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出生伴隨著燙金的信函,瓦爾登家族的繼承人就此誕生,他的父母給他取名為艾格.瓦爾登。


    他是這個龐大家族的獨子,他是這個家族唯一的繼承人。


    在這場宴會上各界名流齊聚一堂,他們恭維著艾格的父母,連帶著這個繈褓中哭鬧的嬰兒也被誇的天花亂墜。


    哪怕艾格的母親氣色並不好,這場生產帶走了她太多元氣,在她此後的人生中恐怕需要常常服藥度日了。


    小艾格慢慢長大,在他兩歲時這個家庭又增加了一位新成員,艾拉.瓦爾登,一個可愛的女孩。


    瓦爾登家族的第二位繼承人,艾格的妹妹。


    原本這個小少爺會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他有著幸福的家庭、殷實的家境還有不可磨滅的藝術天賦。


    可是命運總是反複無常。


    在妹妹艾拉五歲生日的那天,艾格在宴會上展現出了他的藝術天賦,賓客們紛紛誇讚這個孩子的才能,雖然艾格對此並不感冒。


    巴利爾伯爵更是想要為他引薦一位朋友,他聲稱這位朋友會教授艾格繪畫的技術,這位朋友後來也成為了艾格的老師。


    這位老師叫做薩萊。


    這場生日會也隻是上流社會彼此的應酬而已,他們又有多少真心呢?


    艾格有點厭煩這樣的應酬了。但是作為瓦爾登家族未來的家主,應酬是他的必修課。


    盡管他更喜歡繪畫,並且為了這個愛好他願意為此付出精力和時間。


    但美好的生活並不長久,艾格母親的生命就像風雨中飄搖的燭火,她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在一次前往羅馬城裏看病的路上,艾格媽媽已經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喚,但是看著一旁的艾格,她勉力支撐起身體。


    “艾格……”她嘶啞的聲音傳來。


    艾格急忙坐到媽媽身邊,他看著病重的母親心中不由得一緊。


    “我在……媽媽。”孩子的聲音顫抖不已,艾格意識到了訣別的到來,死亡的寒風即將帶走他的媽媽了。


    她已經熬不到春天的到來了。


    “春天的顏色……是什麽樣的呢?”她臉色蒼白,車廂裏滿是她那沉重的喘息聲。


    “去看看吧,艾格。”


    “好……你等等我……媽媽”艾格的淚水盈滿眼眶,他對媽媽說“你要等等我……你一定要等等我……”


    “好……去吧。”


    艾格起身想要掀開馬車的簾子,在他身後,他的媽媽艱難的說道。


    “艾格……艾格……”


    “往後的日子裏,你要學會堅強。”


    孩子已經掀開了簾子,他“似乎”沒聽見媽媽最後的話,他跳下了馬車。


    艾格流著淚,他跑到路邊的田地裏奮力挖掘著草根,他的指縫裏滿是泥巴,天空中正下著一場春雨。


    他的衣衫被打濕,他捧著草根跑回到了馬車裏。


    “是青色的、是青色的……媽媽!”孩子的表情在掀開馬車簾子的時候就瞬間凝固。


    他被定在了原地,哪怕外麵依舊下著小雨。


    傭人們及時將艾格帶走,他被安排在了另一駕馬車裏,艾格依舊捧著那段草根,隻是他的媽媽沒有機會再看看春天的到來了。


    他的淚水從臉龐劃過,他仍舊碎碎念著。


    “你說會等等我的……”


    “你說你會等我的……”


    ……


    艾格的父親主持了亡妻的葬禮,他的胸前別著黑紗,默默看著哭泣的兒女。


    他的眼神裏毫無情緒,或許他對這位亡妻沒有感情,亦或許他對這位亡妻的感情被他埋藏在心底。


    總之,他把艾格叫走單獨說話:


    “艾格,你要學會堅強。”


    “你是瓦爾登家族的繼承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不能有明顯的性格弱點。”


    “無論是任何人的離世,無論是多大的打擊,你都要堅強起來,你終究要獨自維持起這個龐大家族的。”


    艾格無法理解,他對著父親大聲喊叫:


    “我的媽媽去世了!我連哭泣的權利也沒有嗎!”


    “我不想要什麽繼承權,我隻想要媽媽!”


    艾格的父親平靜的看著這個孩子,他的聲音不悲不喜。


    “你有哭泣的權利,但是你不能隻會哭泣。”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艾拉可以在外人麵前哭,但是你不行。”


    “你現在哭泣的底氣是我還活著,如果今天躺在棺材裏的人是我呢?”


    “如果你已經是瓦爾登家族的家主了,你還要縮在樓梯間裏哭嗎?!!”


    艾格再也無法忍受父親的質問,他扭頭跑出了樓梯間,隻留著他的父親獨自在這個小樓梯間裏。


    他的父親看著空無一人的樓梯間,平靜的說出了最後的勸告。


    “這個家族所有的人未來都是要依靠你的,孩子。”


    “你沒有退路,你隻能承擔責任。”


    ……


    艾格默默抱著艾拉流淚,小姑娘安撫著哥哥的情緒。


    “艾格!你會是最好的畫家的。”


    “我們到時候就去別的國家,讓這幫壞家夥們再也找不到我們!”


    艾格胡亂的擦了一把眼淚,他伸出小指和艾拉立下約定。


    “我會是最好的畫家,到時候我們就一起去世界上的各個地方。”


    “我要把畫展開遍世界的每個角落。”


    “好!”小姑娘輕輕的給哥哥擦去眼淚。


    每一份來自命運的饋贈,都暗自標注好了自己的價格。艾格有著璀璨的藝術天賦,但是他不會有著幸福的家庭。


    自由和責任總是相反的,懵懂的畫家總要明白這一點。


    三年後,死神再度拜訪這個家庭,這次祂帶走了這個家庭最小的成員。


    艾拉意外患上了肺結核,父親不再允許艾格和她見麵了。


    他們兄妹倆隻能隔著玻璃窗互相對望,艾格看著她默默流淚。艾拉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為了安慰哥哥,她在白紙上寫字要求哥哥給她畫一幅肖像畫。


    艾格是哭著畫完這幅畫的,他顫抖的手甚至拿不起畫筆,他珍視的調色盤被他打翻在地麵。


    他和著眼淚,趴在地上完成了這幅肖像畫。畫中的女孩麵色蒼白,兩頰帶有病態的紅暈,眼眶深陷,露出她瘦弱的骨相。


    他把這幅畫給艾拉看,艾拉表達了讚美與感謝。隔著玻璃窗,艾格默默向上帝祈禱。


    他最初的請求是讓艾拉康複,後來是讓艾拉可以下床,再後來是讓艾拉可以和他說話,最後是他跪在教堂裏,看著慈悲的耶穌發出祈禱。


    他祈禱艾拉可以活到第二天,哪怕付出他所有的生命。


    十字架上的耶穌溫和的眼神注視著他,可是艾格沒有得到回答。


    現在,艾格隻能在人群裏看著那張白布默默流淚了。


    這場葬禮依舊是他的父親主持,這位老成的家主平靜的和各位名流談笑風生,仿佛棺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女兒一樣。


    或許妻子女兒的相繼離世也曾在他的臉上留下風霜,這位家主的兩鬢也已經斑白了。


    但是,人總要學會堅強的。


    艾格終於理解了白色的意義,那是病態的顏色,就像艾拉蒼白病態的臉。


    艾格討厭白色,也討厭青色,就像他討厭這個灰色的世界一樣。


    他要追尋生命的意義,為了他的繪畫天賦,為了那個曾經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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