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二在山中一躲就是兩月。兩個月中,他渴飲山泉,饑食野果,終於養好了傷,但是他的臉龐上,卻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疤痕。


    他下了山。因為他要去找夷光,美麗純情的夷光,青梅竹馬的夷光,曾經屬於他的夷光……終於,在城裏,他聽到了夷光的消息,一個令他心碎腸斷的消息:越王勾踐將範蠡大夫尋來的天下第一美女西施獻給了吳王夫差,安然回到了越國……


    龍二在山間狂奔,他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夷光了,他也知道前麵有一個深深的峽穀……


    “人死後,到底會不會變成鬼?”龍二想。“我變成鬼後,還能再見到夷光嗎?”


    龍二的心在流血,峽穀就在眼前了。


    就在龍二決定湧身一跳,永別人世之時,一隻手拉住了他。


    一隻非常有力的手。


    手的主人是一位青衣老人。老人的聲音冷得象冰一樣:“你是不是男人?”


    龍二一驚。


    老人道:“男人遇上了傷心事,決不會用眼淚和自殺解決問題。”


    龍二道:“那麽他該怎麽辦?”


    老人傲然道:“用自己的刀!自己手中的刀!十步殺一人,橫行天下,鐵血無敵。男人之道也!”


    龍二的胸膛又挺了起來。他大聲道:“誰能給我刀?”


    老人一笑:“你已有心中之刀,我隻需給你手中之刀,便已足哉!”


    龍二道:“拿來!”


    老人一笑,從腰畔解下了一柄長刀,一柄長四尺四寸,二指寬的長刀。


    夷光望著遠處籠罩在煙雲中的山巒,又想起了自己的家鄉,那浣溪沙邊的小木屋,那青梅竹馬不知去向的阿龍哥……忽然,她聽見了一絲悠悠的琴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飄來,如清風,似流水,蕩漾著無窮的喜悅,但在這無窮的喜悅之下,卻又隱藏著深深的辛酸……


    夷光突然想了起來:在她被範蠡帶走的那個早晨,龍二為她彈奏的,不正是這首曲兒麽?隻是,當日的琴音中,比現在少了那一份濃濃的思念和辛酸……


    範蠡也聽到了這悠悠的琴音,但是他卻沒有想起這是當年在會稽所聽過的,所以他輕輕地對夷光說:“夷光,我們去聽那位先生彈琴,好嗎?”


    夷光輕輕地點了點頭,於是,華麗的遊船向著那彈琴的金衣人所乘的小艇劃去,當年的強盜又帶著戰利品向受害人走去……


    遊船離小艇越來越近,夷光的心也越跳越高,這首曲子,在她的夢鄉中響起過多少回啊!她慢慢地站了起來,向著船舷走去,輕輕地叫喚著:“阿龍哥,是你嗎?是你嗎?我又見到你了!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她明淨的淚水流了下來:“沒錯,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這是你為我作的曲兒……我一直記在心裏……一直……”


    金衣人的身子慢慢地飄了起來,盡管那鳳凰焦尾琴還端放在他盤坐的膝蓋上,盡管夷光的遊船離他的小船還有兩三丈,可是他的人,卻落到了夷光的身前。他臉上猙獰的黃金麵具在晨光下閃爍著瑰麗的光彩。


    他輕輕地摘下了麵具,臉上,長長的傷疤象燃燒的烙鐵一樣血紅。


    他輕輕地摟住了夷光,微笑道:“我終於找到你了!”


    青紫之章:無奈!女人的心


    夷光已經說不出話了。她想起了多年來的強笑歡顏……也許,唯有這個男人溫暖的胸膛,才是她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她已經有了範蠡,那個為她歡笑為她哭泣為她苦惱為了見到她而發瘋似的打下吳國的範蠡……那個愛她的給予了她一個溫暖的家的範蠡!


    她到底該怎麽辦?


