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這的確是一個好問題。


    是啊,為什麽要關心一個根本可以和他毫無交集的人……的感情?


    明明已經從一團亂麻的局麵中脫離了出來,又為什麽要應她的邀請,使自己再度陷入進無窮無盡的麻煩裏?


    大概是因為……他也瘋了吧。


    dies and gentlemen!今晚的‘自由一分鍾’即將開始!”


    舞台上的dj調低了樂曲的音量,聲音裏充斥著激情與曖昧,“那麽現在開始倒計時,十、九……”


    隨著dj的呼喊,舞池中的青年男女們越發瘋狂,隨著對方的倒數一起呐喊著:“八、七、六……”


    或許是從某個普通的一天,他在床上睜開眼睛開始。


    從那些龐大的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卻與同一個人相關的畫麵碎片如洪流般湧入他的腦海開始。


    “五、四……”


    從他拒絕再留宿在不同女人的房間裏,不再頻頻出入賭場,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開始。


    “三、二……”


    從她總是一副什麽都懂,卻根本察覺不到他那些陰暗而黏稠的心思,笑眯眯地跟他說話開始——


    他就已經瘋了。


    “一!”


    隨著倒數聲結束,在巨大而又充斥著人潮的地下club裏,伴隨著人群的尖叫歡呼聲,燈光俱滅。


    整個空間都陷入了一片無休止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睫毛微微顫動,伏黑甚爾咽了口唾沫,凸起的喉結滾動了幾下,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他腦海中,緊繃的最後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終於崩斷了。


    槐涼還沒搞,這是懂藍星裏的人類又玩的什麽花樣,就被一隻溫熱的大掌往身側扯了過去。


    剛要反擊,卻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是伏黑甚爾。


    她也沒多想,以為對方擔心她在黑暗中視線受阻,發生意外,然而下一秒——


    幹燥而柔軟的嘴唇印上了她的,如同一片羽毛落下,輕輕柔柔地磨蹭了兩下。


    更為激昂的樂曲聲炸響在她的耳邊,一切曖昧的聲音都被其掩蓋。


    槐涼的眼前,也好似炸開了一朵朵炫目的煙花。


    什麽鬼?


    她瞪大了眼睛,頓時想要推拒,卻被一股更大的力道緊箍住身體,不得動彈。


    而原本唇上輕柔的動作,也變得極富有侵略性。


    該死!這家夥的天與咒縛不愧是最強肉體,攥住她兩條胳膊的手掌如同鐵鑄般,她一時間竟然無法掙脫。


    感受到對方噴灑的滾燙的鼻息,以及迅速由上顎蔓延至喉嚨的麻癢,槐涼簡直是又驚又氣。


    她感覺這個世界都變得不真實了起來,又或著是她在做夢,不然怎麽解釋,伏黑甚爾現在的行為?


    他跟瘋了似的,竟然親了上來?


    到底懂不懂基本的社交禮儀啊?還是說手上又沒錢花了,想趁此機會強行毛遂自薦,生硬的推銷自己?


    又或者他跟五條悟的確很不對付,想通過占有她的方式來點刺激的,給對方戴上一頂綠帽子?


    不然怎麽解釋這家夥的反常行徑啊!


    明明幾周目下來,他對她都沒有一絲興趣,隻是通力協作的良好‘戰友’關係啊?


    對於伏黑甚爾,她一直走的是迂回的‘友情親情線’啊!


    一大群草泥馬從槐涼的腦袋裏呼嘯而過。


    顧不得可能在非術師麵前暴露自己的‘特異功能’,她指尖已經延展出了一縷縷瑩白的精神絲,準備回擊對方失心瘋的冒犯——


    微弱的零星光亮照映出了伏黑甚爾那張極為英俊的臉,也讓她看清了對方狂亂而……絕望的神情。


    “朋友們,請抓緊最後的10秒鍾,咱們的‘自由一分鍾’馬上就要結束了~”


    伏黑甚爾側過臉,終於結束了這個冗長的吻。


    呼吸掠過懷中少女的耳畔,輕聲道:“這個就當作這麽久以來,我替你做事的額外酬勞好了。”


    “最後一個消息,抵掉今天的這批咒具,最近,夏油傑接觸了一個名為‘真人’的咒靈,正是你遇見過的那隻。”


    “大小姐,我們兩清了。”


    他是瘋了——


    但又瘋得不那麽徹底。


    他也曾質疑過,自己對那個古怪的,可以一遍又一遍回溯時間,甚至穿越到不同空間的少女,到底抱有怎樣的情感。


    愛?


    稱不上,像他這樣自幼便陷入淤泥裏的人,不懂得愛,也沒有資格愛人。


    就好比一株生長在潮濕汙渠裏,見不得光的吸血藤,隻能通過攀附一個又一個宿主,去尋找那些所謂飄渺虛無的‘愛’。


    從一張床,流浪到另一張床——那也不是愛,隻是可憐人之間的相互取暖罷了。


    他曾經以為她是光一樣的存在,對於他這種生物而言,趨光自然也是本能。


    但被光照之後,總會帶來不可避免的灼痛感。


    竟然還奢求這一束光隻為自己停留,甚至於升起可笑的,類似於‘嫉妒’之類的陌生情緒——


    則讓他整個人,都變成了更為可笑的存在。


    尤其是在他察覺並意識到,所謂的‘光’的本質,也並非純粹,而是由各種顏色構成。


    在不同的‘色溫’,會出現不同的‘樣貌’之後,竟然還貪戀這樣的‘虛假’,他就知道自己應該離開了。


    他並非無心之人,隻是將那顆柔軟的髒器懷揣得更為嚴密,從不輕易示人。


    而她……則比他還冷硬得多。


    她不懂,甚至也並不向往那些——


    由此,襯得活了這麽多年,還隱隱渴望著所謂‘溫暖’、‘救贖’、‘光亮’……的他,尤為可笑。


    他並非埋怨,也無關指責,她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


    想要拯救世界,阻止未來的世界毀滅,多麽宏大的願望啊……


    從過去到現在,所有的記憶都指向一點——


    她沒有在等騎士,而是在尋一把利劍。


    所以,就讓他揣著他那些陰暗粘稠而又見不得光的心思,離她遠些好了。


    離得遠遠的,遠到再不要有任何奢望。


    不要淪落到,像另外那兩個家夥那樣……更為可憐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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