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嬋在發呆,她很少有這麽心神不寧的時候。


    “阿娘,阿娘?”小葫蘆的小胖手,摸上她的臉。


    衛嬋仍沒回過神,小葫蘆手足無措,看向紅硯:“紅姨姨,阿娘怎麽了,是不是生了我的氣?”


    紅硯搖搖頭,戳戳衛嬋:“姐姐,姐姐?”


    衛嬋反應過來,歉然一笑:“怎麽了。”


    “叫了你幾聲都沒回音,是這幾日太累了嗎,小葫蘆都擔心了。”


    “沒什麽,有些心神不寧罷了。”


    她的麵色有些格外的蒼白,眼睛都沒什麽焦距,小葫蘆抽泣起來:“阿娘阿娘,你是不是生氣了,因為小葫蘆不乖,所以阿娘才不理小葫蘆。”


    這孩子,對大人的情緒也太敏感了,自生了他,她一直禁止別人當麵在孩子麵前提起,她當初生他又多麽的艱難,養他又有多麽不易,可架不住這孩子實在鬼靈精怪,人小鬼大,把丫鬟們的話都能套出來。


    “沒有沒有,阿娘在想別的事呢。”她滿心柔軟,又心疼,親了親懷裏孩子胖乎乎的小臉。


    “那阿娘,是不是想阿爹了?”


    這孩子剛才是假哭,淚水沒流一滴,衛嬋笑笑:“這麽快就叫阿爹了?”


    小葫蘆扭捏了一下:“我叫阿爹,他會給我好多好東西,還會幫阿娘,他高興了,就能讓我見阿娘了。”


    衛嬋微微一愣:“你,你這孩子,你知道?”


    小葫蘆點點頭:“我知道,是阿爹把阿娘藏起來了,不讓我們見麵的,阿爹壞。”


    衛嬋摸摸他毛茸茸的額發:“可是,我看你很喜歡你阿爹的樣子。”


    小葫蘆撅撅嘴:“他有本事,等我跟他學了他所有的本事,我就打得過他,不怕他了,到時候他再欺負阿娘,我就打他。”


    衛嬋噗嗤一聲樂了,親了這胖小子好幾口:“我的乖崽,你也太可愛了一點。”


    紅硯也捂著嘴樂,摩楞他的腦門:“乖乖的小葫蘆,你娘真是沒白疼你,我就說,前三年沒出現過,一出現就想摘桃子,要奪走我們小葫蘆,真是不公平,好孩子,你將來有出息,為你娘出氣。”


    衛嬋很高興,孩子的可愛衝淡了難過與擔憂:“娘領你的情,不過,他到底還是你親爹爹,若是沒有對你產生防備之心,跟他親近也沒壞處,畢竟一個國公世子,二品封疆大吏的爹,旁人求還求不來呢。”


    小葫蘆這個年紀聽不懂,含著手指歪著頭。


    紅硯也很疑惑:“姐姐,雖然咱們總說世子如何不好,可小公子到底是他親生,他怎麽會防備呢,我看著,世子對小公子,是很好很好的,比起旁人家的嚴父,還要更溺愛一些,小公子要求的,隻要不是水裏撈月,世子都由著他,這樣的父親,也算難尋了。”


    衛嬋聲音很輕:“因為現在,小葫蘆是他唯一的子嗣,又因為這三年,他心中有愧,才會如此,可將來,他若有了別的愛人,有了別的孩子呢,我的小葫蘆,還能否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


    紅硯一驚:“難不成,世子又瞧上了別的女人?這剛幾天啊,姐姐,你還沒回他身邊呢。”


    衛嬋笑笑:“我杞人憂天罷了,不必擔心,就算他將來移情別戀,不愛我,也不愛我的小葫蘆,也沒關係,我愛小葫蘆,就行了。”


    她摩挲孩子的軟軟的小手,滿心慈愛。


    從前懷孕的時候絲毫不覺得,反而覺得這孩子是個負擔,可當看到孩子稚嫩的小臉時,她就產生了母愛,而且一日比一日更加愛。


    “我隻求,他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紅硯更加一頭霧水:“世子雖然性子冷,可一到姐姐跟前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也不至於就會傷害小公子。”


    衛嬋不置可否:“對了,上回打聽的事?”


    “有眉目了,莫夫人家的那位遠房姑娘,已經跟著家人去了京城,前幾日就離開了,這位陸姑娘有什麽特別之處,總感覺姐姐你特意在意她,她也姓陸,不過大名叫蕊珠,姐姐,你不會覺得,她是你說的那個陸明月吧?”紅硯滿臉都是不相信。


    見衛嬋沉默,紅硯不可思議:“我以為你隻是講故事而已,陸姑娘的家世跟世子差別何其大,怎麽會有交集,世子這個人我還是很了解的,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對誰一見鍾情,姐姐實在太過憂慮了。”


    “你也覺得,我是在,講故事?”


    紅硯抿抿唇:“我覺得,這是你不想回世子身邊的借口。”


    她立刻拍了拍胸脯:“當然,我一直都支持姐姐,不管什麽理由,我都信,我隻是擔心,姐姐是不是因為生……傷了腦子?”


    說到底,就是不信,衛嬋輕歎一聲:“沒什麽,就當是借口吧。”


    瓜州,這個渤海偏僻的地方,命中注定的地方,如今謝懷則不走水路,陸明月也去了京城,路線,是不可能有交集的,隻要避開,原定會發生的,也許一切都能改變!