    範蠡拔出了長劍,緩緩地道:“小子,你沒有死。”


    龍二冷冷地道:“不錯。”


    範蠡道:“你要帶她走?”


    龍二歎了口氣:“我不想殺人,我也不喜歡殺人。”


    夷光突然看到了龍二眼中的光芒:那種充滿了高傲與喜悅的光芒。她想了起來:當年範蠡破吳後的眼中,不也是閃耀同樣的光芒嗎?


    範蠡也歎了口氣,道:“我不在乎。”


    龍二輕輕地推開了夷光,他的手握住了銘刀──流鶯毒那八寸的長柄。


    不錯,在這個世界上,對待問題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用男人手中的刀來解決!兩個男人的眼中,閃動著同樣的仇恨的光芒。


    斬殺!!!武士的劍、武士的血、武士的榮譽、武士的決心、武士的夢想!


    龍二傲然拔刀!銘刀──流鶯毒帶著舉世無雙的力量與速度,帶著那濃濃的恨意與無堅不摧的信念,擊飛了天下第一劍士範蠡的長劍,停在了範蠡的咽喉之前。


    龍二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笑意──那種四年前範蠡用長劍指著他胸膛時的笑意!


    範蠡一動也沒有動。


    為了保衛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就在此時,一隻手推開了龍二的刀,就象是四年前推開範蠡的長劍那樣推開了龍二的刀。


    龍二的心沉了下去,因為,他看到了夷光那淒婉絕倫的笑容:“家,一個安定的家,對一個飽經風霜的女人,是多麽的重要,你知道嗎?”


    龍二的眼中的那種充滿了高傲與喜悅的光芒慢慢黯淡了下去。


    他能給夷光一個家嗎?


    他不能!


    他已經是一個江湖人了。流浪天下,喋血而行,才是他的生活。他能讓美麗而又容易受傷的夷光去過這樣的生活嗎?他不能!


    龍二臉上血紅的疤痕慢慢地變成了死灰色,他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他的刀尖慢慢地垂了下來。女人的心,是多變的。麵對女人,受傷的,永遠都隻會是男人……


    龍二的心,變得冰涼冰涼。他的手在發抖,他的人也在發抖。他一步步向自己的小艇走去,柳木的船板上,留下了他清晰的腳印。他重重地落入了小艇中,鳳凰焦尾琴那堅韌的琴弦伴著飛濺的水花砰然而斷……


    很淒涼,很無奈;可是幹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真不愧是殺手之王軎砉的傳人,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兵利器“銘刀──流鶯毒”的主人。


    清涼的湖水濺到了夷光那美麗的臉龐上,慢慢地淌了下來──那究竟是湖水還是淚水?夷光輕輕地按住了胸口,皺起了她那天下最美麗的眉毛。


    ──龍二的刀雖然沒有傷到她,可是龍二刀上霸道的殺氣,龍二臨去時那孤獨而又無奈的背影,終歸還是傷到了她……


    於是千百年來,世間的人們都知道:輕顰慢笑是世間最動人的笑容;西子捧心,是天下最美麗的風景……


    可是,永遠沒有人會知道,那一個流浪者的傳說,那流浪者一生回吟風中的傳說:


    流浪流浪再流浪……


    披著金色的戰袍


    佩著銳利的銘刀


    踏著陽光的足跡


    傲然而行高歌一曲


    冷酷的劍士


    帶著孤獨的心


    流浪流浪再流浪……


    流浪流浪再流浪……


    為了火紅的玫瑰


    為了遠方那炙熱的心


    行遍千山和萬水


    高歌一曲挺胸而前


    男人一生也無悔


    流浪流浪再流浪……


    流浪流浪再流浪……


    讓風托起金色的戰袍


    讓敵人的血流過銘刀如水的刀鋒


    男人的價值在於信念


    ──那一往如前永不回頭的信念


    流浪流浪再流浪……


    永遠的傳說回吟風中


    流浪的劍士為信念而戰


    流浪流浪再流浪


    永無止境永不回頭


    去事恍然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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