暴雨連下了三日。


    我從一開始的焦急等待,到後麵把書翻爛。


    身體也開始出現不正常的症狀。


    最開始隻是輕微的咳嗽。


    我晚上找大姐多加了一床被子,勉強睡著。


    到了第二天,咳嗽變成了幹咳。


    好像嗓子眼裏堵著什麽東西,整個肺部都是刺撓的。


    第三天,我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口腔裏都是血腥味。


    在樓下等我的陳澤背著他的大背包,一臉驚恐的看著我:


    “你生病了嗎?看上去好像要死了一樣。”


    “少在這詛咒我。”


    我腳步虛浮的飄到前麵,對著大媽敲敲桌子:


    “打包的飯菜做好沒,有沒有給我裝進保溫盒裏。”


    大媽道:“給你給你,走遠點,感冒別傳染我了。”


    “姐,能不能給我個免費的口罩,對大家都好啊。”


    我將醫用口罩別在耳朵上。


    剛剛一直躲著我的陳澤,才終於願意跟我並排一起走:


    “你真的沒事嗎?你的臉色好差。”


    我沒好氣道:“死不了。”


    陳澤道:“我幫你拿東西吧。”


    小男人幫忙幹點活也不錯。


    我將手裏的飯菜遞給了他。


    堵塞的肺部在接觸到苗寨的空氣以後,莫名其妙舒適了些。


    我道:“你自己在寨子裏走走,我要去找人。”


    “你要找苗男嗎?”


    “不是。”我道,“等我把工作忙完了再去找他,小男人別管那麽多,幹你的活去。”


    我提著手裏打包的飯盒走進吊腳樓。


    這回我學乖了。


    為了防止還沒進去就被木喬趕出來,我特意把飯盒放在門口。


    我放低了姿態敲門道:“姐,我是思榆,你還記得我嗎?”


    沒人理我。


    我蹲在門口鍥而不舍道:


    “姐姐,我誠心和你談合作的,你要是覺得價格不合適,我再往上加點行不?”


    “兩萬,兩萬三?姐,你就給我開個門吧,我從魔都來巴彥山,就是為了給你拍宣傳片,你想要什麽我們都可以好好談一談,沒必要把我拒之門外。”


    我厚臉皮的直接敲起了門。


    每隔三秒鍾敲一下,咚咚咚的騷擾對方。


    木喬終於不堪忍受的打開門。


    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手中拄著一根拐杖。


    我這才注意到她的左腳似乎有殘缺。


    “姐,你終於願意見我了。”


    我臉上的笑容剛揚起來,肩膀就被她的拐杖抵著。


    她如臨大敵一般看著我,枯瘦的手捂著口鼻道:


    “快走,別傳給我。”


    “隻是小感冒,我戴口罩了,不會傳染給你的。”


    木喬完全不聽我說話,甚至變本加厲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躲瘟神一樣躲著我。


    我被她用拐杖抵著不敢向前。


    生怕稍微用點勁兒,她這把老骨頭直接被我給撞散。


    “姐,我真沒事,你別怕我啊,再不行我隔著門和你聊天,我來都來了。”


    “你都要死了,還拍什麽宣傳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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