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歲,是一個人最潮氣蓬勃充滿無限可能的歲月,然而卻要就此凋零。七世輪回都如此,都活不過二十歲,這簡直不要太殘忍。


    “可是,如今玉兒不曉外事,也並不知道即將付出的代價,就此施展秘術,豈不是害了他?”張烈想了想,說道。


    “這個放心,施展秘術初級階段時,我能感受到她潛意識裏傳遞的信息,若她不願意被複活的話,我不會繼續施展下去,也就不會折損她往後七世的陽壽了。”宇文拓篤定的答道。


    “既如此,那就麻煩宇文太師您辛苦一下了。”張烈有求於人,連態度都好上不少。


    陳靖仇安靜下來,止住哭聲,他也想知道拓跋玉兒的意願如何。


    林宇見所有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當即往腰間煉妖壺上一拍,靈光閃過後,裝載拓跋玉兒的水晶玉棺已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玉兒姐姐……”


    小雪、陳靖仇都低低叫了一聲,隻是陳靖仇的聲音隻有林宇一個人才能聽見。


    玉棺裏拓跋玉兒紅唇飽滿,玉容恬靜,宛如熟睡般,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瞼,靜靜躺著,根本不像死去之人。


    宇文拓單手掐了幾個手印,衝玉棺一點,棺蓋頓時懸浮飛起,一團靈光落在拓跋玉兒身上,將其完全籠罩起來。


    林宇雙眸微閃,太初神眼開啟,隻見那團靈光包裹下的拓跋玉兒精神力居然泛起微弱波動,望向宇文拓則見他嘴唇在輕輕翕動,正暗自揣測宇文拓秘術時,宇文拓已然撤回靈光,棺蓋輕輕落下。


    宇文拓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才睜眼開口道:“得知需耗費小雪大量靈力,有可能使其重新變回原形,拓跋玉兒並不願意犧牲別人複活……”


    “果然如此。”張烈輕吐口氣,暗自感慨,雖然為小丫頭感到可惜,但他明白,這才是那個他所熟悉的拓跋玉兒。


    “可憐的玉兒姐姐……”小雪眼圈紅紅,珠淚滴個不停。


    “命運真的無法更改麽?”


    古月想起以前曾為拓跋玉兒推算過,本該命隕仙山島,卻被血露蟠桃所救,後來這個時空中,陳靖仇見拓跋玉兒遭到重擊,當即利用盤古斧穿梭太虛的力量傳回仙山島,最終命喪然翁居,隻是多苟活了一段時間而已。


    “隻是,她願意付出七世輪回活不過二十歲的代價獲得短暫的清醒,想跟陳靖仇說一些話。”


    宇文拓瞧見眾人不同的反應,慢吞吞將後麵的話說了出來。


    “什麽,用如此大的代價就為了說幾句話?”張烈聞言,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小雪捂住了嘴,美眸在林宇身上轉個不停。


    古月輕輕搖頭,率先走出了偏殿。


    張烈見古月都出去了,隻得長長歎氣,也走了出去。


    小雪回頭再看了一眼玉棺中宛如熟睡的拓跋玉兒,也要邁步踏出,卻忽聽林宇叫道:“小雪且慢。”隨後又對宇文拓說道:“若隻是說幾句話,那就不用勞煩宇文太師施展秘術了,還請宇文拓太師暫避一下吧。”


    宇文拓一怔,上下打量了幾眼林宇,點頭道:“若你有更好的辦法,能讓她避過七世輪回的弊端,那自是再好不過。我就在外麵,如果你有需要,喚我一聲就行。”


    說完,宇文拓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偏殿。


    殿外的古月、張烈見到出來的反而是宇文拓,俱都露出一副不解神色。


    宇文拓苦笑道:“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想幹什麽。”


    偏殿內,林宇對小雪露出一個微笑,道:“玉兒隻是想跟我說幾句話而已,哪裏需要付出那麽大的代價,不如我們一起聽聽她想說什麽,可好?”


    “陳哥哥,你真有辦法能讓玉兒姐姐說話?”小雪兀自不敢相信。


    林宇神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右眼北鬥七星倏然浮現。


    小雪隻覺眼前一花,景象忽變。


    ……


    一望無垠的大海上,夕陽將天邊渲染成絢麗的鮮紅色,潔白的海鷗展翅翱翔,盤旋低舞,發出清亮的呱呱聲。


    小雪猛然發現自己站在藍鯨背上,海風輕拂,吹亂了一頭白發。


    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當中有著琵琶清脆的樂音相和。


    小雪朝笛聲琵琶音處望去,隻見一襲藍袍道士裝扮的陳靖仇正橫笛唇邊,幾根手指有節奏的按落彈起。


    在其旁邊,是衣著鮮紅如火,身段婀娜的拓跋玉兒,正懷抱琵琶,春蔥玉指如行雲流水劃過琴弦。


    小雪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的難以置信,目瞪口呆的望著兩人。


    陳靖仇、拓跋玉兒吹彈的正是當初去建木借盤古斧時,泛鯨海上的那首曲子。


    小雪很快沉浸在當日的記憶長河中,和著節拍,梳理起自己的一頭長長白發,似乎那日發下的誓言再度回蕩在耳邊。


    片刻後,曲子終了,小雪也從記憶中回過神來,見陳靖仇與拓跋玉兒都朝自己招手。


    小雪一步步走了過去,眼淚已在眼眶裏打轉。


    “玉兒姐姐,能再見到你,真好!”小雪的眼淚不爭氣的掉落下來。


    “傻小雪,哭什麽呢,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能說,會笑,還能彈琵琶。”拓跋玉兒淺笑盈盈,伸手替小雪擦去腮邊淚珠。


