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聆詩思索一陣後,道:「雖然魏姑娘的話不可取,但也是必須顧慮的。我


    們不應該自己往死裏去。」說著這話,他心裏滿滿是當年靈山頂上的往景……


    敕裏的一舉手、一投足、一個旋身、一個跳躍、一次出掌、一次拔刀……


    在在都讓人感覺到,自己離死亡是如此接近!


    當年,他們是不得不為,敕裏創造了對自己極端有利的大好形勢,卻又發出


    六張戰帖,約集六方英雄、四大天才開此一戰……


    不以兵戰、而以武藝決勝負,乃是他們勝過敕裏的最後希望。話雖如此,實


    際見識到敕裏的武藝之後,他們也再一次確認了一件事實……


    天下間所有人 ̄無論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不管多有智慧、武功如何超群


    ,到了敕裏跟前之後,也隻能伏首稱臣!


    敕裏 ̄雲南王稀羅△,便是如此超然卓絕!


    君聆詩自己曾經走過,明知是陷阱、卻又不得不繼續前進的死路。如今,他


    自然不希望君棄劍重蹈覆轍!


    見到二爹如此神情、這般言語,君棄劍有幾分了然,臉色也沈重了。


    君聆詩站起身,背上琴囊,道:「廬山集英會結束已有段時間,躲也躲夠了


    ,該麵對的時候,還是要麵對。我出去走走。」說完,便跨出門檻,一路向外去


    了。


    房中三人一時沈默。


    魏靈的話沒錯,他們現在連一支箭都折不斷,遑論是要折三支箭。


    許久之後,君棄劍喃喃說道:「為什麽會折不斷一支箭呢……?」


    晨星道:「這支箭,太硬、太大了……」


    懷空微微一笑,道:「我不這麽認為。折不斷一支箭,是因為隻用了一支手


    。如果用兩支手去折,應該就折得斷了。」


    「是這樣嗎……」晨星歎了口氣,覺得這問題一時無解,隻得道:「還是等


    君先生回來,再好好研究對策吧。」


    君棄劍搖了搖頭,道:「二爹不會那麽快回來。」


    晨星一怔,疑道:「什麽意思?」


    君棄劍道:「二爹帶走了琴,他這一走,可能又是一年半載……」


    晨星聞言,為之震動,猛地站起了身,急道:「那你為什麽不留住他?現在


    這種時候,他不在,我們要怎麽處理?」


    君棄劍道:「二爹去作的,絕對是比我們更難的事情。我們現在要作的事,


    就是將另一支手,也搭到箭上……」


    晨星原本已想追出去找回君聆詩,一聽君棄劍言語,又回返了,歎道:「我


    們哪來的另一支手……」


    君棄劍望向懷空,懷空也搖頭。


    朝廷方麵,的確原本極重視『廬山集英會』的結果,但居然是讓倭族人取勝


    了。不空將此事回稟之後,可以想見,朝廷對南武林自是信心全失,若想企求朝


    廷提出協助,可說是絕無可能。


    君棄劍眉頭略蹙,思索半晌後,道:「至少還有四個人尚在外頭遊蕩……」


    晨星道:「你是說……宇文離他們?」


    君棄劍點了點頭,接著心頭忽爾流過一股暖意,想起了幾支去殼蝦……於是


    又道:「還有……我想去挖人。」


    晨星疑道:「你能去哪挖人?」


    君棄劍微笑,道:「去……鄱陽劍派。」


    魏靈一個人走在街上,她並沒有打算離開襄州。


    她要的不多……隻是,看著寒星、北川、皇甫望相繼殞命,她開始感到恐懼


    了。


    下一個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都不好!


    當王道、石緋、曾遂汴、李九兒相繼被楚兵玄打倒的時候,她根本已經呆愕


    了 ̄兩年來,王道、石緋的進步,她看在眼裏;曾遂汴、李九兒更是她千方百計


    捉拿不到的對手。這些人的實力,她自認相當清楚,但到了楚兵玄這等絕頂高手


    麵前,竟變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為什麽要去挑戰贏不了的對手呢?為什麽要把自己的性命,賭在看不見的東


    西上麵呢?魏靈真的無法理解!


    當初,在邏些城時,她便曾負氣出走過一次;現在是第二次了。


    她知道,自己的口才比不上君棄劍來得好,若是口辯,她一定說不贏君棄劍


    。能采取的方式,就隻有這樣 ̄無力的抗議。


    前一次,入夜以後,君棄劍去將她找回來了;這一次,魏靈打定了主意,等


    君棄劍來時,趁著他被自己的抗議打動的時候,一定要說服他!


    魏靈沒有想到的是……君棄劍不肯放棄的理由。


    不僅僅是單純的『不認輸』,更因為還沒有達成目標……


    就連最基礎的目標:找到諸葛涵,都還沒有達成!


