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仁通與白戎分又攻上了。可攻亦非攻,他們隻是主動的闖進王道、宇文離的攻擊範圍之內,卻又不出手,任憑王道、宇文離劍劈刀砍如何猛烈,也毫不掛意,逕隻運步閃躲。


    打不中,就這麽簡單,完全打不中!


    且不論鎮錦屏招式的確是少,為求一擊殲敵、動作也偏大的缺點,換成襄州的九汴兩人打王仁政、甚至是石緋陪小涵過招,還不都是一樣的結果?


    但已有了前次的教訓,無論宇文離或王道,也都不敢再加勁力。這裏是山道,對手是聚雲堂門人,若果刀劍又砍到樹上,那一瞬的失誤,便可能招來致命的結果!


    但除了加勁之外,這兩人卻又沒有能夠突破現狀的方法!


    從黑桐開始,就隻教了他們各兩招,僅僅兩招,後麵就隻要求苦練、蠻練、往死裏練去,練那兩招!


    後來換了徐乞授業,也沒有教任何新技或招型了,反而要他們回頭去練那刺挑斫砍的基本招……


    換言之,這兩人除了鎮錦屏,實在什麽也沒有了!


    勇冠軍中劍~不是這麽說的嗎?


    鎮錦屏一出手,不是天下無敵的嗎?


    在南宮府四個月,他們甚至為了作好如同當年雷烏戰趙瑜一般,與對手連敵七招四十一式也不致力竭的打算,將右手臂操練到失去了知覺……


    那一層層白厚的繃帶包覆在右手臂上,也是為了不讓對手發現,莫說七招四十一式,他們如今即使要連打十四招,也沒有問題!


    可是,不隻十四招了,廿四招、卅四招,還是一樣,打不中,就是打不中!


    趙仁通、白戎分師叔侄倆,雖進入了作戰區域,卻隻一昧地迂回、閃躲,他們在避戰!


    沒錯,這是在作戰。避戰,也進行牽製,不斷侵蝕著敵人的體力、精神……還有,兵糧!


    兵,無糧不行!


    但,即令如此,師叔侄也頗感訝異~這兩人真能撐呀!


    打到近四十招了,宇文離忽然腳步一頓,腹部灑出了一片鮮血!王道一驚,動作也緩了下來。


    趙仁通、白戎分見機不可失,反躲為攻,各出一劍,均刺宇文離麵門,宇文離急忙仰身避過,鼻頭也差點給削去了。


    王道終於看到對手應戰、出手了!一出手,就有破綻,立即揮臂振劍,逕向趙仁通、白戎分身上砍去。


    這師叔侄二人一擊未能得手,也不戀戰,即時收劍抽身後退,退出『作戰區域』之外。


    這原是再加追擊的時機,但宇文離、王道都感受到身體的疲勞~原本應該已無知覺的右臂竟有些許酸麻、雙腿也略顯疲軟……


    兩人有了共識~不能追擊!必須把握時間讓身體休息!


    宇文離咬緊牙關,再次將腹肌使力鎖住傷口;王道正待歇氣,卻聞背後傳來兩聲大喝,一回頭,又見著另兩名聚雲堂下門人攻了過來!


    宇文離、王道見狀皆是大驚~這兩人剛剛不是已隨景兵慶上山了嗎?


    但要作的事沒有改變,兩人再次舉起兵刃,又與攻上的兩人鬥在一起。


    這兩人卻與趙仁通、白戎分不同了,不迂回、不避戰,一劍一劍皆明明白白與宇文離、王道硬拚!


    這是早就練過的事情、早就預想到的狀況!王道、宇文離見對手選擇拚力拚招,也全力將練到爛熟的招式一勁打了上去!


    ……是全力嗎?


    早被趙仁通、白戎分消耗了許多氣力,還能是全力嗎?


    如果是全力,以如今的宇文離、王道二人,在拚力拚招的情況下,或許五招之內便可震敗對手!但如今五招打完,卻也隻是平手!


    究竟氣力已衰!


    但到了第六招上,兩名聚雲堂門人卻漸顯不支、略露窘態。


    是呀!雷烏那等實力,豈是學藝未精的戎字輩弟子能及的?


    宇文離、王道皆知此理,咬著牙、別著氣,心裏打定主意,要打完!一定要打完!現在還是平手,但隻要打到第八招、在『蜀難道』將剩餘的氣力一勁兒打出來,必定能勝的!


    苦捱四個月,不就為這一刻?


    超越趙瑜、超越雷烏……


    甚至超越靈山頂上的黑桐的一刻!


    但第六招打完,麵前兩名對手忽然退開了!


    宇文離、王道雖感訝異,卻也慶幸~至少可以有個歇氣的空兒。


    真的有嗎?


    當然沒有!


    又來了,又來了另外兩個!這兩個與前兩個一樣,與宇文離、王道白刃相交!一口氣都還沒歇過,宇文離、王道也隻能舉劍再戰!


    但是,還有力氣嗎?


    還撐得住嗎?


    宇文離、王道都感覺得到,他們揮劍舉刀的幅度,愈來愈無法控製了!


    甚至不隻是一直在用盡全力的右手臂,連身體也感到沈重、腳步有點虛浮。


    早已退在一邊,悠哉遊哉養著氣的趙仁通冷笑道:「不是說了嗎?你們不可能勝的。鎮錦屏乃錦官趙家絕藝,隻要姓趙的會用就夠了!你們這兩個盜學者,我不會給你們投降的機會,就死在這裏、死在本派的聚雲四陣之下!」


    這句話聽在宇文離、王道耳裏,直欲咬牙切齒……


    隻是『欲』……


    聚雲四陣,之二……


    三竭之陣。


    ...