    “姐姐為什麽會關注那個陸蕊珠?”


    “不相關的人罷了,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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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她,想要為自己抗爭一次,選擇相信自己,相信謝懷則,而不是命運。


    她雖然在笑,可怎麽看怎麽覺得她其實難過極了。


    紅硯完全不懂,她打聽過了,那個陸蕊珠,跟世子都沒碰過麵,也不認識,何來什麽命中注定的愛人,反正她是不相信這種話的。


    她當初更傾向於,這是姐姐找的借口,可現在她卻覺得,是不是因為生產時太過凶險,昏迷了三天三夜的緣故,得了臆症?這個病得趕緊治,當初沒發現端倪,可她聽說,這是會越來越嚴重的。


    紅硯已經盤算著,要尋個好的醫師給她瞧瞧了。


    “魏娘子,這可是魏家的馬車?魏娘子在車裏嗎?別,別擋著我,我有話要問魏娘子,就幾句也不行嗎,這位大哥,你行行好,讓我見見魏娘子,哪怕一眼,我就說幾句話,得到了答案,我就走!”


    “我們夫人是什麽天仙一樣的人,豈是你這種東西想見就見的,快快滾開,唐突了我們夫人,小心爺爺的鞭子不長眼。”


    “今日不見到魏娘子,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走的。”


    “你這登徒子,我非要抽你不可!”


    “雙喜,別打人。”衛嬋掀開車簾。


    雙喜滿臉委屈:“夫人,這個男人一看就沒安好心,奴是得了主子的令,得保護您。”


    “你是保護,還是監視,你我心知肚明,我縱然已經應承你們主子,可說幾句話總是允許的吧,你主子交代你的時候,可有讓你惹我生氣?”


    雙喜不甘心,卻也不敢說,夫人冷著臉時,那氣勢跟自家主子,實在太像了,讓人兩股戰戰。


    “林公子,別來無恙?”


    林知仍舊穿著一襲青衫,挺拔的像是一根翠生生的竹子,可那張俊俏的臉,卻無比憔悴。


    他苦笑,搖頭:“我不好,一點都不好。”


    衛嬋在想,是不是謝懷則為難了他?難道謝懷則又沒有守住對她的承諾?


    “你……”


    “你不見我,我卻滿腦子,都是你,日裏夜裏,想的全都是你。”


    雙喜手心癢癢,這狗東西,隨便撩撥什麽呢,不知夫人是他們主子的女人?


    “我聽說了,從二品封疆大吏謝總督,是你的夫君?”


    麵對他苦澀哀傷的眼神,衛嬋難得有些愧疚。


    “可他分明在京城有家室,誰都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謝世子,夫人是一位孟家的小姐,他們成婚都三年了!魏娘子,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知道的。”


    林知不敢置信:“所以,你知道他有妻子,卻還願意讓他予取予求?你要做他的妾?”


    “閉嘴,你是什麽東西,也敢置喙我們主子和夫人的感情,我們主子和夫人情比金堅,兩情相悅,哪個多嘴多舌的在外麵胡沁,我去拔了他的舌頭!”


    衛嬋一個眼神看過去,雙喜就隻能嘟嘟囔囔。


    “林公子,我跟謝世子之間的事,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總之,對不住你,昔日擇婿宴說的話,我就當是戲言,不會往心裏去。”


    她拿出那根玉簪:“請公子將此物拿回去吧,你沒說過那些,我也沒聽過,公子也是人中龍鳳,擇一賢惠妻子,好生過活,才是正經。”


    林知不敢置信:“魏娘子,你,你為何變得這麽快,難道就因為謝總督出身好,家世好,有權有勢,所以你寧願給他為妾,做他許多女人的一個?我雖然比不得他有權勢,可我心裏隻有魏娘子一個,我願終生不納妾,隻陪著娘子。”


    衛嬋愕然,沒想到這個性格有些靦腆羞澀的男人,居然敢在這種場合公開表白。


    好在雙喜早就清退路人,不然傳出去,她就真做實水性楊花的名聲了。


    “不是這樣的,林公子。”


    謝懷則實在太愛吃醋,梁小侯爺習過武的都不合他一拳之力,更何況是文弱的林知,而小侯爺到底身後有個武安侯府,林知有什麽呢,區區一介舉人書生,家中雖然有些財資,可比起謝懷則,就是雞蛋和巨山的區別。


    衛嬋搖搖頭,不可能過多解釋,若是說怕他被謝懷則弄死,雙喜這個狗腿子告訴了謝懷則,那人還不一定要如何生氣,到時候慘的就是她了,誰都沒辦法哄謝懷則,隻有她直麵他的怒氣。


    “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是如此貪圖權勢富貴,嫌貧愛富的人,你救我的時候,慈善院人手不夠,你甚至親自去照顧災民,從來都沒嫌棄過他們髒窮,你也幫了我,給我喂過粥,幫我……”


    “林公子!”衛嬋高聲叫到,打斷了他的話。


    看到他這副惴惴模樣,衛嬋到底隻是輕歎一聲:“你就當,我是嫌貧愛富吧,青青,把簪子還給林公子,我們走。”


    這都是為了林知好,若是再糾纏下去,不知謝懷則會做出什麽事,他連小侯爺都敢打,若沒人阻止,就真的把他打死了,整治一個林知,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半個月後,本來說好會回來的謝懷則,卻並未出現在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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