    現在,在連番敗戰、受挫之後,正是君棄劍最需要支持的時候,魏靈卻出走


    了……


    在邏些城,有段鈺的強勢逼迫,君棄劍不得不從命將魏靈尋回;這一次,


    君棄劍會再去找她嗎?


    屈戎玉馬不停蹄,直趕到信水畔後,即賣馬換船,進入了彭蠡水係。


    原本她想要直接趕赴襄州,但念頭一轉,在彭蠡湖中將船行方向由北調東。


    這日,進入了昌江,來到鄱陽劍派。


    她一進入鄱陽劍派大門,以其天人之姿,隨即引起了一陣一陣的驚呼。屈戎


    玉亦不以為怪,昂然站在鄱陽劍派門口 ̄向來是這樣的,她根本不用開口,隻要


    這麽往人家的家門口一站,對方的大家長就會自動出迎了。


    果然,過不多時,龍子期、元伯、常武盡皆趕來,由於在廬山已有見過一次


    ,此三人反應並不甚大,但由於屈戎玉乃雲夢劍派門人,兩派結讎已非旦夕,龍


    子期臉色並不好看,沈聲問道:「屈姑娘此來,有何貴幹?」


    「本姑娘來找人!」屈戎玉隨口應了,四顧一巡,在稍遠處見著了藍沐雨、


    阮修竹並肩而立,身影一閃,便移位到二人麵前。想蒲台寺無識方丈也曾稱淩雲


    步有『身動留影』之能,故龍子期等三人也隻是見綠影晃動,眼前一花,即已不


    見了屈戎玉其人,搜尋一陣之後,才見到她不知何時已到了藍、阮二女身側,不


    禁麵有駭色。


    屈戎玉雙手一伸,左扯藍沐雨衣袖、右手一把扣住了阮修竹脈門,拖著二女


    便向外走。常武見了,立時閃身擋在其前,喝道:「你說帶就……」語音軋然而


    止,原來屈戎玉回腿一踢,正踢中了常武的膝彎的環跳穴,原本此穴被點,隻不


    過下身麻痹、無法移動罷了,但屈戎玉用勁甚奇,這一腳不僅使常武全身木立,


    連張口出聲也是不能了。


    屈戎玉出腳點穴,常武固然毫無反抗之能,其動作之快,竟連在旁的龍子期


    、元伯也都見之不清。龍子期一呆之後,見屈戎玉拉著藍、阮二女便要行出鄱陽


    劍派大門,正要出聲,卻聽屈戎玉已搶先說道:「你們少廢話!這點穴法是我爺


    爺教的,天下間除本姑娘外,隻有我師祖兄弟三人、於師父、元師叔五人能解,


    若過了三個時辰,無人給他解穴,我擔保他一雙腿再也無法行走!若是姑娘問完


    了話,心情好的,等等就回來給他解穴。要是搞得本姑娘心情不好,就把你們全


    派上下一人一指,教『鄱陽劍派』從此改名作『跛腳劍派』!」她語出威脅,但


    光看其身法之靈動、點穴功夫之高妙,全派武藝最好的龍子期也難能望其項背,


    派中眾人敢怒不敢言,隻得眼睜睜的看著屈戎玉將藍、阮二女帶走了。


    待屈戎玉身影不見,龍子期話聲帶顫、顫中有怒:「雲夢劍派……怎地如此


    蠻不講理?」


    「實力問題。」一女聲淡然言道,眾人聞聲,怒目轉視聲來處,隻見小涵繞


    著常武細看,看了一陣之後,又道:「技不如人,可笑啊可笑 ̄」


    常武身不能動、但眼珠還能轉動,雙目直盯著小涵,似要噴出火來。


    萍兒走近幾步,冷不妨一掌便甩向小涵麵上,不忿道:「你怎能在這派中講


    這種話!」


    但這一把掌終未打中小涵,龍子期在旁一把拉住了萍兒的手腕。萍兒一怔,


    龍子期已將她放開了,轉眼看著小涵,道:「你這樣認為?我們技不如人?」


    「不對嗎?」小涵冷哼一聲,扭頭便走。


    龍子期望著小涵離去的背影,不禁發起了怔。


    一旁常武喉中哼呀不已,卻隻是出不了聲。


    屈戎玉將藍、阮二女帶出鄱陽劍派大門後,也未走遠,一放手之後,阮修竹


    立即嚷嚷道:「哪有這樣的?你綁架了沐雨一次還不夠,這會子要把我們姐妹倆


    都綁了麽?」話才說完,臉頰忽感一陣冰涼,卻是屈戎玉在昌江中捧了把水,一


    把潑到了她臉上。


    但這水溫卻比江中之水要低上許多,屈戎玉見水未凝冰,哼聲道:「我功力


    未精,不能凝水成冰……你少哇哇叫,要是讓我心情不好,我就讓你的血變得和


    水一樣冷!」


    阮修竹卻不肯示弱,又叫道:「變就變!反正本派和雲夢劍派結讎也不是一