    另一邊,山道。


    白浨重一勁追趕著前方合景兵慶共九人趕回聚雲堂的隊列。這裏是衡山,究竟是聚雲堂的地界,他使勁全力疾奔,雙方的距離也毫無縮短。相對而言,也沒有跟丟,一路直往山上去。


    稍微落後的石緋,由於生在青康藏高原,自幼即慣於登山越險,明白在後追趕必定追之不上,便預估了山道進程,穿林過木抄捷徑向前趕去。


    看看山道已行進過半,石緋鑽回山道,正巧趕上了白浨重。兩人齊肩追趕,須臾,卻見前方一行九人忽有兩人佇足,跟著返途迎麵衝來,白浨重立即掣劍準備迎戰、石緋亦握緊鋼杆。兩人都明白,不能被拖住!一拖住,隻怕就沒有追上去的機會了!


    雖在南宮府待了四個月,他們並沒有學到奇門遁甲,此時一旦跟丟,這輩子可能再也進不了聚雲堂!


    前方兩名聚雲堂門人來到麵前,重緋各出棍劍刺擊,卻雙雙打空。重緋二人一怔,卻見兩個對手對他們毫不稍理,逕往山下奔去。


    二對四,沒問題嗎?


    ……不能有問題。


    重緋二人繼續追趕,過不多時,前方七人的隊伍竟又有兩人滯後,再一次繞過他倆,回向山下。


    前五、後六……


    白浨重皺眉了~既然決定要用六個人來對付阿離、王道,為何不一開始就留下,卻要在山道間追逐了這麽久,浪費許多體力之後才回頭?這是什麽道理?


    石緋也同樣憂心,不管對方有何圖謀,在實力與人數比來說,二對六,這勝算都太過渺小!


    但如今實在沒有讓他們擔心別人的空間。二對五、二對六,又有何不同?


    又趕了一陣,前方景兵慶一行五人忽然偏離山道,往而向右。重緋見狀俱是一凜,心曉聚雲堂已在不遠。


    更或許這就是第一道入口、是聚雲堂護地陣勢的起點,此時萬萬不能跟丟,兩人正欲加緊腳步追上,忽聽得『碰』地一聲巨響,驚得滿山鳥獸攜攘奔竄。


    兩人心頭一驚,急忙趕去,才一轉向,跨進一片參天茂林之中,卻見景兵慶一行五人全停下了,背對著他們停下了。兩人亦各佇足,石緋低聲道:「他們是打算在入口先把我們解決乾淨嗎?」


    「前麵,有人。」白浨重應道。


    石緋生得高大,定睛將目光越眾向前望去,果真見著一個白眉白須的光頭,一顆曾經見過的光頭,他怔住了!


    「誰?」白浨重問。


    「道……不,是陳玄禮!」石緋咬牙道,立即挺起鋼杆。


    就是這家夥,打進林家堡、殺了阿竹她們的元伯!


    白浨重見說,也傻了。


    情況還能比這更惡劣嗎?


    ...


    對峙半晌後……


    「你還沒死呀!」景兵慶出聲道。


    「因為你還沒死。」陳玄禮回道。


    聽到這對話,重緋二人均愣了一下~陳玄禮是來找景兵慶結帳的嗎?


    孫仁義向景兵慶靠上兩步,低聲道:「師叔,要就在此處決戰、或者先回堂中?」


    景兵慶的目光沒有從陳玄禮身上移開,隻冷笑一聲,道:「你們先回去,龍武大將軍擅長逃難,隻怕甩不掉他。」


    聽聞此言,陳玄禮怒目圓睜,便向景兵慶撲上,一拳當頭罩下,景兵慶立即舉左臂相抗,右手一掌擊向陳玄禮腹?。


    陳玄禮右拳一被隔開,隨之亦曲起左肘擋下景兵慶一掌,但擋固非擋,左肘才剛受力,便即向上一拐,令景兵慶攻勢打偏,跟著左臂伸直,返回一拳攻其下顎,景兵慶忙收回左手抵住下顎,同時略略躍起,藉以化消陳玄禮來勢。陳玄禮又豈能無知,拳掌方觸,便即吐勁,景兵慶已身在空中,不能止勢,竟被震飛數丈,直至背撞樹幹,砰地一聲大響,才緩然落地。


    孫仁義朝景兵慶瞥了一眼,才領著剩下的三位門人再次向巨木林中奔去。


    白浨重見狀,略無猶疑即發步趕上;石緋卻略微落後了。


    陳玄禮雖不完全認得石緋,卻曉得此子為林家堡眾,即道:「老僧今日的目標,隻有這匹豺狼!老僧要先報了算計我門下百名弟子之仇!你小子若想一起上來,那也無妨,老僧何畏乎!?」


    石緋咬著牙,思索半晌後,道:「你最好別死,我也有帳和你算!」說完,便也追著白浨重去了。


    景兵慶落地之後,舉袖抹去唇邊鮮血,道:「你這四個月,也沒有白過。」


    陳玄禮沒應聲。


    對景兵慶,他早已沒什麽好說了……


    不,不對,還是有一句話可說!


    「來吧!」陳玄禮呼了口氣,峻然道:「今天,不會再有兩個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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