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迪施把珠子放到阿瑪莉的手上。珠子滴水。但珠子裏的水沒有下降。“水是鹹的。嘴唇火辣辣的。”溫迪施老婆說。


    阿瑪莉舔了舔指關節。“雨是甜的,”她說,“鹽是淚滴珠子哭出來的。”死獸園


    “學校在這點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溫迪施老婆說。溫迪施望著阿瑪莉,說道:“魯迪是工程師,但這點學校也沒啥作用。”阿瑪莉大笑起來。“魯迪不僅僅從外麵認識療養院。他也曾在那裏待過,”溫迪施老婆說,“我是從女郵遞員那兒知道的。”


    溫迪施將桌上的一個杯子推過來推過去。他看著杯子說道:“這是家族問題。接著就是孩子們,他們也會瘋的。”


    魯迪的曾祖母在村子裏被叫做“毛毛蟲”。她一直將稀鬆的辮子甩在背上。她沒法忍受梳頭。她的丈夫早逝但沒有得病。


    毛毛蟲在葬禮後去找她丈夫。她走進酒館裏。她看著每個男人的臉。“你不是的。”她從一張桌子說到另一張。酒保走向她說道:“你丈夫他死了。”她把稀鬆的辮子抓在手上。她哭了,跑到街上。


    每天毛毛蟲都去找她丈夫。她走進每家每戶,詢問她丈夫是否在那兒。


    一個冬天的日子,毛毛蟲走到野外,那時霧氣結成白霜覆蓋著村子。她穿著夏天的裙子,沒穿襪子。隻有她的手因為下雪穿戴好。她戴上了厚厚的羊毛手套。她穿過光禿禿的灌木林。傍晚來臨。守林人發現了她。他把她送回了村子。


    守林人第二天來到村子。毛毛蟲躺在黑刺李的灌木裏。她凍死了。他把她背回村子裏。毛毛蟲好像一塊板子一樣僵硬。


    “她太不負責任,”溫迪施老婆說,“她把三歲的孩子孤零零地拋在世上。”


    那個三歲的孩子就是魯迪的爺爺。他是個木匠。他根本不打理他的土地。“在肥沃的土地上已經長滿了牛蒡。”溫迪施說。


    魯迪的爺爺腦子裏隻有木頭。他把全部的錢都花去買木頭。“他用木頭雕刻,”溫迪施老婆說,“他在每塊木頭上鑿臉,弄成怪物。”


    “接著就發生了剝奪財產的事兒。”溫迪施說。阿瑪莉在指甲上塗著紅色的指甲油。“所有的農民都很害怕。從城裏來了很多男人。他們丈量土地。他們記下來人們的名字,然後說,所有不簽名的都要被關起來。所有的巷子門都被拴上了。”溫迪施說。“老毛皮匠沒有拴上門。他把門開得大大的。那些男人們來了後,他說,好的,你們拿走吧。你們再把馬也牽走吧,我把它們解開。”


    溫迪施老婆從阿瑪莉手上搶走那瓶指甲油。“除了他沒有其他人說過。”她說。她憤怒地喊叫,耳朵後青筋突起。“你根本沒在聽。”她叫道。


    老毛皮匠從園子的椴樹裏鑿出一個裸體女人。他把她放在院子裏,房間的窗前。他的老婆哭了。她帶著孩子。她把孩子放在一個柳筐裏。“她帶著孩子,還有一些可以拿走的東西,搬進了村邊一個空著的房子。”溫迪施說。


    “那許多的木頭已經在這個孩子的腦袋裏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溫迪施老婆說。


    那個孩子就是毛皮匠。他會走路後,就每天走到野外。他去抓蜥蜴和蟾蜍。他長大後,夜裏就躡手躡腳地爬到教堂塔樓上。他從窩裏抓那些不會飛的貓頭鷹。他將它們放在襯衫裏麵帶回家。他用蜥蜴和蟾蜍喂養貓頭鷹。當它們充分發育後,他就殺死它們。他把它們掏空。他把它們放進石灰漿裏。他把它們晾幹,然後做成標本。


    “戰前,”溫迪施說,“毛皮匠玩保齡球時贏得過獻祭公羊。他把羊放在村中央活剝了羊皮。人們都四處躲開。女人們都感覺不適。”


    “在公羊流血的地方,”溫迪施老婆說,“今天還沒長出草來。”


    溫迪施靠著櫃子。“他從來不是個英雄,”溫迪施歎了口氣,“他是個虐待狂。戰爭中人們不會去對付貓頭鷹和蟾蜍。”


    阿瑪莉在鏡子前梳頭。


    “他從沒在黨衛隊待過,”溫迪施老婆說,“他隻在國防軍幹過。戰後他又開始去抓貓頭鷹、鸛和烏鶇,然後把它們剝成標本。而且宰殺掉周圍所有生病的綿羊和兔子。然後硝皮。他家整個房頂就是那些死亡牲畜的死獸園。”


    阿瑪莉去抓指甲油的小瓶子。溫迪施感覺到額頭後像有沙粒在嘭嘭地跳,從一個太陽穴又到了另一個。一滴紅色的液體從小瓶子裏滴到了桌布上。


    “你在俄國時就是個野雞。”阿瑪莉對她媽媽說,一邊看著自己的指甲。


    石灰裏的石頭


    貓頭鷹盤旋著飛過蘋果樹。溫迪施望著月亮。他看著這些黑色的斑點往哪兒移動。貓頭鷹沒有結束它的盤旋。


    毛皮匠兩年前將教堂鍾樓裏最後一隻貓頭鷹做成標本送給了神甫。“這隻貓頭鷹住在另一個村子。”溫迪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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