    天兩天,本姑娘早有……」這一喊,又喊得屈戎玉心頭火起,一腳又踢上阮修竹


    的環跳穴,使的仍是相同的手法,阮修竹登時保持著戟指喝罵之態,猶如蠟像。


    藍沐雨見了,忙道:「屈姑娘,別這樣,你先將姐解穴,要問什麽就僅管問


    吧。」


    屈戎玉冷然道:「意思是說,我不解她的穴,就不能問了嗎?」藍沐雨一怔


    ,即見屈戎玉已將河邊軟土挖出了一個凹槽,跟著雙手捧水倒入凹槽之中,一共


    倒了四掌之水後,即回頭道:「你看了這動作,有什麽感覺?用一個字形容。」


    藍沐雨一陣思索之後,搖了搖頭。屈戎玉轉眼望向阮修竹,道:「你若有感


    覺,就把眼珠上下動;若沒有感覺,就左右動。」


    便是再笨的人也曉得,隻要將眼珠上下動,屈戎玉必得解穴讓她出聲,管他


    有沒有感覺,都要上下動了!阮修竹自知此理,忙將眼珠上下大動了一陣。


    屈戎玉見了,便在阮修竹膝彎又踢了一腳,阮修竹呼了口大氣,罵道:「有


    感覺也不……」言至此止,屈戎玉一聽她又要開罵,一腳又踢上她的了環跳穴。


    「有沒有感覺?」屈戎玉沈聲問道。她的聲音原本宛若黃鶯出穀、極為清脆


    好聽,此時臉上卻罩了一層殺氣,聲音也變得詭詐陰沈,一時嚇得阮修竹花容失


    色,忙將眼珠左右動。


    屈戎玉見了,輕歎一聲,蹲下身子在河中清洗了手上的泥土,便要離去。


    此時元伯走來,道:「屈姑娘要問什麽,可否再作一次?老者或者知道。」


    屈戎玉一見元伯,知道他在鄱陽劍派之中,輩分較高,便又重新捧了四把水


    倒到土槽之中,道:「就是這樣了,用一個字形容你的感覺?」


    元伯見了,似有所感,但一時卻無法以一個字表達。


    屈戎玉知道這不是一時三刻便能解答的問題,當初自己見了無識如此動作,


    不也一時不解?還是經『中庸』點醒,才想到要來鄱陽劍派一問,此時也不急著


    催要答案,向阮修竹道:「這件事很重要,我解你的穴,不過你別再吵了。」


    阮修竹聽了,忙將眼珠上下動。


    屈戎玉提起一腳,踢開了阮修竹的穴道。阮修竹第一反應又要再罵,藍沐雨


    忙將她嘴住,道:「姐,先別吵了……咱們也來想想。」


    阮修竹一把將藍沐雨手掌拉開,道:「四水匯聚,不就是湖嘛!」


    元伯點了點頭,道:「不錯!洞庭、彭蠡皆是四水匯聚之湖,正與屈姑娘所


    示一般。」


    屈戎玉卻連連搖頭,道:「我要的是『感覺』,不是『詞』。」


    三人又一陣思索。須臾,藍沐雨喃喃說道:「有容乃大……?」


    屈戎玉不耐道:「我要的是『一個字』!不是四個字!」


    元伯靈光一閃,道:「有了!四水匯聚,謂之『涵』!」


    屈戎玉笑了 ̄對了,她要的就是這個字!


    諸葛涵,這一個『涵』,不僅是她的名字,或許也是她的所在?


    能射『四水所聚』的地點,這一個『涵』字,全中國也僅有洞庭、彭蠡!


    聽到元伯喊出這一個『涵』字,藍沐雨、阮修竹二女對視一眼,麵現呆然。


    半晌之後,藍沐雨問道:「屈姑娘……你要這一個『涵』字何用?」


    屈戎玉不答,反問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們鄱陽劍派之中,應該有個名『


    涵』,大概十五、六歲的女孩吧?」


    聽了這話,藍沐雨、阮修竹麵麵相覷,元伯麵色轉沈,道:「屈姑娘意欲何


    為?」


    屈戎玉微微一笑,道:「姑娘如果要殺她,現在就可以動手,誰人能阻?隻


    不過……要找她的人不是我。」說完,便逕流星大步行進鄱陽劍派,不過一轉眼


    便又回轉出來,搭上小船走了。


    後頭常武追了出來,朝著江麵叫道:「屈姑娘,下次有興趣,記得再來本派


    觀光,我讓你照三頓綁起來打,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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