    “玉兒姐姐,你想對我說什麽呢,不介意小雪一起聽吧。”陳靖仇收起笛子,說話的同時,不住朝四周張望。


    “這……陳哥哥,難道這就是你讓玉兒姐姐能說話的方法?”小雪一張小臉上滿是震驚。


    “嘿嘿,算是吧。”陳靖仇抓了抓頭皮,略顯尷尬的笑了笑。


    “阿仇,小雪,很高興能再見到你們。”拓跋玉兒開口,“可正如你們所見,我是真的死了。害死我的不是宇文拓,而是獨孤寧珂手下的那隻九尾狐,是她幻化成宇文拓的模樣對我下的手。在我遭到毒手的那一刻,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兒,從而得知的身份。”


    “玉兒姐姐,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信錯人,你也不會被害。”陳靖仇苦著一張臉,黯然道。


    “阿仇,這不怪你。”拓跋玉兒安撫了一下陳靖仇,轉頭看著小雪,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肅然道:“小雪,其實你是喜歡阿仇的吧。”


    “啊?沒,沒有……沒有的事!”


    小雪一楞,隨即搖頭否認,可是一張小臉卻迅速的紅得像是一塊綢緞般,急忙低下頭去。


    “別欺騙自己了,小雪,喜歡就是喜歡,你有時候就是太靦腆了。”拓跋玉兒伸手將小雪腦袋扳起來,嫣然一笑道。


    “可……可是,陳哥哥喜歡的是玉兒姐姐,我……我怎麽……”


    “傻瓜,我都已經死了,隻是一縷精神力幻化成形,怎麽能跟阿仇在一起。再說了,阿仇那個笨蛋,長得比我還矮,我怎麽可能喜歡他。”


    說話間,拓跋玉兒還不忘回頭看了眼一臉尷尬的陳靖仇。


    “我……我才不到十七歲呢……還在長身體中,師父說多吃蔬菜,水果就能長高的。其實我現在隻比玉兒姐姐低一點點了。”陳靖仇低聲強辯,還使勁挺了挺胸。


    可惜仍舊被亭亭玉立的拓跋玉兒比下去一個指頭的距離。


    小雪也被陳靖仇的動作逗得淺笑起來,拓跋玉兒忽然一手拉住小雪右手,另一隻手牽過陳靖仇右手,將兩人手掌按在一起,含笑道:“其他祝福你們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隻求你們能生生世世,永永遠遠在一起,這樣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說完,又對著陳靖仇一瞪眼,斥道:“陳靖仇,你可別欺負小雪,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玉兒姐姐……”小雪再度哭出來。


    陳靖仇也不知說什麽好,隻是怔怔的望著拓跋玉兒,一會兒又轉頭看看小雪。


    海鷗仍在盤旋翱翔,拓跋玉兒在笑,雙手緊緊抓住小雪和陳靖仇的手掌,眸中隱隱有淚光閃動。


    “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了。能說出心裏話,這輩子再也沒什麽遺憾了。阿仇,小雪,我的精神力就快消散了,保重!”


    拓跋玉兒說話間,身軀漸漸變得虛淡起來,說到“保重”兩個字時,隻留下一道虛影,隨著海風輕拂而過,化成點點靈光,就快消散掉。


    陳靖仇見到點點消散的靈光,終於想起該說什麽了,朝著虛影道:“玉兒姐姐,你別走,如果我說你們兩個我都喜歡,你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兩個都喜歡?”虛影一怔,再度淺笑道:“想不到在最後,終於聽見了你的心聲,阿仇,謝謝你!我永遠忘不了……”


    “玉兒姐姐,玉兒姐姐,你別走啊……”


    陳靖仇伸出手想抓住靈光,可惜靈光從指縫間溜走。


    一陣海風拂過,吹散了點點靈光,將拓跋玉兒最後的聲音帶走。


    陳靖仇有點發狂了,使勁伸手在虛空亂抓,口中不斷喊著“玉兒姐姐”,小雪不忍,想止住陳靖仇,卻被陳靖仇蠻橫推開。


    “你說過的,隻要我說出兩個都喜歡,你就會救活玉兒姐姐的,也不會讓小雪變成石頭,為什麽要騙我,你出來啊,你出來說話啊……”


    陳靖仇雙手亂舞,在藍鯨背上奔跑來去,淚水早已淌滿臉龐,最後無力的癱坐下去,抽泣不停。


    被推開的小雪聽見陳靖仇的胡言亂語,暗自一驚,陡聽虛空中一聲歎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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